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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有到昏迷的程度，但这一次的气短却比任何时候都严重，基本上很像是哮喘突然发作的症状。
北堂修强忍着想扇自己两个耳光的冲动，小心翼翼地把蜷缩成一团的瘦弱身子抱在怀里，急切却不失温柔地在她背后轻拍着。
这一次，他连那句‘别吓我’都没心思说了。
伴随着一声又一声地轻咳，苏沁菲的呼吸终于缓了过来，她可以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为什么会这样？黎医生不是说她的身体没有异常吗？为什么……还是这么难受？
沉默了近五分钟，苏沁菲终于哽咽着挤出了四个字。“我真没用。”
“好些了吗？”北堂修避重就轻地把这个话题敷衍着带过。
“别担心，我没事了。”气顺了、胸口的压抑感也渐渐消失，此时的苏沁菲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你先躺着，我去拿毛巾帮你擦汗。”虽然极力掩饰，但北堂修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男人的身体构造毕竟和女人不一样，正在兴头上的时候突然中断，那种感觉是无法用言语的形容的。
他很不舒服，但，比起心里的痛，这点不适根本不算什么。
说去拿毛巾只是借口，事实上，北堂修是去浴室冲冷水澡去了。
夜已深，相拥而卧的两个人却再无睡意。
虽然极力控制忍耐，可眼泪还是不听使唤地从眼眶里滑落而出。
灼热的泪一滴滴落在他胸口，透过棉质睡衣和一层薄薄的皮肤，直接渗进他心里，那是一种无法言语的痛。
还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自己爱的人痛苦受折磨，自己却无能为力更让人绝望的呢。
他不敢跟她说‘别哭’，因为他知道她做不到。而且，情绪压抑的时候也需要找个途径好好发泄一下，不然她会更难受。
无声的泪最是让人痛心，北堂修还是想让她开口说点什么。“明天……要不要请假好好休息一下？”
“不用，我没事，没事……”苏沁菲就像着了魔似的，不停地重复‘没事’二字，
“既然没事，就别哭了，眼睛哭肿了明天还怎么上班？”北堂修现在也不奢望太多，只求她别再用眼泪煎熬他早已痛到支离破碎的心。
“我也不想的，可是……眼睛坏掉了。”
眼睛坏掉了？！小傻妞，还能再无敌一点吗！
“黎医生什么时候回来？”默了片刻，苏沁菲突然扯出一个新的话题。
“你还想再抽一次血？”北堂修心头猛地一怔，心跳的频率明显加快，不知道耳朵贴在他心口的苏沁菲是否有感觉到。
“我想看看检查报告，或者……再做做别的检查。”一次两次还可以说是偶然、意外，可当同样的状况出现第四次、第五次之后，苏沁菲再也不能用‘我的身体很好’这句话来欺骗自己。
“我打电话催催，让他尽快赶回来。”她不说北堂修也有此打算，黎俊彦找专家商议了这么久，也差不多有了结论，他很想知道导致菲菲出现病症的直接原因是什么，以及……有没有办法治疗。
“你说……我们要不要换个经验更丰富的专家好好查查？”泪总算是止住了，可苏沁菲的心却被困在了一张网里，无论她怎么挣脱，都是扯不断的束缚和牵挂。
“别急，黎医生已经把你的情况跟他的老师说过，如果有发现，他会告诉我们的。”从现在开始，北堂修必须习惯用一个又一个谎言让她安心。
彼此深爱的两个人亲密相拥，额头相抵、呼吸相缠，却是一夜无眠。
天气渐渐入冬，气温说降就降，太阳也懒得冒头，只能任由瑟瑟寒风逞威。
明明都是醒着的，却谁也不愿意先动身。一直挨到床头柜上的小闹钟开始欢快地唱歌，这是苏沁菲赖床的最后底线，过了这个点还不起来，就会有迟到的危险。
“唔……”苏沁菲不耐烦地嘟囔一声，装出一副还想赖床的表情。
“再睡一会儿，我帮你请……”
“没事，我只是随便哼哼。”苏沁菲急急地打断他，利索地坐起身，刚想下床，又想起好像忘了什么事。“早安。”
虽然经历了一个让人心碎的不眠之夜，但甜蜜的早安吻还是不可少的。
跑到浴室照过镜子之后才知道，哭过的眼睛真的有点肿，黑眼圈也跑出来凑热闹，再配上一脸的苍白，看着真像个病人。
看来今天得化个稍微浓一点的妆了，不然肯定要被人问东问西。
可即便是化了妆遮掩，还是会被心细的人看出猫腻。
“大嫂今儿这是怎么了？一大清早的，顶着这么个大浓妆？”下楼的时候正好碰上北堂烈，虽然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却足以让他心生疑惑。
苏沁菲小小的囧了一下，不自在地摸挠头。“那个……是不是很难看？”
“难看倒不会，只是……有点不习惯。”北堂烈直言不讳，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
