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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薇提着油灯，照着众人的脚下，她借着灯光暗自观察他们的神色，四人眉间都带着疲惫与无奈，林薇料定此行怕是不好了。
十分识相的闭了嘴。
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对方不可能留饭了，迎着他们进了进去，给他们各倒了一杯薄荷水，便去把粥提进屋，林斌乖巧的去拿碗，林薇给他们一人各装了一碗，摆在他们面前。
“你们也累了吧，来，先把粥吃了罢。”
四人看着眼前的粥均没有动，连平日一见吃的就撒不开腿的林盼男也不动。
林薇便知此事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一时间，她琢磨着怎么开口。
“爹，娘，您们忙活了一天，先吃点吧。”林喜月把粥推往丽娘，低声劝着。
“是啊是啊，人是铁饭是钢，二爷爷二奶奶，先吃些吧。”林薇也附和着，一双眼睛骨碌碌的看着丽娘。
丽娘看着眼前的粥，空气中还飘着一股咸咸的肉香，不禁悲从中来。
她的桂兰，虽不说捧在手心里，却也是疼着长大的，如今到了别人家却是被人糟践人不人鬼不鬼的，想起女儿那绝望的神情，丽娘的心一抽一抽的痛着。
好半晌她才摇了摇头，轻声道：“你们吃吧，我吃不下。”
说话的声音都透着无力感。
看着眼前的肉粥，她觉得很讽刺，女儿被折磨得皮包骨，她这当娘的竟然安然的吃香喝辣的，这叫她如何下得了口？
那个老虔婆当着她的面都敢对桂兰动手，可想而知在她瞧不见的时候更加的肆无忌惮，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偏生大女儿也是个倔的，死活不肯回娘家来。
女儿想啥，她这当娘的哪会不晓得？无非就是怕家里出了个被遣回家的女儿，而影响到两个妹妹罢了。也正是知晓她的心思，丽娘才会更心痛，更内疚。
“娘……”
林喜月担心的拉着丽娘的手，想劝却又如何都开不了口。一想起大姐被磋磨得不成样子，她的泪怎么也控制不住，她只能哽咽的闭嘴。
瞧着林喜月的模样，丽娘咬牙咽下快要决堤的泪水，反过来安慰道：“你们吃吧，俺是真的不饿。”
“咋会不饿，您一整日都没吃过东西，大姐不肯回来，可是您也不能折磨自己啊！”林盼男再也忍不住，边说边哭，声音都是沙的。
若是平时，丽娘总会斥她的，可如今，她已经没有这个力气了，她摇了摇头，轻声说：“俺是真的不饿，你们吃吧，俺有些累了，先上炕了。”
说完就起身进了房间。
林有米由此至终都保持沉默，丽娘进房间后，他拿出他的烟杆，蹲在门槛边上，吧唧吧唧抽着旱烟，许是心里装着事，吐烟时林薇仿若听到了林有米的叹气。
月光照在林有米身上，佝偻的背影看在四个孩子眼里，有说不出的沧桑和凄凉。
许是心里装着事，抽得有些急了，没抽几口竟被烟呛着了。
“咳咳咳……”
“爹，你慢点儿抽。”林喜月快步走过去，轻拍他的背，帮他顺气。
“俺没事儿，咳咳咳……”呛得也够厉害了，咳了好半晌才缓过气儿来，道：“你们赶紧吃点儿吧，今儿已经是累了一整日，你娘她……唉……让她静一静吧！”
说完他的头压得更低了，大女儿他是护不住了，但家里还有两个小的，他身为一家之主，不能表现太过，让两个女儿担心。
都怪他没本事，没能生出个儿子，如今竟连女儿也护不了，今儿说是过去撑腰，到头来只是过去给人笑话的。被指着鼻子骂也就罢了，村里多少人在背地里骂他绝户头，他心里是知道的，被多骂两句他也是无所谓的，可是，他的妻女做错了啥？
跟着他从没享过半天福，没吃过一顿饱饭，尤其是丽娘，过门到现在每日都是吃苦，却半句怨言都没有，她做错了啥要被指着鼻子骂生不出儿子的母鸡，连带着三个女儿都被人笑话。
他这个当丈夫，当爹的，竟然帮不上半点忙，骂不过那嘴尖的，也打不过那一家子。
怎么他就活成这个样儿了？
他已经很努力了，已经使劲了全力了，即便如此，他仍是最下贱的烂泥，谁高兴了不高兴也能来踩上一脚。
他是没个本事，可是他的妻女有啥错？
他已经很努力了，老天到底还想他怎么样？
越想，林有米的头压得更低了，他的自卑压弯了他的腰杆，到最后仍是压抑不住地呜咽起来，肩膀跟着一起一伏。
林喜月感受到林有米的悲愤，原来压抑着的情绪，一下子又爆发出来，抱着林有米跟着哭了起来，林盼男见状，也哭着跑过来。
“爹，俺不饿，俺乖，俺听话，您别哭，爹……”
林有米被姐妹俩各抱着一边，他心里明白不能在女儿面前放肆，可是泪水却又怎么都控制不住，爷仨就这样抱作一团。
林薇瞧这样子，心里也是堵得厉害，林斌更是抓紧了姐姐的衣角，早就哭得一塌糊涂了。
这边的动静大了，房间里的丽娘也坐不住了，掀了房帘出来，看着爷仨这般气又不打一处来。
“哭啥哭，男子汉大丈夫，宁流血不流泪，还当着女儿的面，成啥样子了。”丽娘走过来，拉开两个女儿，嘴里骂着，可是手却轻拍着林有米的背脊，一下接一下的帮他顺着气儿。
“娘……”
姐妹俩被拉开，转头就抱着丽娘不肯撒手，林薇就看着一家四口这般哭着，也不上前打扰。
这时候，该让他们发泄出来的。
也不晓过了多久，四人也哭累了，渐渐的便收了哭声，只林盼男一下一下的抽噎着。
“丽娘，是俺没用，俺没护住你们娘几个，是俺对不起你。”林有米抹了一把泪水，哑声道。
“孩子都在面前，你瞎说啥？”丽娘愣了一下，没料到这个半天闷不出一句话的男人竟会说出这种话，她颇不自在的横了他一眼。
林有米却是看着她，摇了摇头道：“丽娘，俺没瞎说，俺若是个有本事的，也不会让你们娘们几个受委屈，这些年你跟着俺吃苦，俺都看在眼里……俺……俺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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