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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阴雨绵绵,看不见阳光。
一如陆北的心,昏暗得如同蒙上了一层灰。
陈冰和陆南接到消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却还是没能见到陆一林最后一面。
葬礼是姑姑陆一心操办的,陈冰回来后哭了整整一天,之后就躺在床上起不来,不吃也不喝。陆一心自认识她以来,从没见她如此脆弱过。
陆北陆南也是,不吃不喝,就一直待在冰棺前守着陆一林。陆南一直默默掉眼泪,陆北没哭,只涩着一双眼睛像棵枯木,安静地坐在那里。
陆一心看着心疼,却知道劝也没用。转身偷偷抹了一把眼泪,希望时间能抚平一切。
她早知道这一天会来,却没有料到陆一林最终会以这样的方式在陆北面前离开。
出事儿那天,她正在医院里值班,有同事匆匆跑进她办公室告诉她,“陆医生,你哥出事儿了,现在在咱们医院。”
她跑到手术的室的时候,陆北满身是血,掌心贴着手术室的门,哭得无助。
看见她,满眼的恐惧和悲伤,哭着问她,“姑,我爸不会有事儿的对吗?”
陆一心把她搂进怀里,感觉到她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手术结束,执刀医生默了一会儿,让她们进去见最后一面。
陆北推开医生跑进去,病床前,她握住陆一林的手贴在脸侧,哭着哀求他,“爸爸,不要丢下我。”
他每每对她有求必应,这一次却只留给她一句,“别哭。”
她总会长大,他总要离开,他们总会要有说再见的那一天。
提前了而已。
所以别哭。
——
葬礼结束,陆一心和陈冰谈了一次话,希望劝说她重新振作起来。
陈冰从她口中知道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儿,那时她才明白一个男人最深的情与最厚重的爱她已然得到,并且永远不会再失去。
而她能给他最好的回报,就是像他期待的那样,即便他不在,她也要过得很好。
所以就算是假装,她也要为他做到。
陈冰恢复从前的干练,将s市的一切打点好,之后带着陆南陆北回了h市。
开学后,她把陆北安排进了陆南所在的那所中学。
陆南高一,陆北初三。
那天陆一心和陈冰的谈话,陆南陆北也在场。
她们得知陆一林是因为生病了才会要求离婚,只是希望她们三个人习惯没有他的存在,继续好好生活。
陈冰理解了他的苦心,陆南陆北似乎也理解了他的用心。
三人各自小心翼翼藏好伤疤,因为生活总还要继续。
只是面上带着微笑,心底有没有流血只有自己知道。
——
s市的家,在陆北的要求下,原封不动地保存着。
陈冰拜托陆一心请钟点工按时去打扫,陆北来的时候别的东西都没带,只带了一张全家福照片,夹在自己的钱包里。
开学的前一天,她一个人在市中心闲晃,街道上熙熙攘攘,她垂着头漫不经心地走着,蓦地被人撞了一下。
那人急匆匆地道了句歉便跑开了,陆北望着他匆忙的背影,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口袋。
下一秒,抬脚追了上去。
她像只猎豹,紧紧追着前方那道矫健的身影。
那毛贼发现她追上来,而且越发逼近,不禁有点慌,瞧见前方路口转角处有一男孩儿正在停放脚踏车,于是狗急跳墙地把人车给抢了,往上一跨,脚一蹬,如利剑般地冲了出去。
那男孩儿车被抢,只是淡漠地往抢匪跑掉的方向看了一眼,陆北经过他身边时脚步未停,匆匆丢下一句,“在这儿等着,我会帮你追回来的。”
嗓音还未消散,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路口转角,这时一个目睹了这一幕的中年男子走过来,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嘀咕了一句,“这丫头跑得还真快。”他转头问面前清俊的男生,“莫庭,她刚刚跟你说什么?”
“她说会帮我把车追回来,让我在这儿等着。”嗓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
那边,陆北追了五十分钟,把那毛贼堵在了巷子里。
那毛贼服了,软着两条腿从车上下来,把钱包扔给她,“我说就一个钱包,你至于这么拼吗,给你,成吗?”
陆北接住钱包,平稳住呼吸,指了指车,“还有那车,也给我。”
毛贼不干了,“这又不是你的,我干嘛要给你!”
陆北瞧他也是少年样,劝道:“你这是犯法的,把车给我,我就不计较你偷窃的事儿。”
毛贼见她只身一人,觉得不足为惧。
“不给又怎样?”