苏沁菲正发愁不知道该如何接话，那个熟悉的深沉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她昨晚没睡好，有黑眼圈，才想加深一下眼妆。”
“大哥好像也没睡好。”北堂烈机敏地侧过头瞄了一眼，似笑非笑的语气。
“大家都睡不好才正常。”北堂修的回答听上去很是含蓄，不过，相信以北堂烈的聪明，应该能了解话中含义。
北堂烈果然闭了嘴，迈着大步抢在大哥大嫂之前下了楼。
“你……干嘛这么说呀？会让人家误会的。”苏沁菲刷地红了脸，他的语气那么暧昧，她要是还听不出话里隐藏的含义，可真是白跟他混这么久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北堂修半真半假地笑了笑，亲昵地揽过她的肩。“再磨蹭可真的要迟到了。”
他的本意是想说点笑话逗她开心的，却没想到她的表情反而因此变得更加纠结。他故作轻松地装作若无其事，其实心里还是很难受的吧。
爱情本就是一柄双刃剑，爱得越深，就越是痛彻心扉。最伤人的痛不是爱人的背叛和伤害，而是看到她痛，却不能以身代之。这种无助的绝望足以击垮一颗最坚强的心脏。
现在苏沁菲唯一能寄托的只有忙碌且充满挑战的工作，只是，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在三方融资案马上就要进入第一轮企划谈判的时候，居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K—ONE那边传来消息说，有新的公司想也想参与竞争，而且这家公司就在C市。
在J市能有此财力的，只有裴氏企业一家，而且他们还找到了另一家跨过公司一起参与这个计划。
现在的状况是——有两套融资方案摆在K—ONE公司面前，他们有多了一个选择，如果裴氏和S市的腾跃实业开出的条件更为丰厚。K—ONE随时可能改变主意。
收到消息之后，北堂峻立马召集相关高层开了个短会，他家老大也亲自参与了会议讨论。
“裴家那小子真疯了，找腾跃一起融资，不是摆明了捡人家吃剩下的吗？”虽然不是此次融资案的直接负责人，可北堂峻却表现得比谁都激动，想必他也已经预感到了裴氏的行动会对他们非常不利。
“他根本不在乎这些，只要能把这单生意抢过去，就算他赢。”北堂修倒是表现得很轻松，在他看来，裴子默的行动不过是一时冲动的逞能罢了，如果没有长远的利益保证，无论是K—ONE还是腾跃，都不可能和裴氏合作。
“要不要找腾跃的老总出来谈谈？”一直默不作声的秦睿一脸严肃地提议。
“不用太担心，S市和J市更近，要出手也轮不到我们。”北堂修的表情始终如一，虽然裴子默突然出手让他颇为意外，但这些事还不足以影响到他的情绪，因为，他心里有更重要的惦记和牵挂。
和菲菲的身体健康相比，一笔没了还能再从别的地方找回来的生意算得了什么。
北堂修只在会议室呆了不到十分钟就离开了，倒不是他对这笔生意一点也不上心，而是因为有一通很重要的电话打进来。
黎俊彦刚刚才下飞机就打来了电话，可惜，他带来的不是好消息。
有一位研究击基因遗传病的老专家曾经接诊过类似的病人，虽然症状不完全相同，但出现症状的时机却完全一致。
而引发病症的最直接原因竟然是——sex。
如此诡异的事，说出来可能很多人都不会相信，可就是有人的基因里天生多一种东西，一旦身体受到激烈冲击而产生不可控制的兴奋，就会出现无法预想的后果。
“所以……只要我不再碰她，她还是可以安然无恙地活很久是不是？”北堂修真正在意的并不是病因，而是她的未来。
“我不可能给你百分之百确定的答复，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徐教授接诊的那位病人在彻底远离性事三年的时间里，没有再出现任何不适症状，她看上去和常人无异，只是……”黎俊彦欲言又止，那个词太敏感，他不敢说。
“只是什么？”北堂修急急地追问。
“她因此失去了丈夫。”黎俊彦思量再三，最后还是没有把离婚二字说出来，而是用了一句比较含蓄的话代替。
“放心，这种事不会发生在我太太身上。”北堂修回答得飞快，语气坚决且笃定。他坚信自己可以守得住漫长的无性婚姻，却从未想过他的宝贝菲菲在知道真相之后会承受怎样的自责煎熬。
“还有一件事你有必要知道。”黎俊彦的语气格外深沉，作为医生，在告诉病人或病人家属坏消息时，心情也是很难受的。
“说。”得知有办法能让她不再发病之后，北堂修已经不那么紧张了，说话的语气明显柔和了许多。
“根据徐教授的说法，你太太受孕成功的几率……非常低。”黎俊彦不敢说出那个多少分之一的数字，最后只能用‘非常低’三个字代替。
“你觉得我还会有要孩子的打算吗？”虽然隔着电话，依然能隐约感觉到北堂修的语气里藏着几分无奈。
强悍如北堂修，应该不喜欢接受任何方式的安慰，黎俊彦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沉默了近半分钟后才缓缓开口。“你真的不打算让你太太知道？”
北堂修沉默得更久，黎俊彦一度以为他已经把电话放下了，试探性地‘喂’了一声，他才勉强挤出三个字：“我不敢。”
