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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宁来了,随行的还有一名外聘摄影师。
那位摄影师在圈内很有名,拿过不少大奖,跟文宁是多年好友。两人正在聊天,站在几米远的地方,应该是早就到了,只是太低调,一直没出声而已。
青禾侧身望过去,恰巧撞上对方的眼睛。
文宁一面同好友说话,一面看着她。
这人的目光平静无波,眼眸却深了两分,里面含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
一旁的摄影师认识青禾,见到人就热情地打招呼。
“青小姐,好久不见。”
摄影师也不清楚她俩的关系,只知道青禾是文宁的秘书,且对青禾有极其深刻的印象——他们在上一次拍摄外景时有过交际,给某个一线男明星拍封面,当时青禾帮过摄影师一个小忙。
青禾别开视线,不与某人对视,大方起身,“齐先生。”
齐瑞安和气笑笑,说:“都不知道你在这儿,来了才晓得。”
别人这么客气,青禾的态度自然不会太差,即便是文宁在场,她收敛起不该有的情绪,温和地接话,跟先前是两种样子。
接完话,而后才对着文宁喊:“老板。”
文宁的态度不咸不淡。
齐瑞安没看出端倪,更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以为只是当老板的不亲近下属,是再正常不过的交流,毕竟文宁平时就是这样的性格,冷清,不好相与。他在中间打圆场,乐呵呵地说:“你们老板就是顺路过来看看,别搞得这么正经,该怎么做事就怎么做,别被吓到了。”
青禾柔声说:“没有。”
俨然一副认真工作的模样。
齐瑞安又聊了点别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他比较随和,会说话,没什么架子,还挺会照顾旁人的感受。
青禾跟他聊了将近五分钟,直到一个员工匆匆找过来,让去忙事。
文宁自始至终都没怎么开口,仅仅站在旁边。
妻妻双方在外面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即使有什么话要说,但当着外人的面都会相互沉默,只字不提。
青禾不想跟文宁待在一块儿,工作就是暂时躲避的借口。员工过来叫人,她立马跟着走了。
文宁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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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外景是较为复杂的工程,很麻烦,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要求比较高。当红小花会配合,高定一上身,气场十足,拍摄过程十分顺利。
准备周期那么长,真正上场干活的时间却相对较短,一个下午就完成了,之后的工作不归青禾她们管,交给其他人就行,剩下的只有一点收尾工作。
当红小花拍完就离开,要赶行程,据说还要坐飞机去剧组。H&F这边的员工走了一部分,余下的全得留下来处理收尾工作,青禾仍是监工,不过没白天那么负责了。
她早早就回到房间,舒服安逸地泡了个热水澡,工作什么的一概不管。
没人过来打扰,连敲门问话的都没有。
叶希林发来一条微信,让下周末把时间腾出来,届时环城北路有个演出,许多乐队都会参加,慢速火车也在受邀之列。
青禾很快回复消息:「行。」
不一会儿,叶希林问:「G市的音乐节,还去吗?」
G市的音乐节一年举办一次,每年都会邀请比较受欢迎和有实力的老牌乐队过去表演,偶尔也会挑选一两支风格独特的新乐队前去参加,算是出头露面的一种方式。
慢速火车就是今年被邀请的两支新乐队之一,早在三月份就接到了主办方的电话,当时是直接定下来了的,百分百肯定要去。
那时候江子还没退出,局面有所不同。现在队里只剩两个人,叶希林拿不定主意,只能问问她的想法。
青禾擦擦手上的水,打字。
「去。」
「重新找个吉他手,找不到就借一个。」
乐队之间相互借人是很正常的操作,有时候哪个队里谁临时有急事,或者暂时缺人,都是从别的地方找人替上。
青禾在杂志社混得差,人际关系一塌糊涂,但在圈里的口碑还行,这不是太难办的事,找个关系好的朋友知会一声就行。
叶希林对此没意见,一概支持,说完事就没再发消息。
青禾放下手机,从水里起身,扯下挂钩上的干毛巾。
