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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苏故歪靠在罗汉床上,桑加正拿干燥的手巾替他擦拭沾了水汽的长发。他闭着双目,神态怡然,很是放松。
孟冬山一条腿支在床上,吊儿郎当地坐在他对侧,不死心地追问道:“表哥,你到底怎么想的,倒是给句痛快话。方才我在宫里见到大哥,大哥也说了,只要你点个头,我们什么都听你的。”
乌苏故从眼睛缝里打量了他一眼,颇有些不满他咋咋呼呼的性子:“老东西好不容易死了,就不能让我松快几天?犯得着拿这件事来磨我的耳朵?”
老东西没死的时候,他忙着跟他斗,时常气得火冒三丈,这些年下来,倒是把他锋利的棱角磨没了,什么大风大浪到了跟前,眨眨眼也就过去了。
如今人没了,他正好趁机休息一番,没想到这才打个盹的功夫,遗诏就送到了府上。你说气人不气人?
按说他做了这些年的奸臣,也算尽职尽责,老皇帝那点名声已经被他搞臭了,该对他恨之入骨才对。就算看在大哥的份上,对他网开一面,那也该将他圈禁在监国府中,免得他作奸犯上,毁了赵家江山。怎么就把监国辅政的重任交到他手上了?
乌苏故狐疑地瞅了孟冬山几眼,后者被他盯着心里发毛,僵着脖子道:“你倒是说句话呀,老盯着我看什么?”
乌苏故嫌弃道:“你怎么长得如此磕碜?姑姑相貌极佳,你却平平无奇,想来是姑父皮相不好,白白糟蹋了我乌苏一族的血脉。”
孟冬山气结,不甘心地摸了摸脸。他也算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京城里多少闺秀仰慕他的威名,恨不得自荐枕席,怎么到了他嘴里就变成了磕碜?转眼瞥见乌苏故的脸,又悻悻地缩回手,反驳的话从嗓子眼吞回肚子里——
乌苏一族的血脉,该是这副相貌才对。
乌苏故可不知道方才一番话对别人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兀自陷入沉思。
原本他怀疑遗诏有假,是冬山这小子做了手脚,但是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想法——论行军打仗英勇作战,冬山少年得志,所向披靡,是个奇才;论心智计谋,这小子跟小六一个水平,哪有伪造遗诏的本事?
再者说,以他毛毛躁躁的个性,要是篡改遗诏,只怕当即就立了小六做新帝,哪里用得着跑到他府上问东问西?
想起那份遗诏,乌苏故就心气不顺,连忙呷了口茶压压火气。
老皇帝要是老老实实给他送份遗诏过来也就罢了,遗诏一读,也就没他什么事了,让那些朝臣斗去。偏偏这份遗诏在立皇子的位置上给留了一处空白。
面对遗诏,乌苏故难得地皱起了眉。说是监国辅政,不确立新帝,他监谁?辅谁?
二皇子赵肃是绝对不可能的,那个大老粗,面庞黝黑,线条粗犷,影响大臣上朝的心情。
小六也不行,虽说长得白白嫩嫩,脸颊白面馒头似的讨喜,只可惜他那个娘——想起明妃,乌苏故就沉了脸——凭她入宫的卑鄙手段,只要监国的大权握在他手里,她的儿子这辈子都与皇位无缘。
算来算去,最后只剩下一个四殿下,赵游。
乌苏故大笔一挥,一个“四”字便落在了遗诏上。
可是这个皇帝立起来了,头疼的事情也跟着来了——一个没权没势的小皇子,软绵绵的像只羊羔似的,有个风吹草动便来他府里求助,这可如何是好?
此时此刻,乌苏故总算明白了老皇帝的险恶用心。
他活着的时候将自己困在宫里,不得自在,好不容易死了,又让他的儿子来府里胡搅蛮缠。而这个小皇帝,正是自己亲手立起来的,这就更叫人郁闷了。
“此事先不提,”乌苏故捏了捏眉心,一阵头疼,“我且问你,你护送先帝梓宫回京,为何突然出现在我府中?”
