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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波尔德看虞楚越不搭理自己，愈发感到好奇，且羞耻。
可是虞楚越不告诉她，她也不能往虞楚越脖子上架刀。还没等到她掏出刀她就会被反杀。
左卫门将也蛰伏在后山入口。他已经在这里潜伏半天。
此前他和嘉禾约定好，处理完时崎三秋，就在这里汇合。
但到了现在，嘉禾还没有来。
而他听见了一串陌生的脚步声。
左卫门立刻摆出防御架势。一道黑影闪到跟前，他挥起铁棍挡住来人的匕首，腹部却重重挨了一脚。
他在地上翻滚起身，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
当左卫门抬起头来，来者冰冷的枪洞已经对准他的眼睛。
晦暗的阳光落在狙击手的周身，照见林间丝绸般的淡霭。
男人半张脸遮在林荫之中，眼眸半阖，俯视地上的左卫门，仿佛一尊无悲无喜的杀神。
左卫门：“好身手，叫什么名字？”
“黎爵。”
左卫门皱起眉头。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黎爵杀死楚月结盟时崎三秋，又转头给时崎三秋使绊子，这些他大抵都能猜到。能够出色完成这些任务的人可不止会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狙击手。
不过，他没有时间去思索这些谜题了。
后山响起枪声，飞起一片林鸟。
离这里最近的中庄正沿着相反的路线下山，她只能在乘着黄昏升起的山雾里听到浅薄的回响，似乎山顶有什么存在将这声音吞噬了。
莎拉从她的肩上跳下来，她回头望去，却没有看到任何事物。
虞楚越和姬波尔德来到实验室时，黎爵已经站在门口。
黎爵甩了甩手中的笔记。那是左卫门将也的任务手帐本。
几人汇合后，虞楚越取出从门卫借来的钥匙，打开实验室的大门。
有头发会从水管里流出来，源头一定在水管里。
黎爵用从左卫门那里捡来的撬棍直接将地砖掀了起来。
这里，牧野学园高等部，是需要给学生提供安静学习生活的学校。
在遥远的地方，还隐隐传来学生们晚间部活的吵闹。
但玩家顶多也就在这里停留半日了。他们去后哪管洪水滔天，这座学校将如何解释各种学生的失踪死亡、以及这些离奇事件的真相，都与游戏无关紧要。
黎爵沿着水管敲了一段，听到某个地方发出沉闷的声响，取出一把短刃，在管道上豁开一道口子。
水管乍然破裂，螺丝与螺母崩开来，水柱沿着裂缝迸射而出。
有些裂缝并没有液体喷出来，而是慢慢地爬出了许多粉色乳白色的幼虫，和自来水混合在一起，看上去像是一地呕吐物。
堵住缺口的是一小块裸露的皮质物，虞楚越拾起实验桌上的镊子，把这块皮屑夹起来。
他将镊子往上提时，感受到了阻力。
虞楚越默默地看向姬波尔德。
姬波尔德察觉到了虞楚越的意图，一天前他和黎爵把她打晕也是这种眼神。
她顿时汗毛耸立，向虞楚越做了一个否的手势，自己拿砖头把自己拍晕了过去。
虞楚越：……
其实他只是想告诉姬波尔德，让她站远一点。
黎爵扫了眼虞楚越，没关注姬波尔德的动向，将管道上的缺口切大。
虞楚越捏紧镊子，将皮质物往外扯。
绵延不绝的人皮从缺口被拉扯出来。皮囊的外表被水管的裂隙划破了许多口子，但该有的都有。从毛发，到眼睑、鼻孔留的洞，最后到两边各五个脚趾，完整到令人不寒而栗。
抛开别的不谈，制作者的工艺实在可以称得上巧夺天工。
这张皮在充满液体的管道里呆了不知多久，却没有任何腐败的痕迹，并且质地柔软、轻薄，没有一丝多余的残质。
否则这股通往水龙头的自来水也不会这样清澈。
虞楚越叹气。
他看到这张皮的左脚趾少了一个。
是脇坂悠。
果然，脇坂悠和他分开后就被这群虫子盯上了。
虞楚越将管道的缺口抬起来，发现管道里还堵着一张皮。
他再次那镊子将这张皮挑出来。
这次是个女孩子，而且虞楚越是见过的。
不是星野奈。星野奈的表皮被虫子放到了后山保存。
这张皮属于那名来自神秘社的女学生。在今天早晨，她才与金宫、真田一起在操场上做过祈求神明赐福、恶灵退散的祷告。
虞楚越不认为这张皮是今天被塞进水管的。很明显，这个高三女生很久以前就静静地躺在了这里。
他今天看到的只是被虫子填满内里所伪装的假人。脇坂悠也是其中之一。
虞楚越将皮放回地上时，藏匿在人皮里的幼虫往往四处乱窜。
大概能确定这两张皮就是蠕行者培养幼虫的育苗池。
还挺会就地取材的。
虞楚越环顾周围，看到一群五彩的成年虫类正拖曳着另一张皮，向他和黎爵蠕动过来。
虞楚越冷眼观察一会儿，将背后甩出来的小刀收回去。
他们眼前的蠕行者没有表露出敌意。
在十余米开外，虫群钻入了星野奈的身体，以一名“人类”的方式面对他们。
