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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回程的时候, 押解叶争流的狱卒如临大敌地给她戴上了镣铐重枷。
他再也没亮出那副仿佛怜惜,实则暗藏着瞧不起的语气, 说那些“早些和慕公子撒个娇, 把自己接回群玉楼去”之类的话。
押送途中,狱卒始终单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叶争流瘦弱的背影, 心里连呼走眼。
他真是看错了——能和“狼”那家伙和平地共处一室的小娘子, 本身能没有两把刷子吗?
既然狱卒不主动引起话题,叶争流便也不和这人搭话。好不容易出来透一趟风, 她亦有自己的事要做。
首先, 就是系统下发了任务奖励。
【支线任务:赢得一次比斗——已完成√
任务描述:尽管只是初试牛刀, 但在您的竭尽全力之下, 您不但赢回了自己的性命, 而且还完成了一次血刺呼啦的亮相。
过往的比斗已经结束, 但新的战斗随时可能开始,请做好迎接更多敌人的准备吧!
任务奖励(已发放):抽卡机会×1;轻剑×1】
叶争流:“……”
她发现了,这个系统真是非常的能取巧。
轻剑是斗场给她下发的基本配置, 这都能算做任务奖励吗?太敷衍了吧。
对于已完成的任务, 叶争流只是匆匆扫了一眼, 便把任务面板关掉。她正集中精力, 全神贯注于另一件事上。
——叶争流正在利用自己的第一技能, 探查这个岛的地理分布情况。
从斗所到斗场之间有一段距离, 中途能遥遥望见不少建筑。叶争流在脑海里不断变幻着不同的目的地默念, 看着地上绿色箭头的转向,大概把远处建筑的位置和他们的名称对应。
群玉楼,也就是设在小岛上的那座高级青楼。它距离斗所最远, 和斗场一东一西分踞小岛两侧, 叶争流极力眯眼去看,也只能瞧见一个隐约的影子。
岛主的住所在小岛中心,她刚来时被押送到的那座大殿偏东,应该是处理某些重要事务、接待客人之处。厨房距离群玉楼更近,侍卫的驻所则如星罗棋子般,严密均匀地分布在这座小岛上。
船坞则在小岛西东两侧各设一座,西侧是大船坞,叶争流之前就是被从这座船坞押解下来。
回程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是叶争流步幅比起一般男人稍小一点,也只不过要走一柱半香。
对于不少人来说,这么几步路还不够饭后消食,但叶争流却已经在这段时间里,简单地在心里勾勒出了一张浮生岛的地形图。
等回到牢房之后,她就可以和杀魂确定一下某些具体信息,毕竟他才是那个曾经差点就从岛上逃脱的人。
叶争流心底微松一口气,关掉“牧童遥指杏花村”的技能,向不远处的斗所径直看去。
突然,她的脚步微微一顿。
叶争流看了看眼前的斗所,又犹疑着扭过头去,看向背后斗场的方向。
狱卒发觉她举止有异,立刻警告性地把鞭柄在她肩头重枷上敲了敲,叶争流却顾不得了。
她刚刚一直用第一技能在心里构架小岛上的地图,却险些忽略了一处肉眼可见的疑点。
斗所和斗场位于一条线上,一南一北遥相呼应。它们应该是岛上最远的两所建筑,以一种相当古怪的方式,完成了一种巧妙的对称。
它们都建在小岛的高地上,其地势比起岛上的普通建筑来说,都至少要高上四丈。
把斗所这种关押斗士的地方建在高处?岛上这些人真不怕有一天斗所里的囚徒拿到钥匙,占据有利高地,跟他们打攻守战吗?
而那所她刚刚光顾过的斗场,不但建在高地上,而且后方还高耸出了一座石塔,从位置上看,这三所建筑正好连成一条直线。
这座石塔……嗯,从形状上判断,虽然它的顶层是平的,但应该是石塔吧?
可惜,杜牧卡牌的一技能只能由叶争流想着目的地指路,而不能从已知的道路上反推出目的地的名字,不然就能方便很多。
算了,人不要太过贪心。
拧眉看着不远处的斗所,又回身看着斗场所在,叶争流感到些许的诡异。
——还是那个问题,斗场斗所这种地方,没事建那么高干什么?
当然,这是一处海岛,考虑到地质的限制,设计者总不能把建筑往地下安排——万一把岛基给挖穿了呢?
所以建筑建的高也没什么,这可能只是一种特定地理条件下蕴养出的建筑风格。
只是为什么偏偏只有斗所和斗场……
狱卒已经被叶争流的停驻搞得心底发毛,又慑于慕摇光的威名,暂时不敢动她,只在叶争流耳边抽了个响亮的鞭花。
叶争流回过神了,于心中暗暗地摇了摇头,顺着狱卒押送的力道往前,一步步向着那高处的斗所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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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争流回来的时间很巧,正好赶上中午的饭点儿。她走到牢房门口的时候,便看到杀魂早早就朝向门口盘膝而坐,鼻头耸动,正等着那顿中午的杂豆饭配鱼干。
见叶争流被押回来,杀魂立刻上身前倾,眼里也绽开了两道灼灼的精光。
那目光中的喜悦和专注,一时间让叶争流亦为之动容。
她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不必担心……”
没想到,杀魂一个狼孩居然这么有人味儿,自己一个才搬过来一天的室友,他都这么惦记着。
杀魂长舒一口气:“你现在有剑了,快把我剑还我!”
