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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想法谈不上，且叫王遥之想来，并不是十分的赞同他阿耶所谓的遗憾。
崔长陵的本事再大，他们王家也没有这个必要，倒像是上赶着巴结他似的，原就是一样的人，况且陛下乐不乐得见太原王氏这样殷勤，还得两说。
自六年前入京，他们得到的封赏已经太多，陛下待太原王氏不可谓恩不高。
今次若不是为了小幺的这份胡闹……
王遥之在王钊沉闷一声咳的催促下，收敛了心神，拱手又拜礼：“阿耶有没有想过，若是把小幺放在崔不问跟前，叫她学上一二本事呢？”
果然王钊立时眉头紧锁：“你在胡说些什么？”
他知道自己这个大儿子，不是个信口雌黄的人，是以心下虽已生不悦，面上也之表露了三分而已，留了后话叫他去辩解。
“小幺也快及笄了，她从小就是个聪明孩子，但长在家中这些年，终究心胸不够开阔。爷娘便不提，便是我们下面这些兄弟，没有一个不纵着她的，叫她出去长长本事，将来婚配，辅佐夫主，才是叫夫主高看她，高看我们太原王氏的能耐。”
他说的不紧不慢，好似真的只是一时兴起，想起这件事罢了。
王钊眉头的褶皱便又深三分：“你应该知道，崔不问代天子纳贤，为的是将来择贤士入朝。小幺若是个郎君，我自然乐见她跟着崔不问，可她是女郎，你叫她将来拿什么入朝？”
王遥之垂首看着地面，宽大的长衫垂地时刚及脚面，露出他鞋尖来，他自己盯着看了会儿，仔细的品了品他阿耶的这番话。
没有严词拒绝，也没有将他劈头盖脸的一通责骂，虽然他能听出阿耶语气中隐忍克制的不悦，但毕竟阿耶还在仔细的垂询问话，问的，是将来——将来小幺凭什么全身而退，而又不累及家中。
“崔不问不是计较这种事的人，等小幺她……”
岂料他话音未落，便听到重重一声，抬头望过去，瞧见是他阿耶把手中狼毫拍在桌案上，心下便咯噔一声。
这样重重一拍，笔尖染墨，必定要弄脏先前下笔的一幅画了。
先前阿耶未曾表现的十分生气，看样子，这句话……
“你糊涂了不成！”王钊果然是泼天怒火，声也愈发凌厉起来，“崔不问不计较，那陛下计较不计较！你敢拿朝廷的事情做儿戏，难道指望将来崔不问替你和小幺兜着？还是你觉着，崔不问选出来的这些人，陛下不会过问？”
他一面说，又一面冷笑了声：“小幺好着男装，又伶俐会圆谎，你是想跟我说这个吧？叫她女扮男装跟着崔不问，将来嫁了人，并不指望借崔不问的名头做什么，只是本事是她实打实学到手的。我问你，她女扮男装，出身我太原王氏，对外借称是你三叔的小儿子，这些叫陛下知道了，会怎么样？”
王遥之心说这些他当然想过，而且还不止为难在这里。
阿耶说的这些，一个弄不好，就是欺君之罪，全看陛下想怎么处置而已。倘或陛下觉得，小幺年浅不知事，小孩子家胡闹，笑一笑训斥两句便过去了，可陛下要觉着太原王氏目无君上，那就是灭门抄家，也不为过。
而崔长陵的那个要求……只说了这些，阿耶的不愿就已表现的十分明确了，要知道了还得把小幺送去与崔长陵同住，怎么会同意？
他这头无言以对，王钊那里显然怒意未褪，在红木书桌上敲了敲：“我问你话呢。”
王遥之眼珠子滚了滚，心念微动：“或者，可以告诉崔不问呢？他代天子纳贤，教导一个是教，教导十个也是教……”
其实行不通，今早散朝后，崔长陵说的再没那么明确的。
他现在是两头骗，糊弄过阿耶，等以后再去糊弄崔长陵。
了不起一味推辞，不叫小幺入朝，况且他并不觉得，小幺能在崔长陵手上学很久……崔长陵目光如炬，慧眼识人，真要看不出小幺的真实身份，那才算是世人妄传，他名不副实。
不过这话说来到底没底气，阿耶也不是那样好糊弄的人。
这六年多，阿耶在朝堂上地位愈发稳固，家中内宅事他一概不问，他们兄妹的教导，也全是阿娘一手管起来，然则即便如此……
王遥之这里后头都没想完，王钊就冷笑嗤了声：“你打量崔不问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你跑去告诉他，我有个嫡亲的妹妹，将行及笄礼，为着来日婚配能叫她辅佐夫主，借着这回陛下明发谕旨，便叫她跟在你身边，也学一两手本事，来日长脸？”
王钊像是怒极反笑，又像是叫王遥之这样的想法给逗笑的：“大郎，你也太低看崔不问了吧？”
今日谈到这里，就不该再继续说下去的。
这不像是他往日做派，更像是几个爱胡闹的从弟——说话办事不过脑子，全凭着自己心里高兴，想到哪儿就是哪儿，说风便是雨的。
阿耶机敏警觉，再说多了，只怕要察觉他今日来意。
好端端的又说把小幺送去跟着崔长陵学能耐，再仔细追问底下服侍的奴才……阿娘虽叫交代了，可阿耶真要盘问，谁还敢欺瞒他不成？
于是王遥之吸了吸鼻子：“许是儿孟浪了，只是想着机会难得，小幺近来又比前些时日懂事的多，不至于胡闹出岔子。今日又在阿娘那里听了那番话，才到您面前来说这个。”
“大郎，你近来衙门里，遇上棘手的事了？”
王钊这些年其实从不替子侄摆平朝中事，自入了建康城，不说身在重职，可入朝做了官，又是建康城的官，总归少不了手上都有些实权。
子侄们遇上麻烦，或是十分棘手的，他不开口过问，即便真难到要他知晓，他也不会出面摆平，为的，还是叫今上安心，省的拿他们家当数年前的琅琊王氏，一朝得势，便越发得意忘形，不知天高地厚。
他今日会有此一问，是因这个大儿子，从未曾如此没成算过。
王钊看着他：“你想跟崔不问拉近关系，所以想送你妹妹去做学生，又想着他若能替你和你妹妹兜着，这是崔不问和咱们太原王氏共同的秘密，互相牵制，彼此拿捏，往后在他跟前更好说话——大郎，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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