不敢。北堂修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说这两个字是什么时候的事，一个人曾经被两把枪一左一右指着头还能杀出一条活路的人，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
“我觉得……她有权知道。”黎俊彦小心翼翼地提醒。
“你不懂。”北堂修莫名其妙地扔出三个字，毫无预兆地挂了电话。
你不了解她，怎么可能懂我的心情。如果她知道真相，一定会义无反顾地想要从我身边逃走。
这个险我不敢冒！
为了让菲菲安心，北堂修心急地一下班就带她去医院找黎俊彦。
黎俊彦真是煞费苦心，伪造的假报告居然也长达十三页。很多专业术语苏沁菲都看不懂，只是隔几页就能看到几个类似未见异常、未超出正常标准之类的结论。
“全都正常，为什么……还会不舒服？”要让苏沁菲安心，一份报告显然是远远不够的。她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舒服，更想知道，怎样做才能避免不舒服。
黎俊彦只能选择沉默，即便，这样的沉默会显得他很无能。
“知道了，我们再找别的医院检查。”苏沁菲的情绪狂躁得不正常，在北堂修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时，她已经站起身，飞快地冲了出去。
反应过来之后北堂修也没有立即跟上，她的情绪很混乱，让她一个人冷静一下或许更好。
不过，有时候他的感觉不一定准确。跑了一会儿，没看见后面有人追来，苏沁菲反而有点不习惯，又折返回来，四处找他。
寻了一圈，终于在走廊尽头的楼梯口找到了他。“偷偷摸摸躲在这里干嘛？”
“我以为……你连我都不想见。”北堂修如释重负，握着她的手细细地捏。“黎医生已经帮忙联系了几位国外专……”
“不要了！回家吧，我讨厌医院、讨厌做检查。”说再找别的医院检查只是一时气话，这世上多的是无解的疑难杂症，黎医生已经尽了最大努力还是没查出什么头绪，就是找再高明的医生恐怕也是没辙。
这话说的，有谁生来就喜欢医院的，如果不是有非来这里不可的理由，谁愿意来闻这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行，你不喜欢，咱就不来，永远都不要来，嗯？”
“你不舒服的时候还是要来的。”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北堂修佯装不悦地微眯着眼，眉头紧蹙。“你咒我生病？”
“不……不是的。”苏沁菲这才意识到说出了话，语无伦次地解释。“我……我是说万……万一啊。”
原本怪异的气氛也因为这一句无心之言而变得轻松。
真开心也好，刻意伪装也罢，只要是笑，总能让人舒心，给人希望。
入夜，忙了一天的夫妻俩心照不宣地盖着被子纯洁地聊天、睡觉。
新婚夫妻本该是最恩爱缠绵、如胶似漆的，他们却只能亲密相拥，靠汲取对方身上的温暖艰难入眠。
周末的时候，夫妻俩又被老爷子召回老宅吃饭。
所有的菜式都是老爷子亲自定下的，从菜到汤，几乎都是有利于生男孩的偏碱性食材。
在老爷子看来，结婚已经三周，如果不是身体有什么毛病的话，现在应该是受孕的最佳时机。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晚餐还没有开始，他的乖长孙就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意外惊吓——
“爷爷，我和菲菲暂时还不打算要小孩。”
老爷子下意识地掏了掏耳朵。“你说什么？”
北堂修随即将北堂家的传家宝放到爷爷面前。“这个……您还是给哲楷家的孩子吧。”
老爷子极力克制着想发火地冲动，艰难地挤出两个字：“理由。”
“我不想要就是理由。”北堂修是有备而来，老爷子发再大的火他也会坚持到底。
“结婚生子，天经地义，由不得你！”老爷子终于还是动了怒，钛合金拐杖重重地砸在书桌上。
北堂修淡然自若地把拐杖从书桌上拿开，给老爷子倒了杯热茶。“我只是暂时不想要，又不是永远不要，至于让您生这么大的气么？”
“这是你和小菲商量好的决定？”老爷子端起茶杯浅浅地呷了一口，把愤怒和疑惑硬生生押了下去。
“她听我的，商不商量结果都一样。”
“行，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的事你自己做主，我老了，想管也管不了。”老爷子的语气突然缓和下来，自家孙子的脾性老爷子比谁都了解，要从他嘴里撬出真话可不容易，不如另辟蹊径，从孙媳妇那里下手。
北堂修一心只想把老爷子这一关暂时忽悠过去，却忘了有句俗话叫姜还是老的辣。心急的时候很容易百密一疏，而就是这一疏，就有可能影响全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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