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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儿在怕什么？”迦南以手支颐，微歪着头看着她问。
“怕？”
迦南轻笑：“念儿皱着眉头也这么美。”
庄一念看着他未语。
没有她的配合，迦南有些无趣的轻撇了一下嘴角。
“迦南，你究竟是谁？”庄一念忽然问他。
迦南闻言，凑到近前，语声清浅：“想知道？”他并没有因为庄一念突然问出这个问题而惊讶。
“嗯。”庄一念颔首。
他一指点了点自己一侧脸颊：“亲一下，我考虑告诉你。”
庄一念一巴掌将他的脸推开：“不说就算了。”
记不得多少年前开始问他这个问题，更记不得同样的问题问过了多少次。
但是，每一次迦南都不曾正面回答过。
他说：“我是随你来到这世间的人。”
庄一念倒了一杯凉茶推到他面前：“我又不是你娘亲！”
迦南垂眸看着手中的茶盏，长而浓密的睫毛在幽暗的月光下朦胧如羽。
“还不是不说，来找我何事么？”庄一念坐在对面，看着迦南对着那一盏凉茶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似一盏凉茶能看出一朵花来。
二人对坐，迦南垂眸沉默许久，久到庄一念以为他是否睡着了的时候，迦南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像是叹息，又有着无奈。
相识多年，今夜的迦南，是庄一念不曾见过的。
他时而不羁，时而张狂，时而取人性命如探囊取物，他笑，他冷，他傲，却从未见他如此无奈叹息……
“迦南？”庄一念的心莫名一紧。
白天，生如一说他要率兵出征，对战北境蛮族，生死难料。
今夜，迦南如此……
骤然间，她心中升起一种如何也填不满的空落感。
好像那些她仅剩的珍视之物，正在一点点的离她远去，最难过的是，她却无能为力，被掏空的感觉！
她起身上前，一手覆在他的肩上：“迦南。”
他缓缓抬起头来，唇角含着一丝浅笑，将她微凉的手握在了掌心里：“念儿。”
“嗯？”以为迦南要与自己说些什么。
但他却只是抬起头来看着她，目光迷离。
隐约间，仿佛从他那双凤眸中看到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但眨眼间，却又消失于无。
庄一念想，自己一定是光线幽暗看花了眼，不然迦南怎么会哭？那是这世上最可笑的笑话。
他从怀中拿出一本书册：“此物我本不想给你，但是……你用作自保也好。”
庄一念疑惑欲要去看那书册写的什么，但迦南却一把又握住了她另一只手：“轻易不要动用，背熟后，烧了它。”
“是什么？”见他这般紧张，庄一念更加好奇。
迦南清浅笑着：“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却是这世上多少人想要争夺的东西，万不可被第三人所见，即便是千御。”
“神神秘秘的。”
迦南说着站起身来：“今日见你这天香楼也是办的有声有色，想来念儿还是有些生意头脑的。不过，若是何事不懂，可以去多问问他，有他在，必然也会护你周全。”
庄一念眼中满是疑惑，她颦眉凝视着迦南的双眼，企图从他的眼中看出他究竟今日为何如此反常。
平日里他都是极不客气的说千御是傻子，但今日却用了“他”。
而且，好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
“你要离开洛阳？”庄一念忽然问。
迦南握着她的手紧了一下。遂即浑不在意的清浅一笑：“若非担心你这糊涂虫在这洛阳惹了祸再被人暗害，你以为我会留在这里？现下你这天香楼也是颇有声色，我自不需再担心，更何况，有他在，自会护你。”
曾经，迦南偶尔也会消失一段时间，但不定何时又会突然出现。
可是这一次，他诸多交代，特地来向她辞行，庄一念下意识的反手握着了他的手：“你要去哪？”
她的身边已经没有更多的人可以失去。
迦南垂眸看着庄一念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怔了一下，似乎并未想到他的话让她有如此大的反映。
“不想我走？”迦南笑问，如平日逗她一般戏谑。
若是寻常，庄一念一定会不耐烦的白他一眼懒得理会，但是今日……
庄一念毫不犹豫的用力点头：“嗯。”
我不想你走，我希望你们都留下，我已经没有更多的人可以失去了啊。
