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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维九月,秋意浓浓,薄阳上天,晴日微照。
玄德十六年六月,烈王大败北魏,结束大齐与北魏之间打了近四年的战争,俘获北魏太子,与北魏缔结咸城之盟。
如今,烈王凯旋归京。
今日是烈王进京的日子,陛下大悦,亲到城门相迎。
日前,陛下亦已下旨,烈王进城,允百姓夹道相迎。
传言,烈王容貌昳丽,为天下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大齐四公子也难及一二。
之所以为传言,全因烈王十之有四入军营,在北地呆了整整六年,便是京中权贵也不大记得昔日先皇九子面容。
再者,烈王殿下大败北魏,即便不为了那传言,百姓们也早已把他当成了大齐的战神,战神归来,其有不迎之理?
宁清阳已出孝期半年有余,因着外祖母生辰将至,特意求了太后娘娘出宫在靖安侯府小住,正巧赶上烈王凯旋。
今儿一大早,她就被表姐表妹俩人拉到奉贤茶楼的雅间坐着,而今已过去小半个时辰有余,烈王还未进城。
宁清阳不由发起呆来。
她的一生过得尚且可用恣意二字形容。
出生时,父亲便被封为正一品镇国将军,打小被父亲捧在手心,母亲意外逝世,父亲也未娶续弦,越发待她如珠如宝。
三年前的那个冬日,父亲战死沙场,却也给她留下了无数荣光。
她以朝臣之女被陛下封为正一品郡主与公主同级,后又被接入皇宫,养在太后娘娘膝下,公主有的绝对不少她一份,而番邦进贡的稀罕物,陛下赏了她,却未必记得公主。
她年少总觉得自己该嫁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便悄悄告诉表姐自己爱慕太子,言谈之间也露了几分形色。
及笄后,她如愿以偿被陛下赐婚太子,成了大齐的太子妃。
若说她这一辈子有何不顺心?大概是嫁了太子之后,才知他悄悄在心底存了个人,还对自己厌恶至极,连她房门也不愿踏入。
宁清阳起初也茫然过,不知自己何处惹了太子厌恶?
是她得了陛下赏赐,却在太子胞妹姮阳公主面前炫耀?
然,她不觉这有何错处。
姮阳公主总仗着自己是嫡公主,无端欺负旁人,别人不敢触她锋芒,她却没这顾忌。
末了还能得陛下一句率真。
可见,她便是落了姮阳公主面子,旁人也不敢多说。
嗯,她也曾想过,是不是她不够端庄贤惠?
不不不,不够端庄是如何也不能认了的?皇后娘娘曾赞她举止有度,婆婆都挑不出毛病,夫君反倒是斤斤计较?未免有失储君风范。
宁清阳思来想去,大抵觉得是自己不够贤惠。
毕竟让她绣个荷包都能绣得三面漏风,给太子纳个妾她也不情不愿,想来这点入不了太子殿下的眼。
她没能下得了狠心逼自己去绣荷包,遂一夜给太子纳了十个侍妾。
皇后娘娘对她越发和颜悦色,奈何太子依旧不喜欢她。
宁清阳思来想去没寻着缘由,怎料到,太子那藏在心底里的白月光竟是她那无话不说的好表姐。
那日,表姐新寡,她怜她年纪轻轻没了丈夫,便接她进宫小住,怎想得在那泠泠月光之下,四面漏风的水榭里,她那好表姐与她终日板着一张死人脸的夫君滚在了一起。
白花花的一片肉,着实让她恶心的不轻。
此前也说了,宁清阳一向觉得自己这一生活得恣意。
心头不舒服,当下也就没客气,一脚踹了那奸夫淫·妇入水,想来那沁凉湖水悄悄教了他们做人,被人救起来后,也不敢声张。
宁清阳原还想着要不要到陛下面前哭诉,奈何陛下·身子不结实,她也不敢拿这点儿小事去叨扰了陛下。
哪知她刚这么体贴的想,陛下隔日就卧病在床,一月后驾崩,她那夫君成了皇帝。
姬衡当日能为着父亲旧部的势力娶了她这个看也不愿看一眼的太子妃,成了皇帝也没敢不封她为皇后。
可姬衡到底也是当皇帝的人了,不敢犯众怒废了她这太子妃,倒是敢搂着她那楚楚可怜的表姐立皇贵妃。
宁清阳心底里不舒服,就势必要做些什么。
封皇贵妃当日,皇贵妃寝宫走水,听闻陛下与皇贵妃情浓至深处,连宫女太监喊着走水也没听见。
可怜姬衡才当上皇帝不到一月时间,便与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一道入了黄泉。
宁清阳心善,请了法华寺的高僧为二人诵经整整七七四十九日,盼望他们能一道投胎,下辈子做双胎兄妹,想来能得那打胎里就在一起的缘分,姬衡会谢谢她。
后来啊……后来她成了太后,天底下就再没人敢让她不舒心了,除了——
“表姐!表姐!”
