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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武汉“反资敌大爆破”的爆炸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之际,重庆上清寺汪公馆内,却正在进行着一场投敌叛国的阴谋活动。
身为国民党副总裁的汪精卫和他那肥胖而泼悍的老婆陈璧君,正屏声静气地听着一个头上长了肉瘤的家伙在说着什么。只见那人目光狡黠、神情诡秘地压低声音说道:“……几个月来,我和高先生先后跟日本松本重治、犬养健等接触了五次。他们的意思是,‘和平运动’非请汪先生出来领导不可。我们的同志和周佛海先生,我估计西南的地方势力,过去和我们关系亲密的军方实力派人物,都愿集合在你汪先生的旗帜下,为‘和平运动’尽力……”
此人乃代理国民党中央宣传部长周佛海所主持的艺文研究会香港分会的一个负责人——梅思平。他早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任过江宁县“模范”县长。南京失陷后,他丢了这顶乌纱帽,便开始投向主和派周佛海的怀抱,极力为所谓“和平运动”而奔忙。他话中提到“高先生”,指的是外交部亚洲司司长高宗武。
“……日本人的意思是希望汪先生能出面成立一个反蒋反共反战的新政权,这样和平会有希望。所以特意让我来征求一下汪先生的意见……”梅思平望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周佛海,接着说道。
保养得红光满面的汪精卫,静静地听完梅思平的话后,稍稍沉思片刻,便慢条斯理地说道:“如今武汉也沦陷了,这样节节败退地打下去,总不是办法。而且中共借抗战之机,正在扩充实力,其志不在小。即使抗战能够获胜,战后的内乱同样不可避免。国家的未来命运,更不可知。所以,为了国家,我确实很想出面挑起‘和平运动’的担子。怕只怕日本外交政策反复无常,我等进退两难啊!”
“当然!这个问题我们也早已考虑到了。只要汪先生同意出山,我们就派代表去上海与日方正式商定,签订了条约,再采取行动。汪先生,你看如何?”一直沉默不语的周佛海,这时插嘴道。
陈璧君见汪精卫紧皱双眉,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便迫不及待地说:“只要日本御前会议同意由汪先生出来领导‘和平运动’,汪先生是愿意出来的。”说完,又推推身旁的汪精卫,“你倒是说句话呀!”
汪精卫依然很谨慎地说:“我还是前两天对德国海通社记者讲的那句话,‘……必须视日本和平提议之内容为断耳。如果不妨碍中国之生存与独立,则或可为讨论之基础,否则决无谈判之余地’,也只有接着打下去了。”
“你呀!”陈璧君不满地瞪了汪精卫一眼,愤愤地说:“你难道还看不出来?自从日本提出不以蒋介石作为谈判对手以后,蒋介石抗战到底的调子就越唱越高。他如今是骑虎难下,只得长年累月地拖。现在大家守在重庆,也只是在为蒋介石一人殉葬……”
汪精卫还是不置可否。第一次游说没有达到目的,但周佛海、梅思平和陈璧君,都摸透了汪精卫的心思,看出他早就想脱离老蒋另起炉灶进行“和平运动”了,只不过担心搞不好,会身败名裂,得不偿失。
之后,周佛海等接连几次去找汪精卫,向他保证,云南、四川、广东一直受老蒋排挤的实力派人物,只要他一出山,树起旗帜,就会出来支持他的新政权,劝他不要顾虑太多。陈璧君的态度也很积极,一再怂恿汪精卫答应此事。汪精卫在他们的一再怂恿下,终于答应让梅思平和在香港的高宗武为他的代表,去上海跟日本人谈判。条件是他要在日本人统治之外的中国某地,成立一个新的反蒋、反共、反战的国民政府,拥有自己的军队。如果日方允诺这一条件,便可进一步商定行动的具体条件和步骤。10月底,梅思平带着汪精卫的条件,离开重庆去了香港。这是汪精卫投敌卖国的第一步。
原来,早在“七·七事变”爆发之后,汪精卫就处心积虑地想走这一步。只不过当时他手中没有实权,军政大权全掌握在老蒋一人之手,他左右不了时局,只能接二连三地给老蒋写信或面谈,让老蒋放弃抗战的主张。而老蒋的内心深处,也并不想与日本人抗争到底,但他迫于全国军民的抗战激情,不敢贸然提出和谈。由于淞沪抗战,中国方面以空间赢得了时间,粉碎了日本政府三个月内打败中国的“速战速决”阴谋,日方自知与中国长期作战于己不利,于是请求德国驻华大使陶德曼出面调停。当时,日方提出的条件有七点:承认伪“满洲国”,内蒙独立;缔结中日防共协定;扩大《何梅协定》,划华北为驻兵区域;中日经济合作,减低日货进口税;根绝反日运动等。