迦南一瞬怔愣后，将她轻轻揽在了怀里：“原来，我在你心中并非一文不值啊。”
身上变得软软的，思绪也渐渐松缓，整个人好似步入云朵之中，舒服而柔软，庄一念知道，那是迦南的安神香的作用。
她时常夜里难眠，常常辗转整夜，迦南的安神香却能够让她安睡整夜，但是今晚她不想睡去，强睁着眼睛撑着意识，她说：“你和千御，从来都不是一文不值，即便是金山银山我也不换，这个世上，千御和你，才是我最珍贵的财富，才是我最珍视的……”
怀中的人儿身体渐渐下滑，迦南一把将她横抱起，轻轻放在了床榻上。听着她口中有些咕哝不清的话，心中骤暖。
仔细的为她盖上了锦被，却见她的手依旧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即便已经呼吸均匀陷入梦中，却也不肯松开手。
迦南的眼中有着难得的暖意，这是任何人都不曾从他眼中见到过的神情，也只有在面对她的时候，迦南不再是那个俊美无俦却杀人无数的魔头，不再是那个让人人见之噤若寒蝉人。”
他对她，如兄长，如知己，如至亲，如爱人，如同这时间所有美好的感情。
俊美的外表下，一颗比千年寒冰更加冷硬的心，但是庄一念三个字，却是这一颗心中，最后的一块柔软。
指尖下，红唇微凉，因着酣睡放松而双唇微启。
迦南低身，看着那微启的红唇顿了一下，最终却在那光洁的额头轻轻印上一个吻。
“念儿……”
睡梦中，庄一念听到有人在她的耳边低述着什么，呢喃的语声却如何也听不真切，她用力想要睁开双眼，问那人究竟在说些什么，但是任凭她如何努力，身体与意识却好似在云朵中越陷越深，最后连低语声也从耳边消失。
迦南，迦南，迦南……
**
清晨。
庄一念睁开双眼，看着镂空雕花的帐顶，想起了昨晚关于迦南的事情。
迦南最后在自己的耳边说了什么？
她如何也想不起来。
对了，那本书！
翻身而起，却并未在桌子上看到迦南昨日放在那里的书册。
她想了想，又回到床榻边，果然，在枕下找到了一本被翻看的有些老旧的书册。
灰黄色的书皮，暗暗有些许发霉的颜色，好似不知从哪个年代的土坑中挖出来的一般，且书皮上半字也无。
昨晚迦南说起此物极为郑重，庄一念迫不及待的翻开了书，只看了一眼，当下便明白迦南为何让她不要轻易动用。
这本书，与迦南给她的香谱一般，只不过，这里记录的是毒。
用何种药材，如何炼制毒药，不同分量的药物达到的不同效果，制幻，制瘫，制死，所有药理药性与用药后的效果记录的极为详细。
难怪迦南让她背熟后烧掉。若是这样的书被旁人瞧见，不免又会多生出许多事端来。
却不知他从何处找到这毒谱与香谱这样的东西，瞧着书册的老旧程度，应该是有些年头的东西了。
心里还是惦记着迦南的事情，昨夜他那般反常，让她至今依旧隐隐不安。但即便再担心，却又无能为力，迦南若不想出现的是，恐怕她就算将洛阳城翻个遍，也不一定能找到他的踪迹。
将手中的书册仔细收好，庄一念低低一声叹息。
……
用过了早膳后便也无事，庄一念在三楼的雅间里闲坐喝着茶，翻看着迦南给她的香谱，这书里记载的香饵配置与寻常店铺所售不同。寻常香饵香料多是用来熏衣衫或是房内，或安神，或提神等等。
但是这本香谱中所记录，除了熏香之用，更有许多有趣的功效，所以庄一念才有了开这天香楼的把握。
临近晌午之时，春宁为庄一念换茶。
庄一念放下手里的香谱，起身抻了抻久坐发麻的胳膊问：“今日生意如何。”
“方才来了三桌客人，正在一楼堂中。”
“是什么人？”庄一念随口问。
春宁摇了摇头：“并不认得。”
二人正说着话呢，忽然听到外头“砰”的一声响。
春宁当即道：“奴婢出去看看。”
“你们就是这么做生意吗，看看这是什么！”
庄一念也随春宁出了雅间，向一楼的大堂看去。
堂中三桌食客，其中一桌三名男子，而方才那叫嚷的正是三名男子之一。
春宁欲要下去，庄一念却摇了摇头：“让灵渊去。”
灵渊此时也正从后厨走了出来，抬头看向三楼的庄一念。
庄一念神色淡淡不见喜怒，见春宁对他清浅颔首，灵渊这才走上前去。
他步履沉缓，不急不躁，近前抱拳一礼，却又不卑不亢：“不知这位客观对天香楼有何不满？”
那叫嚣着的男子见了灵渊，顿时双眼一直，许是未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少年，方才还凶神恶煞的一张脸，这会儿却显出猥琐的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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