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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土娘娘近来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在大婚典礼上被一个奶娃娃拖着叫“小母后”。
“什么是母后?”元槐盘腿坐在河边,问向正拿着个箩筐在一旁捞鱼的白竹。
白竹挽着裤腿,卷着衣袖,弯腰弓腰下去,脸贴着河面,绾在头顶的发髻有几缕发丝落下来垂到河里。
“就是娃儿他娘。”白竹双手在河里不停搅动,一张口说话,河水便顺着嘴角搀进嘴里。
“娃儿他娘叫母后?”元槐还是不懂,“这是哪里的称谓?”
“宫里,嗯……皇宫或者天宫吧……”白竹断断续续地说着,忽然猛一下直起身来。“娘娘快看!又抓到一条!”
白竹两手用力握着一条大鱼,眉飞色舞地举过头顶,给她们家后土娘娘看。
元槐拿着根树枝儿在河里拨了拨,然后抬头朝白竹看去,就见她手上正抓着条肥鱼。肥鱼还在拼死挣扎,尾巴快速扇动,溅得白竹那玉藕似得胳膊上都是水渍。
“白竹,上来!”元槐扔了树枝,一下从地上爬站起来。
她掸了掸沾在衣服上的灰尘,“有船过来了。”
白竹闻言挑头朝远处看去,只见辽辽水面延伸到天际,一望无垠。
白竹看不到船只,但是知道她们家后土娘娘不会骗她,“这么快就来了?”
“快随我来。”元槐撩了衣摆,转身快步朝前跑去。
白竹见状,捡了箩筐夹到腋下,大步淌过河面。上了岸来不及将卷到大腿上的裤管放下,湿哒哒的双脚直接往鞋子里一蹬便跟在元槐身后往前奔去。
“阿元怎么回来了?”乐枫正在厨房做饭,蹲在灶膛边上鼓着腮帮子往里吹火。眼角忽然瞥到门口闪过一个人影,忙忙起身出去看,发现是她们家阿元。然后转眼又见白竹同样神色匆匆地跑了进来。
“乐枫,有船过来了。”元槐进屋拿了个东西,丢下一句话后匆匆忙忙就跑了。
白竹将鱼篓子搁到厨房,便紧跟在元槐身后跑了出去。
“船来了?这又八月了?”乐枫看着地上的鱼篓子面露疑虑,用手挠了挠粘了灰的额头。
元槐出了门直奔百里外的山头跑去,一路上遇到好多个族民热情洋溢地喊她“娘娘”,她也没空招呼。只有白竹腆着脸一面跑一面喘着气儿招手,“你们好你们好!”
山顶上有一个石台,元槐爬上去站到石台中间,来不及停下来喘口气,两腿扑通一声直直跪在石台上,双手握着从屋里拿来的神木杵,用力往正下方的盘龙的石雕镂空眼睛里戳去。
神木杵一点一点往下,有红色的玄光从盘龙的眼睛里发出,一丝一缕,绕着神木杵盘旋向上。待神木杵完全没入时,盘龙陡然睁开了一双血眼。龙鳞一片一片苏醒,青灰色的石粒从龙身上一点点剥落,露出下面金光煜煜的金色龙身。
盘龙扭动了下脖子,将自己的头颅从石台上抬起来,仰头发出一声气吞山河的海啸龙吟。
顷刻间脚下剧烈摇晃起来,似要地裂山崩。
“娘娘!”白竹站在石台上,受脚下地面的晃动,一个趔趄差点扑到地上。但她身体前后拐了两下后,居然又站稳了脚步。然后她东歪西倒地朝元槐走去,想过去护着她们家后土娘娘。
“白竹,快蹲下!它要出来了!”元槐听到身后白竹的叫喊,连忙回头叮嘱道。
元槐话音刚落,那金龙便咔哒咔哒甩了两下脑袋,直接从石台上腾空而起。金色的龙身从石台上拔地而出,一圈一圈的石粒哗啦啦全都抖落下来,白竹吓得赶紧用双手护住脑袋。
金色盘龙从石台飞向天际,龙身腾跃时带起一阵飓风,扇的元槐同白竹满头的青丝乱舞,衣服猎猎作响。
盘龙飞出群山,在上空环绕翱翔。盘龙所到之处,会留下一抹金色的玄光,玄光将群山包笼罩在内,再渐次向外面渡去。
元槐看着已经被玄光笼罩住的群山,再转头跟白竹提醒道,“抓稳了!”