当时,老蒋自然不敢接受这一放弃国土、丧失主权的停战条件。他提出的停战条件是恢复到“七·七事变”前的状况,也就是说,承认伪“满洲国”,把东三省让给日本人。可是随着战事的发展,华北地区的太原、石家庄、德州相继失陷,江南方面则是日军在杭州湾登陆,南京危在旦夕。老蒋为保首都同意以日方提出的七条为基础进行和谈。孰知日本人得寸进尺,又提出了在日占区建立伪政权,要求中方赔偿日方侵华战争的经济损失等四条无理要求。老蒋意识到,若答应日本的这些屈辱条件,他和国民政府都将被全国军民所唾弃,而坚决抗战的共产党,将取代国民党在全国人民心目中的地位,因此拒绝了这些条款。陶德曼的调停也至此中止。恼羞成怒的日本首相近卫文殣发表声明:不以国民政府蒋介石为谈判对手。加之日本人在南京实行了惨无人道的大屠杀,全国上下群情激愤,这就进一步坚定了老蒋抗战的决心。
可是,在国民政府撤退到武汉之际,早年留学日本的代理宣传部长周佛海,便与曾留学日本九州帝国大学的外交部亚洲司司长高宗武密商道:“陶德曼的调停失败了,我们不能不设法找出沟通日本人心意的途径啊!无论如何,不能不考虑走出汉口,与日本方面取得联系……”他二人暗中策划了许多方案,最后决定让高宗武以搜集日本情报为理由,在香港成立一个所谓的“国际问题研究会”和一个“艺文研究会”,由高宗武做主任,并往返于香港、汉口之间,暗中与日本人接触,寻求所谓“和平”途径。他们这一行动,当时也得到了老蒋的默许,因为尽管他口头上高喊抗战,但内心深处仍希望战争早日结束,只要日本方面提出的条件能够接受,他是随时都准备和谈的。
高宗武多次在香港与日本陆军特务影佐祯昭、今井武夫、犬养健等接触,并擅自秘密地去了一趟日本,其结果是日本方面仍不愿以老蒋作为谈判对手。因为他们知道,老蒋所谓的“能够接受的条件”,还是不愿丧失东三省以外的中国领土,也不愿赔款。可是,日本占领了武汉、广州之后,以国力、财力而言,其军队均无法再打下去,很希望中国方面能屈服投降。所以日方决定,在老蒋不肯接受他们的条件而屈服投降的情况下,抬出一向主张和谈的汪精卫,企图建立一个反蒋、反共、反战的新政权。高宗武也曾将日本方面的企图转告周佛海,让他再转呈汪精卫和蒋介石。老蒋对此非常生气,高宗武吓得称病躲在香港,让梅思平做他的代表,继续与日本人接触,往返于香港、重庆之间,执行日本方面的计划,这才有了梅思平、周佛海在上清寺汪公馆力劝汪精卫出山的丑剧。
就在长沙大火,全城烧成一片废墟之际,梅思平和高宗武作为汪精卫的代表潜到了上海,与日本人在上海虹口公园东侧一处被日本人称作“重光堂”的公馆内,进行了两天两夜的密谈。双方达成了所谓的《重光密约》,其内容主要是由汪精卫出面,在沦陷区以外的中国某地,成立一个反蒋、反共、反战的新政权。具体步骤则是由日本首相近卫再发表一个对中国的招降声明,汪精卫则设法脱离蒋介石控制的区域,到香港或河内等国外某地,通电响应声明,提出他的停战投降主张。也就是说,待汪精卫正式明确地与老蒋的国民政府脱离关系后,汪、日双方再具体商谈实现“和平”的步骤。梅思平带着密约,再次回到重庆,转呈汪精卫。于是汪逆一行,决定于12月8日飞往昆明,转道河内。
汪精卫等与日本人的频繁接触,被孔祥熙觉察,即电告在桂林巡视的老蒋。老蒋为了摸清汪精卫与日本人勾结的程度,便让他的幕僚长官陈布雷,于12月7日赶回重庆去见汪,他自己亦于次日赶到重庆,亲自对汪进行试探。汪精卫见老蒋匆匆回渝,误以为事情败露,便不敢轻举妄动,对蒋、陈二人的试探、询问,支支吾吾,不做正面答覆,这自然更加重了老蒋的疑虑。为了打消汪精卫亲自出马搞“和平运动”的妄想,老蒋特意在12月13日的国民党纪念调集会上,明确表明了要坚决抗战到底的决心。在场的汪精卫认为他这是对自己提倡的“和平运动”的挖苦,非常恼火。两天后,当他与老蒋同桌吃饭时,便忍不住指责老蒋道:“……致使国家民族濒于灭亡,这是国民党的责任。我等应迅速联袂辞职,以谢天下。”
老蒋也毫不客气地答道:“我们如果辞职,到底由谁来负政治责任?”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得面红耳赤。论心计,汪敌不过蒋;论口才,蒋却不是汪的对手。争到最后,老蒋生气地拂袖而去,把汪精卫一人晾在那里。汪精卫回到公馆,忍不住恨恨地对陈璧君说:“重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待下去了!”