他们听到一阵收音机倒带的声音，像是虫子在寻找合适的音调。
接着，星野奈向他们笑了一下。
“你好，人类。”星野奈向虞楚越伸出手，动作丝滑得仿佛新买的某果手机，“你叫作楚月？”
虞楚越万不可能走过去和它友好交流，往它身上切五百刀倒很有可能。
蠕行者也有自觉，很自然地收回手，乖乖站在安全距离之外。
虞楚越看得出来，这头神秘生物拥有着极高的智慧与交流能力。
华夏语的难度是天书级别，外来物种能在一年间发育到具备才智，并快速掌握并应用这门语言，证明它们的文明程度必然超于人类。
蠕行者是由一群虫类组成的生命体。其生命特征表现为许多生物的集合，但存在着一个共同的意识与行为。这一点与蜜蜂差不多。
有一个专门的词形容它——蜂巢思维。
蠕行者不会让任何单体生命产生意识，同样单个生命的死亡也不会中止这种意识的发展。所以，想要将蠕行者消灭是件极其困难的事。
蠕行者说：“很早我就想和你谈一谈，现在终于有这个机会了。”
虞楚越挑挑眉，略感意外：“你想和我谈什么？”
蠕行者蹲下身，将幼虫一条一条放在手心里，捧起来，向虞楚越展示了一下。
“很可爱吧？”蠕行者笑了笑，“留下来，成为我们的一份子。”
虞楚越怀疑蠕行者以为人类看什么样的幼体动物都会觉得萌。
蠕行者口出惊天之论，但虞楚越没有打断它。
虞楚越认为这是无稽之谈，但他难得看到非人生物也会有喜欢吹嘘妄想的时候，于是静静地听它扯皮。
蠕行者把他的沉默当成了犹豫。
“你无需害怕，我会在同化你前给你注射麻醉剂。你的分子被分解时，你不会产生任何痛觉。我们在食用你的大脑后，就会拥有你的记忆和部分人格。这样，你就能永远和我们融为一体，并让你的精神得到不朽。”
虞楚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模仿星野奈喊佐佐木，也是因为得到了她的记忆。”
“是这样。您意下如何？”
“我有个问题挺好奇的。”虞楚越笑了笑，“为什么你看上的人是我？”
不是黎爵，也不是姬波尔德。
蠕行者捕捉猎物似乎遵循着某种逻辑。
它们拥有占据更多人体皮囊的能力，但到现在，牧野学园的大部分教职工还是活人，甚至与星野奈事件最有牵连的金宫万理江和小康元介都未被做成幼虫的温床。
无论从哪个角度讲，蠕行者都不是善的一方，可它确实是在维护学园的表面秩序。
蠕行者的语气很诧异：“您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吗？”
它扭曲星野奈的五官，让她摆出古怪的表情。
虞楚越不觉得他很有魅力，甚至觉得那些给他打投的人可能吃饱了撑的。
他很想听一听蠕行者的解释。
不过，某个人并不想让它这么做。
趁蠕行者不备，黎爵引燃酒精灯，将一管不明化学液体和灯一起扔向星野奈。
蠕行者用胳膊一挡，手臂上登时着起火来。
虞楚越感觉肩膀被人按住。
他乖巧地被黎爵推到了后排去。
男人的声音仿佛要结冰：“做梦该有个度。”
蠕行者捂住胳膊，退到一旁，打开水龙头，冲洗伤口。
它的语调有点慌张，又有点委屈巴拉：“不想答应就直说。为什么要点火？”
纵使把这些虫子全部烧死，但它们的老巢是在后山，还是会有源源不断的虫子填补蠕行者的意识。
要想解决蠕行者是个难题。
让虞楚越颇感意外的事，蠕行者被黎爵挑衅之后，居然没有发怒，关掉水龙头，便调头走了。
可是虞楚越还有很多想问的。
他本打算趁蠕行者对他感兴趣的时候多套套话，谁知道这个神秘生物那么怂，被一个人类吓退。
虞楚越正要出声叫住它，结果黎爵又先一步把门关上了，神情阴冷。
虞楚越还没看过他那么生气的模样，嗤笑：“你就这么着急？”
黎爵回头看他，点了点手表：“任务完成后，只要你不死，会有15分钟的停留时间。从这里到后山只有5分钟路程，剩下10分钟够你来一场王碧池访谈。”
虞楚越和黎爵所采取的是双赢法。
第一个完成调查任务的玩家能得到双重奖励。第二个完成任务的玩家虽然不能得到特殊奖励，但也能得到50个旧币的通关回报。
因此两队没必要争得你死我活。
至于胜负规则，他们也已经在方才确定下来——
虞楚越将倒在地上的姬波尔德摇醒。工具人姬波尔德挣开惺忪的眼睛，爬起来茫然四顾。
两人约定，将手帐交给姬波尔德保管。他们俩打一架，点到为止。姬波尔德认为谁获胜，谁就先写上最后一个真相。
倒不是虞楚越认为和姬波尔德互加了好友，姬波尔德就会有所偏袒。
键盘侠总是自带“我即正义”的属性。
纵使自身品行不太端正，但如果不是自认雄踞道德顶峰，也绝对不会在网上与人争辩。
因此，要论公正，虞楚越所遇见的玩家里，除了郑叹本人之外，也就只有姬波尔德能够配得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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