近在耳边的呼唤让宁清阳猛然回过神来,思绪也就此打断。
宁清阳秀美的双眼还带着茫然,长而翘的睫毛扑闪着,衬得盈盈双眸越发动人。
宁清阳最美的便是这一双眼睛,好似天生润着水泽,如一汪山泉泉眼,存着世间清澈,远远望去,叫人爱极。
这会儿雅间的窗户正开着,一缕初秋的凉风飘来,牵起她如墨般乌黑的长发,青丝缠绕,密密缠绵。
她腰间天蓝色的丝带一并被撩起,飘带与长发相交,莹莹柔美之态更具缥缈。
如此美景,让人忍不住指了呼吸,生怕惊扰佳人。
片刻的失神过后,章含沁险险缓过气来,眼中飞快地掠过一抹嫉妒,又迅速扬起笑容,“表姐,你在想什么?妹妹都叫你好几声了。”
宁清阳懒懒敛下眉眼,只道:“想烈王。”
如此直白三字让雅间里的人都浑身一震。
章含蕊最先反应过来,拿帕子压着唇角轻轻笑了笑,“可不是在想烈王嘛,这会儿雅间里可没人是在想旁人的。”
宁清阳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章含蕊也不觉受她轻慢,俏皮的对着宁清阳眨了眨眼,“清阳,太子殿下到了呢?”
章含蕊说着指了指不知何时到了雅间,已然坐在了一旁的姬衡。
姬衡身边还有个小少年,宁清阳一眼便看出那是姮阳公主。
依着身份,宁清阳该起来见礼,可她在宫中无拘无束惯了,陛下也不拿那些虚礼拘着她,是以,对着太子,宁清阳嫌少行礼,至于公主,论品级,二人相当,行礼是情分,不行礼是本分。
姬衡见宁清阳看过去,依旧是那副清峻模样,冷着脸对她点点头,比之那十年满心厌恶,此番还算和善。
然,她而今不过只对身旁表姐章含蕊表露出对太子殿下有意,想来姬衡这会儿也没开始厌恶她。
宁清阳懒懒道:“太子殿下怎么没跟陛下一道儿去迎烈王?”
一国之君都亲到城门去接烈王凯旋,储君却在这看热闹?
是陛下不把这储君瞧在眼里,还是太子殿下有旁的心思?
旁人听不出宁清阳话里的意思,姬衡却本能的皱了眉头,觉得她话里有话。
姬衡隐晦的瞥了娴静的端坐在一旁的章含蕊,正想说话,外头却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章含沁立刻站到窗边,扬声道:“是烈王殿下,烈王殿下进城了!表姐,你们快来!”
姮阳公主第一个忍不住冲过去,章含蕊倒是按捺得住,只拎着裙摆缓缓起身。
姬衡依旧坐在位置上,闲适饮茶,就不知他此刻淡定是装出来的,还真是如此。
宁清阳懒懒扶着茶几站了起来,她没急着走到窗边,而是袅袅行至雅间里的花瓶边上,对那一簇鲜艳的牡丹仔细打量起来。
终于寻了朵最娇艳的托在手中,章含沁已然回头来喊她,“表姐,烈王殿下就快到了,你怎么还拿着朵牡丹花?”
宁清阳轻声道:“急什么?看美人,如何能不寻朵娇花?”
后半句话说的太轻,章含沁没听清,疑惑的看了她两眼,又急急把头探出窗外。
等宁清阳捧着牡丹走过来时,窗户早已被三人占满,挤挤也容不下也一个大活人。
宁清阳视线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被她看着的三人同时抖了个激灵。
宁清阳嘴边扬起一抹淡笑,最终把视线定格在姮阳公主身上,姮阳公主几乎是在她看向自己的一瞬间脸上就漾起一抹薄怒。
宁清阳笑意加深,却道:“表姐,我知晓你对这些热闹一向不感兴趣,不知可否把位置让了我?”
章含蕊突然被点名,微愣一下,迅速反应过来,缓缓往后退了一步,“是我不好,妹妹你来。”
她退入窗户旁的阴影之中,神色瞧着没多大变化,脑袋却低垂了下去。
她素白的手捡起一缕掉落的发丝,轻轻别在耳后,正面瞧不见什么,姬衡所在的位置却恰巧能瞧见她眼角一抹莹莹水泽。
宁清阳余光一掠,轻声道:“谢谢表姐。”
她声音袅袅,隐隐含着些什么,却又让人无可追寻,章含蕊看她的时候,她已经霸道的把姮阳公主和章含沁挤到了一边。
姮阳公主身为嫡公主都被宁清阳如此对待,章含沁自然也有怒不敢言,可怜的趴在窗边,勉强能瞧见路边的情形。
姮阳公主情况好些,可也比不得窗前一枝独秀的宁清阳。
姮阳公主抿了抿嘴,想到今日出宫前母后的嘱咐,压着性子,没闹出火气来。
街上喧闹声更甚,烈王已然骑着汗血宝马出现在了街上,欢呼声遍天,即便身处茶楼雅间,宁清阳也隐隐能够听到街边女子的惊呼声。
宁清阳敛着眉眼,专注嗅一口手中牡丹花香,唇边笑意加深。
街上,骏马行进,眨眼到了近前,宁清阳身旁二人使劲儿探着脑袋要看热闹。
待视线中入了那一抹轻铠的冷芒,宁清阳忽而扬唇一笑,素手扬起,牡丹飞落。
绯丽国色直直坠入烈王眼底,被他一手握在掌心。
花瓣散落,零零屑屑落在汗血宝马身上,街边为之一静。
捻了牡丹的男人却扬起了头,径直陷入一汪澄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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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3月16日开文来着,奈何我捋完大纲,蠢蠢欲动写了一章,然后格外想写……提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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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守则第一条:不爽就是刚,你打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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