几天之后,汪精卫得知,老蒋将于12月18日召集年轻的中央委员训话。这种会议他不用出席,正是溜走的大好时机。于是,他让交通部的亲信给他预留几张去昆明的机票。就在老蒋振振有辞地给中委们训话之际,汪精卫、陈璧君等一行,乘机离开了重庆,抵达昆明,此后,又在云南省主席龙云的帮助下,乘机飞往河内,开始了他投敌卖国的汉奸生活。
1938年冬,汪精卫背离重庆,叛逃河内,发表了臭名昭著的“艳电”,公开投降卖国,步入汉奸生涯。消息传开,举国上下,忠义之士,扼腕愤慨,正直国民,无不切齿。
蒋介石大为恼火,痛责戴笠失职,致使汪逆脱离重庆。当即下令封锁消息,谎称汪精卫告假去河内治疗,并派王宠惠、陈布雷等前往河内劝其回国,以全国民政府之“隆誉”。
同时密令戴笠即赴香港,设法威胁汪精卫在港的追随者,并严密监视汪逆一行。
戴笠领命奔赴香港,从此揭开了异域追杀汪精卫的序幕。
“嘀嘀,嘀嘀嘀……”
电波飞过万里关山。戴笠到达香港后,第一件事就是给天津站站长陈恭澍发了一份电报密令:“克日来港,电话×××××联络。”
同时又命上海区区长王天木速到香港,与之当面密商,然后派人在上海尽快干掉一两个汉奸,杀一儆百。
电话铃响起的时候,戴笠正在半山区的公寓内踱着方步。
“喂,是戴主任吗?”
“我是。”
“戴主任,我是陈恭澍……”
“哦,是恭澍兄,”戴笠喜得“啪”地一拍桌子:“你来真是太好了,晚上马上到我这来,我住在……”
陈恭澍傍晚的时候来到铜锣湾公寓,推开门就看见了戴笠。
戴笠快步上前握住陈恭澍的手,让进屋内,然后二人默默相对一会儿,陈恭澍看见戴笠眉峰紧锁,忧心忡忡,但又不敢先行发问。
戴笠将抽了一半的香烟在烟灰缸中一拧,突如其来地来了一句:“我们一起去,该办的手续,香港区他们正在办,你和王鲁翘联系就可以了。”
陈恭澍只凭电报上的几个字来到香港,又听了这么一句不明不白的话,顿时如坠五里云雾,可正当他要问的时候,戴笠竟说有要紧事须马上处理,转身到另一个房间里去了。
“这算什么?”陈恭澍满肚皮的不舒服。
特工王嘛!自然有其特别的地方。
这时王鲁翘走了过来,拉着陈恭澍的手寒暄道:“恭澍兄,好久不见了。”
“鲁翘兄风采更胜从前啊。”
“哪里哪里!”
“对了,鲁翘兄,刚才戴老板说和他一起去,你知道到什么地方去吗?”
“到河内去,这几天正在办签证,订机票,大概明后天就可以走了,我也跟你们一块去。”
闲聊了一阵,陈恭澍起身告辞。
王鲁翘忙道:“恭澍兄,我送你回去吧。”
夜幕悄悄降临,陈恭澍独立窗前,暗自揣度:此行既去河内,那定与汪精卫叛逃有关无疑。抬眼望了一眼渐显的星空,想起远在天津的家,不由得一声长叹。这是作为一个杀手的无奈。
动身去河内之前,陈恭澍证实了他的猜度,戴笠面色凝重,郑重其事地对陈恭澍交代道:“这次制裁汪精卫的行动,委座极为重视,一切行动计划,必须事先报经委座批准,才能执行,绝对不准擅自行动。”
陈恭澍马上啪地一个立正:“是,恭澍明白!”