不料话音刚落,一辆黑色的路虎停在了巷子口,车上下来一人,身长腿长,一身简约的短袖长裤,却难掩清贵之气。
轻轻将车门关上,莫庭朝这边看过来,正好和陆北的视线对上。
车子的正主儿,陆北认出他来。
这时,另一侧车门又下来一人,戴着墨镜,身材魁梧。
局势很明朗,毛贼垂头丧气把车还回去,干笑,“抱歉,借用一下。”
墨镜叔从他手里拿过单车,见他小小年纪不学好,用鸭舌帽在他头顶上敲了一顿,警告两句便放了他。低头时,目光扫到车子上的里程数,不由得睁大了眼,眼底填满震惊。
目光迅速地在巷子里逡巡一遍,不见人影,他语气有点急地侧头问莫庭:“刚那姑娘呢?”
“走了。”莫庭说。
“一万七千米,不到五十分钟。”他仍是有点不敢相信,摘下墨镜又确认了一遍,“我没看错吧,莫庭?”
莫庭垂眸看了一眼里程表上的数字,清浅的眼底也掀起一丝波澜。
这速度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
——
墨镜叔张跃飞是叶羚的搭档,也是国家女子田径队的教练。
叶羚这段时间正在全国各地搜罗练田径的好苗子,接到他电话的时候,她还没回来,张跃飞在车上就已经按捺不住把这个消息告诉她,“老叶,你猜我今天挖到什么宝了?”
叶羚正在酒店里一张一张翻着运动员的档案,把耳机塞进耳朵里,简单直接说,“报成绩!”
这几年女子田径一直处于低谷,他们眼中最珍贵的宝贝便是有天分和能力的运动员,张跃飞清清嗓子,“我说了啊,但是你听完一定要稳住。”
莫庭坐在一边微微勾了一下唇角,撑着额目光落向窗外,那头叶羚被张跃飞弄得有些着急,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不耐道,“你倒是说啊。”
张跃飞报出成绩,“一万七千三百米,用时五十分钟左右。”
电话那头寂静了几秒,叶羚翻档案的手指顿在那里,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可能!”
“我就知道你不信。”张跃飞哼了一声,“莫庭在我旁边呢,他看见了,不信你问他。”
被点名的人从窗外收回目光,对着车载电话轻“嗯”了一声。
叶羚从不怀疑自家儿子的话,怔在那里,张跃飞似是能猜到她的表情,笑了一下说,“是不是被吓到了,我当时看到这个成绩也吓了一跳,去年破你记录的新纪录是10000米29分17秒45,一万七千三百米,五十分钟,比起这个成绩简直毫不逊色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这速度和耐力,妥妥儿的就是下一个传奇。”
叶羚摘掉耳机,拿着电话站到窗边,阳光打在脸上,她眯着眼迎视,“她叫什么名字?”
“呃...”张跃飞敲了敲方向盘,“我还不知道。”在她发怒之前,保证道,“我一定把她找出来!”
挂了电话,他苦恼地看了一眼莫庭,“你还记得那姑娘长啥样不,我没太注意她的样子。”
他用哀求的目光看他,莫庭揉了揉额角,目光重新落回窗外,“晚上把她的画像给你。”
——
傍晚的时候,陆北回了家。
回家之前,她在超市买了一罐啤酒,然后在小区的公园里找了一处僻静的位置坐下。
天色已渐昏暗,耳边刮着晚风,带了点儿凉。
周遭树影绰绰,陆北把酒搁在椅子上,然后坐下来翻出钱包里的照片,就这么定定看了一会儿。
看着看着,眼底渐渐涌上湿意,她仰着脑袋又给抑了回去,确认自己不会流泪后,她摸了摸照片里陆一林的脸,喃喃自语说,“老陆,明天我就读初三了,你放心,我会听我妈的话,也会好好孝顺她,保护我姐,不让她受人欺负,还有爷爷奶奶,我一放假就回去看他们,你别担心我们,在那边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咱们肯定还会有再见的那一天,你要等着我们。”
说了一大堆,稍稍顿了一会儿,咽了咽嗓子她继续说,“我还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不会这么早就离开我们,也许当初我不该执意跟着你,也许当初我不该要求学田径,我很后悔,爸,我真的很后悔。”
声音很低,只有她自己能听见,仿佛风一吹便散开。
最后,她亲了一下照片,轻声说道,“爸爸,我很想你。”
她把照片收起来,之后喝光了那罐啤酒。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已经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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