文宁就是在这时候进的房间。
外面的门没关,虚掩着。青禾特地留的门,知道她会过来。
——有些事心照不宣,不用对方说也知道。她俩之间向来直接,没有太多的弯弯绕绕。
今晚没有月亮,房间里关着灯,所有物件都隐匿在昏暗不清的夜色之中,稍不注意就会被绊倒。
浴室里的青禾听到了轻微的响动,清楚是文宁进来了,她没有出声,只侧头瞧了眼浴室门的方向。
这道门虽然关上了,但没反锁,拧开门把手就能进来。
青禾没有换洗的衣服,只能擦擦水,将浴巾围上。
客栈房间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隔着一道厚厚的墙都能听见外面的所有声响。房间门被关上,反锁,接着是不慢不紧的脚步声,窸窣一会儿,最后归于平静。
前后不超过一分钟。
青禾赤足踩在湿哒哒的地板上,冷白的脚背上全是水,她没有动,细细听着,直到外头的声响彻底没了,才用干毛巾擦擦还在滴水的头发。
浴室对着门的墙壁上有一张全身镜,恰巧在她面前。她看了下镜子里的自己,须臾,垂着眼慢慢动作,一点都不着急。
顶上的灯光倏地暗了两分,狭小的空间里有种别样的潮湿感,脚下的水还带着余温,不过很快又变凉。这点凉意并不刺骨,却直往皮肤里钻,到处横冲直撞。
青禾不由自主轻轻蜷缩起脚趾,抬手勾了勾垂落的头发。
也许是外头没有亮灯,这处不大的空间被黑暗笼罩在了其中,浴室中就显得格外沉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在蔓延。
因着不久前才放过热水,整个浴室都被水汽熏染过,面前的镜面是模糊的,凝聚着细小的水珠。青禾伸手在上面抹了一道,登时就清晰了,不过指间也沾上了水,冰凉凉的。
一堵厚墙的作用不大,在此刻就好似一张薄薄的纸,随时都会被捅破。
但谁都没轻举妄动,相互僵持,这是一场无形的拉锯战,双方都耐心蛰伏着。
青禾对着镜子继续擦头发,一会儿,把放在浴缸旁边的手机拿上,这才打开门。
房间里的大灯依旧关着,但床头的筒灯散发着不够明亮的光,光是昏黄色的,柔和中带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朦胧。
文宁坐在床边,指间夹着一支通体细长的女士香烟。
那是青禾的烟,原本放在抽屉里。
烟已经点上,烧掉了将近一半,火星子慢悠悠往上爬,正在吞噬着剩余的那一截。
文宁背对着筒灯,昏沉沉的光线落到了她纤细挺直的背上,却照不到她的脸庞。在青禾出现的这一刻,她抬眼瞧了下,舌尖微卷,把烟含进嘴里,深深吸了一口,随后用右手食指和拇指一捻,取下烟头,缓缓呼出白气。
她半隐在黑暗中,教人看不清脸上的神情,但站在远处能瞧见她的喉咙动了动,像是在吞咽烟气,又不像。
这是青禾第一次见到她抽烟,动作娴熟,每一个不经意的举动都像经历过千百次的练习,不是故作深沉就能做出来的。
文宁这人十分自律,在良好的家教下从来都是以安静的一面示人,无不得体,就连在私下都是如此。她现在的样子与平时有所差别,像是换了一个人。
抽屉没合上,烟盒就摆在床头柜左边。
那是一包没拆过的烟,青禾一根都没碰,只是习惯性带过来了。
她没想到文宁会拆自己的烟抽,更不清楚原来文宁会抽烟,还是在自己房间里,当时一怔,随即又缓过神。
抽支烟多正常,没什么大不了。
文宁先说话,把烟掐了,扔进一边的垃圾桶里。
可能是刚吸过烟的缘故,这人的嗓音有点哑,似是有意压着,不过语调是温柔的,很轻。
她小声地说:“过来。”
青禾问:“做什么?”
语气干巴巴,但还是往那边走了几步。
文宁没应答,只在她快走近时拉了一把,将人拉到旁边坐下。
青禾搞不懂这是要干嘛,眉头一拧,不解地盯着。
这人身上有淡淡的烟气,一时半会儿散不掉。青禾的口味比较固定,抽的烟一直是同一种,现在冷不丁从别人身上闻到熟悉的气味,她还有点不习惯,无端端就不太自在。
文宁伸手过来,她下意识要避开,不让碰到。文宁手下一顿,“躲什么?”
她辩解:“没躲。”
文宁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张薄毯,要给她披上。
她不愿意,直接用手挡着,“不用,我不冷。”
文宁拉下她的手,知晓这是在抗拒自己,没有过多争辩什么,只轻轻说:“别着凉了。”
青禾有些烦躁,“不会。”
面前的人不言语,也不动作,过了一会儿,温声说:“别气了,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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