戴笠拍了拍他的肩膀,面露微笑,意示嘉许,又接着道:“其他事项,我们到达河内之后再另行安排。”
随后,戴笠即以何永年的化名,领了出国护照,带着陈恭澍与王鲁翘两名得力的“职业杀手”飞往河内。飞机上,戴笠凝眸沉思下一步的计划。
1月的河内依旧春暖花开,蕴藏着无穷春色,然而又有谁知道在这个冬天,这座城市正孕育着一场震惊世界的大暗杀呢?
戴笠一行三人,一下飞机就看见了迎面过来的方炳西。他是戴笠十多天前派遣过来的,已按戴笠的指示做好了相应的布置。
戴笠想不到方炳西竟在这十几天时间里居然弄到一部半新的福特轿车,钻进去笑问方炳西:“哪弄的这么一辆破车?”
方炳西也笑答道:“买的二手货,别看破,机件可是蛮好,再说以后出入还得靠这辆破车来开路呢。”
正如方炳西所说,在那以后的行动中,这辆车的确帮了他们不少的忙。
方炳西引三人来到预先租好的房子,共两层,卧室、客厅、饭厅、厨房、厕所一应俱全。这里便成了这次“河内工作”的指挥部,一系列的暗杀计划方案都是在这里酝酿、诞生的。当晚,戴笠、方炳西驱车来到许公馆。
许念曾,祖籍江苏,虽不是闽粤人,但在当地华侨中广受尊敬,甚至于许多大大小小的琐事也非找他不可,再者许先生不仅和法国驻在河内的官员颇有交往,而且与法国籍的警察总监尤为熟悉,且不时举行酒会或舞会以增进感情。
这样的一个人,地位一定很特殊,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社会关系,这一点,方炳西是最了解的。方炳西是国民政府驻河内领事馆的秘书,而许念曾则是总领事。
而戴笠要在河内开展工作,正需要有这样的一个人协助,他所具有的那些社会关系也正是戴笠一伙所要借重的。
第二天的中午,戴笠走出许公馆的大门,由方炳西驾车驰回“指挥所”。一路上面带胜利的笑容,原来还为许念曾不肯帮忙担忧,现在想来,担忧都是多余的,试想想谁不愿升官发财呢?许念曾也是个人,也一样抵不住高官厚禄的诱惑。试问普天下淡泊名利的有几人?
许念曾被拉拢过来了,了却了戴笠对“河内行动”的一桩大心事。晚上戴笠兴致很高,当下招呼方炳西、王鲁翘和陈恭澍四人一同去广东小馆子里吃饭。
席间戴笠招呼道:“若不是这次行动,我们几个人聚在一起不容易,来干了这杯,我先干为敬。”说罢一饮而尽。
其他三人附和道:“干,干。”但显然都没多大的兴致,均想,你戴老板是胸有成竹了,我们却心里连个底都没有。
饭后,戴笠嘱咐陈、王二人回去等他,便与方炳西登上了三轮车,消失在路口。
陈恭澍对王鲁翘开玩笑道:“顺便熟悉熟悉地形。”
说罢二人相对哈哈大笑。
戴笠返回“指挥所”时夜已很深。
陈、方、王三人被集台在楼下大厅里,静待戴老板交代任务。
戴笠从汪逆背离重庆到“艳电”发表大概地对三人交代了一下,然而对于汪在离渝之前就与日本人勾结的情况,却只字不提。
三人均是第一次参加涉及这么高层次的工作,又怎敢掉以轻心,都全神贯注倾听戴笠的讲话。
戴笠从椅子上站起来,郑重地说:“我们这一次到河内来,就是为了这件事!目前,汪逆仍在不断的与日本方面保持接触。最近这两天,我虽然和此地的几个关系人碰过面,也多少了解到一些实际情况,可是总觉得还不够充分。希望大家共同努力,务求发挥我们的工作效能,以不负上峰对我们的期待。”
说完将目光转向朝北的窗子。因为那个方向有期待着他们的上峰,默默地注视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转过脸来,特意盯了陈恭澍一眼,才又开口道:“这是一次非常难得的机会,你们要好好地掌握。也应该做出表现,否则,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陈恭澍知道戴笠这句话是对他说的,是对他在平津工作不力的责备和告诫,不由得低下头,不敢与戴笠目光相对。
戴笠把目光从陈恭澍面上收回,接着又道:“希望大家能体会到这次任务的特殊性和严重性,这不是一件普普通通的工作,假如我们处置失当,将会惹出麻烦,甚至产生相反效果,你们可要特别小心谨慎。”
似乎还没有说完,沉吟了一下,没有立即接下去,却转身打开了一瓶酒。陈恭澍与王鲁翘从抽屉中拿出四个酒杯,戴笠给四个人把酒斟上,道:“大家先喝一杯,提一提精神。”