白竹还没来得及点头,便感觉到一庞然大物贴着自己的头顶掠过,她吓的脸都白了,直接趴到地上将头埋下去,两手扒着石台上的石头缝儿。
金色盘龙朝神木杵飞来,龙身需要通由神木杵回到石台上。龙首呼啸而来,立时一股巨大气流猛然朝四周散开,元槐的身体被气流直接吹的离了地面,但因双手紧握着神木杵,并未飞开去,只是身体悬空挂在神木杵上。
龙首龙身渐次归位,最后龙尾一个大摆,也重新变回石台上的石雕。
一切重归平静,元槐终于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她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费力将神木杵从盘龙石雕的眼睛里拿出来后,这才终于得空长长舒了一口气。
“娘娘,办妥了?”白竹悄咪咪地抬起头,依旧用手抱着脑袋,胆战心惊地问道。
“妥了!”元槐重重一点头。
“唉,一百年来这一次,真是太闹腾了!”白竹慢慢悠悠从地上爬站起来,手脚还在发软。
“唉,以前这事儿也用不着我操心。”元槐同样长叹一口气。
后土一族住在群山中,各占山头。一般凡人到不了他们这处,只除了一种情况。天河从天上落到人间,途径他们后土一族的群山。而每隔百年的八月,天河与海通。凡人这时乘船从海上来,可能会看到他们的群山。
这时候,后土娘娘便需要放出他们一族的神龙,来为群山设置一道结界,与外部隔绝。
元槐是他们新上任的尊神娘娘,所以每隔百年,这设置结界的事儿便落到了她的头上。
每次释放神龙都少不得一顿地动山摇,元槐其实烦的很。
下了山头,元槐手里拎着神木杵,心情轻松地回了住处。
乐枫正在院子里刮鱼鳞,手里拿着把菜刀,刀背逆着鱼鳞一下一下刮着,听到有人进来了,停了手抬头看去,发现是元槐跟白竹。
“小竹啊,你今日捞的鱼不够多啊!”乐枫拿菜刀指了指放在她脚边的鱼篓子道。
篓子里的鱼只装了一半,还在不停蹦跶。
近日鲤鱼跳龙门,跳不过的会顺着大海流回去,有些流到他们这天河来。每每遇到这种时机,白竹总会背着篓子去河里捞鱼。一捞就是好几箩筐,能让他们一直吃上好几个月。当然,过了那几个月,元槐可能有好几年不想再在饭桌上看见鱼了。
“哎呀枫姨,哪里来得及咯!一听娘娘说有船来了,我哪里还顾得上捞鱼!”白竹瘪着嘴解释道。
“也是,还是下结界要紧。”乐枫一边点头说着一边拿刀柄猛地敲了下手里的鱼脑袋。鱼被敲晕了,立时就不动弹了。
“你们回屋吧,我这菜马上就上桌了。”乐枫头也不抬地说道。
元槐跟白竹先是低头看了眼乐枫手里刚刮了一半的鱼鳞,然后互相对视一眼,最后回屋睡觉去了。
乐枫是元槐的姨母,元槐爹娘自她继位后便云游四海去了,只乐枫留在家里照顾她的生活起居。虽则乐枫并不是多会过日子的人,有时可能还需要元槐来照顾她,但她自尊心一向很强,责任感也很重。她说家里没个长辈总是不行的,她得护着元槐这个小辈。
元槐却觉得自己并不需要人照顾,她时常想给乐枫找个好人家。因她娘临行前交代,乐枫半辈子不容易,她需要有个人来对她好,来好好照顾她。但乐枫却说自己跟元槐外甥女住在一起挺好的,那些个男人她一个都瞧不上。
她自己既都这样说了,元槐便也就随她去了。
乐枫爱做饭,每回上了灶台子都能呆上许久,还不让别人插手。她经常会捣鼓出一些稀奇花样,虽然大部分情况下味道都不是那么好。但所幸元槐跟白竹不挑食。
今日乐枫想做鱼给她们吃,元槐料定这饭得到下午才吃的上,便径自回屋睡觉去了。
“阿元,快醒醒,醒醒。”
元槐还在睡梦中,忽听有人在急急唤她。她翻了个身,无意识问了一句,“怎么了?”
“有人来了,天上的。”乐枫细着嗓子悄声道。
“天上的?”元槐终于睁了眼。
乐枫正趴在床头看她,皱着眉头,满脸焦虑。
“天上的人来我们这儿做什么?”元槐爬坐起来,穿好衣服往屋外走。
“娘娘!”白竹早就起了,在屋外面候着。见她们家娘娘出来了,立马跟了过去,“娘娘,天上的人是来提亲的。”白竹凑到元槐耳边说道。
元槐有些讶异,但是面色如常,不露声色,只等着立在院子里的那些人先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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