孟冬山道:“先帝的梓宫已到京城,我提前一步回来,就是想看看你的意思,早作打算。可惜……”
他摊了摊手,本以为乌苏故与老皇帝势如水火,趁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会有改朝换代的想法。没想到,他根本没这心思。
乌苏故瞥了他一眼,斟酌道:“你要是想一步登天,我不拦着你。”
此话一出,孟冬山脚底打滑,要不是手掌撑在小几上,险些从罗汉床上栽下去:“表哥,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可没这个野心。再说了,当皇帝有什么好的,成天累得要死,看折子看得眼睛疼,我可不稀罕。”
乌苏故冷笑,长腿一伸,一脚将人踹了下去:“敢情你看不上的,以为我会稀罕?”
……
赵游担惊受怕地从监国府回宫,想起乌苏故那番言行,拿着手巾险些将下巴擦破了皮。
安平闯进殿内,他眉头一皱,只当他又要来劝自己放宽心,越想越觉得委屈,难得冲他发了顿脾气:“说了不准再劝,要朕打你的板子不成?”
“皇上,”安平道,“不是奴才要劝,而是禄全公公回宫了,正在殿外候着。”
禄全乃是先帝跟前最顶用的大太监,连御驾亲征都带在身边,边关究竟发生何事,他应当最清楚不过。
“快传。”赵游急切道。
禄全甫一入殿,便扑通地跪倒在地,眼泪横流,颤巍巍地从袖口摸出一封信来,举过头顶,嗓音的颤抖甚至压过了尖细的锐利:“殿下,此乃皇上龙御归天前的亲笔书信,言明一定要交到殿下手中。”
赵游连忙接过信,匆匆展开。
边关战事紧张,生死危难之际,依旧惦记着给他这个儿子写信,父子感情非同一般。信方才展开,赵游的眼眶便红了。
他只当父皇会嘱托他看顾好赵家江山,做一个励精图治的明君,光耀后世。然而信中所写却大相径庭。
他这个父皇在命悬一线的时候,竟然还不忘夸耀边关的烤羊肉如何滋味甚美,可惜他这个做儿子的无缘品尝,特命人带了一只羊回来,让他也尝尝边关风味。
又向他推荐了城南一家卖臭豆腐的,信中说,臭豆腐闻之极臭,入口唇齿留香,朕往日也不爱吃,幸得桓大将军力荐,才得此美味,颇有些自豪的意味在里头。
桓大将军,便是乌苏故嫡亲的兄长乌苏桓,听闻此人少年时与父皇交好,只是后来镇守边关,鲜少回京,赵游对他并无印象。
两年前桓大将军战死红梁海,朝野震动,此番父皇出征,既是打消梁国气焰,亦有为桓大将军报仇之意。
“你们且先下去吧。”赵游抹了把眼泪,不想让别人看到他哭。
等殿内的人全部退了出去,他才继续看后面的内容,这一看,脸色突变。
父皇在信中道:老二和小六外有舅族撑腰,无需担心,小五的婚嫁有明妃操心,亦当稳妥。为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自幼体弱,生母早亡,如今为父时日无多,恐不能见你成人,心中甚是悲痛。万幸尔等兄友弟恭,待你年满十六,出宫建府,新帝必不会亏待于你,为父泉下有知,可以安息。至于婚事子嗣,此乃天定,不可勉强。唯盼我儿身体康健,岁岁平安。
年满十六,出宫建府,新帝必不亏待……
赵游望着这些字眼,震惊的不知如何是好。父皇此番言语表明,他要立的新帝并不是自己,甚至自始至终都未曾有立他为帝的念头。
身体康健,岁岁平安。
这才是父皇对他最大的期盼。
那么乌苏故手中那道遗诏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真的胆大包天,竟敢伪造圣旨?
舍弃了新帝,反而将他推上皇位,难道就是因为他便于掌控,可永葆监国府的滔天权势?
赵游攥紧了拳头,那封信早已被他捏成掌心内的一个纸团。这个乱臣贼子,竟敢左右帝位,当真大逆不道,他一定要拆穿他的阴谋,让他身败名裂。
伪造遗诏,证据确凿,便是五马分尸,亦不为过。
这一次,乌苏故纵使有通天本领,也绝对逃不过这一劫。
赵游深吸一口气,便要往监国府去问罪。踏出无极殿大门后,肆无忌惮的秋风让他发热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
他势单力薄,深夜前往监国府,如何制得住乌苏故?
不若等明日父皇的梓宫入宫,文武百官皆入宫跪拜之时,彼时再拿出此信,当场戳穿这场阴谋。
来个瓮中捉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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