戴笠端着酒杯,“嗯”了一声,一转话锋,做出了具体的决定:“我今天上午7点半的飞机,就要赶回重庆,这里的事,由恭澍兄负责处理。我在短期内是否能够回来,此刻还不一定,希望炳西兄和鲁翘尽心尽力地协助恭澍兄。”
“在任务方面,我现在可以决定的两点:第一、严密监视汪逆的行动;第二、要多方注意汪派分子的活动。此外,我回到重庆之后,当会随时有电报来。电台和服务人员,日内即可赶到,马上就通报。我们经常保持联络。”
戴笠向陈恭澍投以期望的目光,道:“恭澍兄,希望能集中全副精神主持这件工作,有关一般事务,可由炳西兄去办,无须分心;鲁翘的工作,看将来情况需要,由你来分派。我很了解实际中的困难,等我回去之后,会立即抽调得力同志,火速前来协助,一切放心好了。”
戴笠站起身来,环顾了大家一下道:“就这样吧,大家也都累了,先休息休息吧。”
戴笠招手唤住陈恭澍道:“恭澍兄,你到我房间里来一下。”显得有事要同他单独谈。
其实陈恭澍也有许多话要同他谈。一进室内,陈恭澍便问道:“戴先生,对汪的工作,除了刚才所指示的那两点外,是否还需要做进一步或是应变的准备?”
戴笠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但却没开口。
于是陈恭澍又追问了一句:“是不是把天津的王文他们调来?”问话逐渐向“家”边儿靠拢了。
戴笠略作思考,答道:“发电报、候船期、办手续,耽搁太多,无法控制时间,我看不必了。等我回去之后,我会做适当的人事调排。”
陈恭澍终于忍不住问了句:“此地的工作告一段落后,我是否还回天津去?”
殊不料他的戴老板却把脸一板,瞪着他道:“你结婚为什么不照规定报告团体许町?”
陈恭澍碰了个钉子,便再不敢吭气。
戴笠也看出他不大自然,又展颜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尽管放心好了,我会做安排的,等这事一了,保证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恩威兼施,正是一种有效的领导手段。
“这几天接触到一位对我们大有帮助的人,他的地位非常特殊,我已经和他约妥,指定唯我亲自和他联络,不能交由第三者去找他。最主要的是他可以提供高级情报,同时也可以供给我们行动线索。”
掏出一张名片递在陈恭澍手中,陈恭澍看了一眼问道:“这就是那个人?”
戴笠未置可否道:“你只要拿这张名片去找他,他一定会接见你,你和他商洽一切就行了。以后如何联系,你们自行约定就是,还有,请你留意,他不是我们的工作同志,对他要有礼貌,也要保持分寸。”
又对陈叮咛了一番,最后一句是:“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朝阳初起的时候,戴笠已登上了飞机,但并没有如他所说的返回重庆,则是去了香港。因为香港还有一人等着他去见。
这个人就是王天木。
戴笠到达香港的时候,王天木已在等他。戴笠一见面便毫不客气地责备道:“天木兄,你当年在天津杀张敬尧的英雄气概哪里去了?到上海好几个月了,竟没做出一点成绩!”
王天木气愤地摇头道:“雨农,你那个赵理君处处跟我作对,叫我怎么开展工作。”
原来,赵理君因刺杀史量才、杨杏佛有“功”,又于最近暗杀了唐绍仪,深得戴老板赏识,以为周伟龙一走,上海区长已非他莫属,谁知却被王天木横插一杆给撬了去,便怀恨在心,暗中作梗,不予配合。
戴笠见他满脸不高兴,便放缓语气说:“赵理君年轻,可能有不周之处。天木兄可是团体的老同志了,总不能因为他不懂事儿就不开展工作吧。”
接着话题一转:“汪精卫出走河内,发表艳电,我想这些事儿你也清楚,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尽快杀两个大汉奸,以儆效尤。”
王天木一听,立即面带笑容地道:“雨农,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听你要见我,我就知道是这方面的事。来之前,我已派人着手这方面的工作了。”
“行,真有你的!”戴笠高兴了,拍拍王天木的肩接着问:“你找的人是谁?可靠吗?”