叶争流:“……”
啧,浪费感情。
狱卒才把叶争流身上的重枷去了,叶争流就摘下自己腰间的细剑还给杀魂。
杀魂拿到剑也不检查一下,仿佛只要有把剑,他心里就安定了。
连他接下来投向叶争流的目光里,都多出几分放心之意。
可能杀魂眼中的世界分外简单。在他这里,只要做到捕猎工具有借有还,就已经具备相当高尚的个人品质。
能给对方舔过伤,互不侵扰地吃过饭,便可以称作同伴了。
午饭之后,叶争流又抓着杀魂问东问西。
亲自上过一次比斗场,叶争流对情况了解得更多。正因如此,某些事实才让她更为好奇。
比如说……在杀魂嘴里根本没有出现过的观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杀魂正捏着团成一团的饭丸子,反复刮着小碟里残留的咸鱼肉汁,听到她的问题,他干脆道:“就是没有观众啊。”
“嗯?”
把沾着咸鱼汤的最后一口豆饭填进嘴里,杀魂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神情,放下碗碟和她比划。
“那个台子这——么高,那——么多台阶,顶上就这么一小点地方,除了我和对手就没别人了。就是有,他们也站不下啊。”
叶争流微微睁大了眼:“等等,比斗的地方不是在一楼吗?”
杀魂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怎么能说是一楼,爬好多楼梯呢。”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楼梯一共有七八个你高吧。”
“……”
如果那个地方真的如同杀魂所说得那么高,这样的建筑物在岛内便如鹤立鸡群,叶争流不可能没见过。
想想斗场的方向,她特意回头确定过一遍的建筑物群……
莫非是那座石塔?
难道那竟不是个石塔,而是一座斗台吗?
叶争流满腹心事地躺下来,杀魂见她没有别的话要问,痛痛快快地往稻草堆里一扎,不一会儿就鼾声四起,睡得又熟又香。
没心事就是好啊,叶争流无奈地看他一眼:这小狼人还什么都没感觉到呢。
他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和叶争流去的不是一个斗场。这种对待上的差别,应当是把他们划分成了不同的两个类别。
而在某些特殊的时刻,这种类别所直接致使的结果,或许就是一生一死。
叶争流不自觉地翻了个身。她身下的这堆稻草清爽干净,可此时此刻,她只觉得如坐针毡。
她之前恐怕猜错了,这个小岛,不止是一个供豪客享乐的销金窟。
如果只是以赚钱为目的,斗场里不会特意起这么一座没有观众观看、也没有客人下注的角斗高台。
叶争流隐隐有种感觉:杀魂之所以在逃跑未遂、又杀了岛上数个侍卫后都能活下来,可能就是因为他上过那座高台。
那座高台特殊在哪里?是地理位置不同,代表的意义出众,还是被选上去的人有异?
叶争流又翻了个身,只觉得稻草下的地面凹凸不平地咯人。
无疑,浮生岛上隐藏着一些秘密。
而这些秘密显然会加大叶争流出逃的难度,让她逃跑的可能性再下降一个台阶。
而她现在对什么信息都不详知,只有一件事格外地确定——
“等我出去了,非剥了应鸾星的皮不可……”叶争流喃喃叹气道,“把我送到这种地方,他是真的不想让我活啊。”
可能正是这微弱的呓语声惊动了杀魂,不远处的草堆上,杀魂动了动胳膊,突然朝叶争流抛来一句:“对了,明天饭变多了。”
叶争流还在思考着此地的诡异之处,一时之间没能明白他的意思:“嗯……你说什么?”
杀魂一下子睁开眼睛,猛地坐起身来:“你的饭不能吃,他们的也不可以吃吗?”
“你究竟在说什么?”如果说叶争流刚才还有三分明白,那现在当真是一头雾水。
杀魂指了指紧邻着过道牢房的那堵石墙:“他们说,明天有新人会来——我们不抢新人的饭吗?”
对啊,她怎么把这事忘了。
她是随福船一起过来的。福船上下三层,总共载了近乎两层的男人,算算时间,他们现在也应该点灵完毕了。
也不知道有杀魂在,这间囚牢里能分来几个新人,都有卡牌没有,又会被送到哪个斗场……
叶争流心里一时间闪烁过数十个念头,但在面上,她只是沉稳地点点头。
“你要抢就抢吧,只是先别急着杀人……嗯,你这么想啊,只要留着人就有更多的饭,你不是就能吃得更饱吗?”
她自觉把道理讲得很是浅显明白,没想到杀魂经过生活打磨的智慧,却更加的通俗透彻。
“我当然不杀。”
杀魂微弓着身,那是一个随时都蓄力待起,能给对手致命一击的姿势,让他连气质里都掺杂了几分狼的凶残狡猾。
“新人没胆子杀我,我就不杀他们,这样新人有的就全都是我的——大家都这么干。”
偏头想了想,杀魂又补充道:“你也给我帮忙,我跟你五五分。等我伤好,你搭把手就行,我给你三七——不,四六。”
他在提及新人到来时的语气、目光和表情,承载着怎样欢乐的丰收喜气!
而当他谈论起赃饭分成时的口吻、姿态和神色,又是多么的流利娴熟啊!
叶争流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只觉自己近距离围观了一场令人耳目一新的、由丛林智慧和底层生态杂交而成的,独特社会风俗。
一时之间,叶争流叹为观止。
旧社会不但把人变成鬼,把狼都变成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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