“完全可靠,他叫刘戈青,很讲信义,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尽力去完成的。”
“刘戈青?对。是个好青年。”
可是王天木坚决要求戴笠把赵理君调走。
戴笠无奈,只得让步道:“好,等刘戈青干掉一个大汉奸之后,我便调你回北平当特派员,但这之前你得好好呆在上海。”
王天木拍胸脯担保道:“你放心,不出一个月,就会有结果!”
刘戈青果不负王天木所望。除夕之夜,伪维新政府的外交部长陈箫横尸沪西愚园路寓所。戴笠得到消息,重赏刘戈青。
除奸慑逆工作的顺利进展,使戴笠的心思又转向河内的工作。当即向河内发电,重申许念曾在这次行动中的重要性:“事无巨细,均可酌情与之磋商,任何工作要求,亦无妨咨请办理。”
这位许念曾到底有多大神通,值得戴笠如此倚重与信任?
戴笠电令在河内的陈恭澍等人,做好必要的准备,不动则已,一动则必须成功。于是一场刺探汪行踪的战线又拉开了。
陈恭澍凭着戴笠给他的那张名片,敲开了许公馆的大门。
许念曾五短身材,体形粗壮,架着一副深度近视镜,虽说是一个堂堂的总领事,却是平易近人,一点官架子都没有,谁看到都不会将之与特务、暗杀联系起来,而干这种事岂不是正需要这种人?
许念曾笑着把陈恭澍迎进客厅,陈恭澍自我介绍道:“小弟陈恭澍,戴先生临行前,交代小弟来拜会许先生,还望许先生日后多多照顾。”
许念曾倒也坦率:“你们人生地不熟到此处来,必然会遇到许多不方便,我当然愿意协助,不过也只限于幕后而已。”他说“你们”而不说“我们”显然是想表明立场:他并非其中一员,只是从旁相助而已,“万一传言出去说是有我参加在内,那就糟了,所以要请你们应谅解这一点才好。总之我做得到的一定做,还请放心。”
“小弟这里先行谢过。”
“到了这里就是自己人,不必客气。以后有什么情况,我会打电话给你的,你有什么事也尽管打电话找我。”
“许先生,有些事情不是在电话里能谈清的,我看,还是麻烦许先生找一个中间联络人,行事也方便,以免产生闲言,于先生有损名誉。”
许念曾低头略一思考,点头道:“嗯,这样也好,这件事儿就交给我来办,到时我会介绍你们认识的。”
因此,这次行动又多了一个曾庆英。曾先生是个老实人,做联系工作是再好不过了。
“这是替许先生办事,也是为国家效劳。”这就是老实人的话。
陈恭澍与曾先生是在许公馆的牌桌上认识的。许夫人无儿无女,又没亲戚朋友可以走动,而陈恭澍与王鲁翘为享用许夫人亲手烧的北方菜,经常光顾许公馆;曾先生则是许先生的手下兼座中常客,饭后的牌桌自然少不了这几个人,而许念曾则避走书房。
这是一个阴沉的午后,许公馆的牌桌上,陈恭澍的兴致正浓,打趣地问许夫人:“许先生讨厌玩牌?”
许夫人一撇嘴儿道:“他才不呢,他是不好意思坐下来,如果有一天他不干这个了,他也许比你们更起劲。”
陈恭澍、王鲁翘、曾庆英三人哈哈大笑道:“什么时候有机会,一定要领教领教许先生的牌技。”
玩得正高兴,门口突然闯进一个人,叫了一声:“曾先生。”看见陈、王二人在座,便把话咽了回去,扫了一下陈、王二人,又用探寻的目光瞧着曾庆英。
曾庆英忙站起来,拉着来人的手问道:“春风,什么事?这儿都是自己人,但说无妨。”然后介绍道:“这位是王先生,这位是陈先生,这位是我的朋友魏春风。”
双方行过见面礼,许夫人便知趣地道:“你们谈,我先回房去了。”
曾庆英问:“春风,有什么情况吗?”
魏春风道:“我发现汪精卫的人订了一张去昆明的机票。”
曾庆英一脸疑惑道:“去昆明?就一张?”
“好像是。”
曾庆英看了一眼陈恭澍道:“你们看该怎么办?”
陈恭澍沉吟了一下道:“什么时候的飞机?”
“明晨7时。”
陈恭澍一拍桌子道:“那好,咱们今天晚上夜探高朗街。还请魏兄指引。”
“没问题。”
是夜,繁星密布,朔风低吼,“如此星辰如此夜”,正是行动的好时候。
王鲁翘在室内踱着步,看看外面的天气,道:“是时候了吧?”
陈恭澍看了看表道:“差不多了,开始行动,春风,鲁翘,你们两个进去看看动静,我和炳西开车在外面接应。”
四人穿戴停当,驾车直奔高朗街二十七号。
春风、王鲁翘一袭黑衣,乘昏黑夜色,逾墙翻进花园,在魏春风的指引下,摸到寓所楼下。
魏春风手指二楼朝街的一间对鲁翘小声道:“那一间可能就是汪的卧室兼会客室。”
鲁翘道:“你帮我一把,我爬上去看看。”
魏春风扶墙蹲下,王鲁翘向周围看了看,见没有什么动静,低声道:“一会儿你到墙那边等我。”说完踩着魏春风肩膀攀上二楼窗外阳台。
王鲁翘透过窗帘的缝隙向里望去。屋内亮着灯,但却没人,屋内一张大床,一排沙发,倒是起居会客之处。
王鲁翘方欲伸手开窗,但听得门声一响,两个人说着话推门进屋。王鲁翘急忙将身一弯,贴着窗侧,倾听室内谈话,他只听得二人之一正是汪精卫,另一个人却不认识。
只听汪精卫嘱咐那人道:“此去昆明,关系重大,这封信一定要亲手交到龙云手中。”随即打开抽屉拿出一封信送到那人手中。
又接下来道:“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回去歇息吧,明天还要赶飞机呢。”
那人道:“汪先生,我先告辞了。”
王鲁翘乘汪精卫出门送客之际溜下阳台,来到墙下与魏春风会合,二人依旧翻墙而出,陈恭澍、方炳西正于后街巷口接应,见二人返回,忙问:“怎么样?”
王鲁翘把方才的情形大略说了一遍,然后道:“咱们盯住那个人,把那封信截下来。”
果然不久,那个人从高朗街二十七号的大门走了出来,叫了一辆三轮车,穿街而去。
王鲁翘道:“你们先回去,把他交给我好了。”
陈恭澍道:“你一个行吗?”
王鲁翘自信地道:“没问题。”也叫了一辆三轮车,对车夫道:“跟上他。”向前面一指。陈恭澍等人回到“指挥所”,静候王鲁翘归来。将近午夜,才见王鲁翘匆匆而回。
陈恭澍问道:“搞到了?”
王鲁翘不当一回事地道:“搞下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密函,递给陈恭澍。
陈恭澍打开密函,看了一遍,原来是汪精卫煽动云南省主席龙云脱离国民政府,拥护其在西南成立伪政权的密函。
信中写道:“……日本对弟,往来折冲,亦比较容易有效。此弟三个月前不敢求之先生,而今日始求之先生,未知先生能有以应之否?……如先生予以肯定,则弟决然前往;如先生予以滞定,则弟亦不能不谋他去。盖日本以一再迁延,已有迫不及待之势……”其投敌叛国之心昭然若揭。
陈恭澍当下电告戴笠此事,并设法把信送至戴笠手中。
戴笠获此信后,立即密令陈恭澍等做好行动准备,又分别派人从国内秘密携带枪支、弹药及板斧、匕首等武器,潜赴河内。
同时又将此信面呈老蒋,只等一声令下,开始行动。
河内方面接到“准备行动”命令的时候,增援的人员也已分批到达。
继陈恭澍等之后,首批到达河内的是岑家焯和余乐醒。
岑家焯,军校三期老大哥,广东人,沉默稳重,指挥若定。
余乐醒,湖南人,曾留学法国,化学博士。戴笠电示陈恭澍,指派其为这次行动的“参谋长”和“技术顾问”。
岑、余二人另居别处,建立了“河内行动”的第二个据点。
接下来的一批是余鉴声、张逢义和唐英杰。
余鉴生,杭州警校出身。张逢义,山东人,军校七期毕业生,性情倔强,有勇有谋。唐英杰,四川人,身材矮小,其貌不扬,然而却能开碑裂石,飞檐走壁,确有一番真功夫。
紧接着,陈邦国、陈步云结伴而至。
几人均同陈恭澍等住在一起,几个大男人同住,未引起当局注意亦堪称怪事。可能是许念曾暗中通融之功吧。
就在安顿好来援众人之后一两天,方炳西突然告诉陈恭澍说有一位曹先生要见他相告机密大事。陈恭澍问炳西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炳西道:“是戴先生派来的。”
“有没有指示?”
炳西双手一摊,摇了摇头。
“有什么证件?”
“他是这么说,你们见了面,自然就会明白了。”
“既如此,我就会一会这个曹先生,你陪我一起去。”
曹师昂和他的法国妻子接待了陈恭澍,向他转达了戴笠的指示。
就在曹师昂出发的前夕,戴笠设宴饯行,席间口头指示道:“先与方炳西同志取得联系,再由方同志代约负责人陈恭澍兄和你见面,此后有关工作问题,你们自行研讨就是了,如果你有意见,最好打电报,他们一定会转给我,如有需要,也请你随时提出。”宴罢道别之际,戴笠拉着手交代说:“有一包东西,里面是两支手枪和一盒子弹,请你带到河内亲手交给陈恭澍兄,可千万不能有半点差错。”
听完曹师昂的转述,陈恭澍问道:“戴先生还有别的指示吗?”
曹师昂怔了一下,欲言又止:“没有什么。”
接着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皮包,放在桌上,指着皮包道:“老兄一定知道这是法国属地,他们为了提防越南人民的反抗运动,对于持有或使用武器的,不管是谁,一律判以重刑,我和她为了这包东西,一路上提心吊胆,今天总算可以交差了。”
说着打开皮包,里边赫然是两支美国造左轮手枪,另外还有一小盒子弹。
陈恭澍抓起手枪在手里掂了掂,点了点头,道谢道:“有劳曹先生了。”
现在人也全了,武器也有了,就只等上峰一道命令了。
另外,不久接到上级电告,叫河内方面到海防去接洽三支驳壳枪。
对方是一位稽小姐,从香港带来三支驳壳枪,附有数十粒子弹,交给来人后,神龙见首不见尾,再不现身。
人手、武器俱备,只待上峰交待命令。
就在这个时候,戴笠又有电报来,大意是:“据报,汪某即将离越赴港转日,是否有此迹象,速即查报,并希妥为布置为盼。”
这一命令使陈恭澍、余乐醒等十分为难,因为他们实在缺少汪精卫方面的内线人员。
正当他们在为查复汪某行止而茫无头绪之际,戴笠又来电报催询联络许念曾的事。
“对了,我们为什么不去问一问许先生。”陈恭澍大喜过望,拍桌而起。
陈恭澍连忙去找许念曾,当面请求查明此事端倪。
许念曾答得很干脆:“这很容易,我去问问他们就行了。”
如此轻描淡写,不是开玩笑吧,陈恭澍想。
果真不是开玩笑,下午,陈恭澍就得了回音。
许念曾报告:“汪先生的确是有离开河内的意思,因为他已经向当地主管方面有所说明,不过截至目前为止,汪本人尚未做出任何决定,也就是说想走,可是没有决定什么时候走。至于准备到哪里去,据透露,是先到西贡再搭轮船转赴法国。是否去香港或日本,他们并无所知。”这些话也正是戴笠所要的答案。
陈恭澍刚要向许念曾请教某些问题时,许念曾却反问陈恭澍:“汪先生的动向,你们应该很清楚才对,而且他和中央经常有联络,最近党政各方面也曾前后派过好几次人来,你们都不知道?”
陈恭澍道:“我个人的确不知道,戴先生之所以查询这些问题,想必一定有他的用意,照我的看法很明显是在查证汪某是否真有离开河内的意思,若果是有,当然更需要知道他准备到什么地方去,这都是实话,毫无虚伪,以后像这样的情形还多得是,请许先生谅解才好。”陈恭澍对许念曾的情报来源大感兴趣,好奇心促使他不得不以相当委婉的措辞求许念曾逐一解答。
原来,许念曾所说的“他们”指的都是他的一些外国朋友,也就是提供情报资料,解答汪精卫动向的那帮人。
陈恭澍不由得由衷地佩服他们的戴老板选人的眼光,竟能找到许念曾总领事这么一个神通广大的人物做他们行动的“内线人”。
陈恭澍一伙自到河内以后,首先结识了许念曾,又通过许念曾认识了曾庆英、魏春风、魏春风的女友阮小姐以及阮小姐当警察的哥哥。这一系列的人事关系都源于许念曾,并且这些人在行动中都予以了极大的帮助。
所以,许念曾是必不可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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