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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芷言精明擅长算计, 但熟知她的人都知道她的弱点——天生胆小。怕黑、怕蛇鼠蟑螂等等,什么东西都怕, 甚至连一个人睡觉都会害怕。她父母工作忙, 与聚少离多,很少照顾到她, 她从小跟着奶奶,由哥哥龚芷健一手带大,一直跟着哥哥睡。直到十二岁初潮过后, 还粘着她哥哥, 后来在家里长辈的强制干预下,不得不分床睡。分床后,每晚都要龚子健哄着她睡觉, 怕睡着后龚子健悄悄走掉, 就拽住龚子健的衣服不松手, 龚子健经常等龚芷言睡着后, 使用“金蝉脱壳”, 把被龚芷言抓住的衣服脱下来留给龚芷言, 自己再偷溜回房,等天亮后, 才溜回龚芷言房里。也是那时候,龚芷言养成一害怕就拽住别人衣服不放的习惯。
龚芷言十五岁、龚子健十八岁那年,龚子健被家人送往国外念大学, 龚芷言也被送到学校寄宿。刚到学校寄宿, 很不适应, 晚上吓得经常一个人躲在卫生间哭。阿咪和她同宿舍,发现她这情况后,就让龚芷言和她同睡。两人从同学舍友,发展成好朋友,再后来,成了恋人。因为恋人的关系,龚芷言对阿咪的依赖甚至超于龚子健。到大学时,因为两人家庭背景的不同,被送到不同的地方念书,分开了。然后就发生了现实中经常发生的狗血事件,聚少离多里,有人爬墙了。龚芷言利用假期去探望阿咪,去到阿咪的住所,没见到阿咪,却发现那里有别的女人留下的东西,从小被奶奶培养成间谍型人才的她,顺着蛛丝马迹很快查证,再逐步分析,八年的感情,五年的爱情,瞬间土崩瓦解。龚芷言自杀过,没死成,被救了回来,濒死的滋味,令她深深恐惧,孤独地躺在医院里,冰冷的医院,死神的气息,在她的心里烙下深深的印痕。从此,她恐惧医院的一切。席圣贤的行为,让她又感受到无比恐怖的濒死体验,把她拉回那深深的恐惧里。哥哥已经死了,伤她至深的阿咪已再不能给她带来丝毫安全感,她只能牢牢地拽住兰欣,像抓救命稻草般死死地抓住不放。哪怕,即使蜷在兰欣的怀里睡熟了,她仍紧紧地拽住兰欣,不停地颤栗。
兰欣是知道龚芷言的,在交往的那段日子,龚芷言和她说过这些。上一次,席圣贤迁怒龚芷言,冲到龚芷言的家里在龚芷言的大腿上捅的那一剑就已给龚芷言造成极大的恐惧。今天上午,龚芷言还把自己戴了多年的嘎巴拉念珠要送给席圣贤,是怕席圣贤再向她下手,主动讨好。龚芷言长这么大讨好过谁啊。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一回头,席圣贤把龚芷言吓成这样。席圣贤吓坏一个兰荣嫌不够,还想再把龚芷言吓疯吗?她知道席圣贤不待见龚芷言,可现在小贤的命拽在龚芷言的手里,席圣贤得靠龚芷言保命,那混球居然还向龚芷言下这么重的手,如果席圣贤杀了龚芷言,席圣贤也没有活路可以走了。龚家的背景之深,深到席圣贤想都想不到。席圣贤以后想洗底,想要过清静日子,还得请龚芷言帮忙。
兰欣抱着龚芷言,想到席圣贤,气得全身发颤,恨得牙快咬都碎了,眼泪花子在眼眶里直打转。她真想冲出去把那爬到树上坐着的席圣贤拖下来暴打一顿,问她一句:“席圣贤,你还要不要命?”想到席圣贤爬那么高,兰欣又是一顿急怒。都快二十七的人了,性子还不改。惹了事就往草堆里树上躲。她当这里家乡的那种几米高的树啊,这里随随便便挑一棵树都是好几十米、上百米高,上面长满苔藓,也不怕万一打滑摔下来!从老家的树上摔下来最多落个伤筋断骨,这里的树摔下来只有死路一条。有人进来探望龚芷言的时候,兰欣问过席圣贤的去向,她倒是想去把席圣贤叫下来,她被龚芷言拽住别说起身出去,就连说话都必须很小声。她想叫人去把席圣贤喊下来,谁肯去喊?谁又喊得下来?二十七岁的人了,在这种境地里,她还使孩子性。席圣贤还真当是这跟盗墓贼下古墓以为想弄死谁就能弄死谁吗?来的这一批人,席圣贤随便弄死哪一个,都会惊动国家机关,她还嫌身上的虱子不够多还想再招一身骚么?
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刚入睡没多久的兰欣又被刑烨磊吵醒,龚芷言也醒了,蜷在兰欣的怀里,颤栗着听着外面的动静。龚芷言把头埋在兰欣的怀里,手紧紧地抓住兰欣的衣服。兰欣安抚地轻轻拍了拍龚芷言的背,低声问道:“好点了吗?”
龚芷言吸了吸气,轻轻地点点头,拽住衣服的手一点也不放松。
兰欣低声说道:“外面好像出事了,我去把小贤从树上叫下来。”
龚芷言不作声,只把兰欣抓得更紧,头深深地埋在兰欣的怀里。
“芷言。”兰欣低喊一声,感觉到有异,她轻声说道:“你当心闷着。”她捧起龚芷言的脸,发现龚芷言满脸的泪。“不哭,不哭了,我不出去了,我陪着你。”
龚芷言哭了一会儿,泪水渐渐止住。她闭着眼静静地蜷在兰欣的怀里,醒着,不说话也不吭声,手仍紧抓住兰欣的衣服不放,无声地坚持。
没一会儿,外面又传来对话声,好像是科研院的人少了两个,又开始传令清点人数。
龚芷言听着外面的动静,她深深地吸了吸气,又往兰欣的怀里钻了钻。她知道只有席圣贤对这里的情况熟,该去把席圣贤叫来处理,唯一能叫动席圣贤的只有兰欣,她又怕兰欣在这时候出去丢下她一个人。
营地的人都被吵醒了,龚芷言从那些走动的脚步声和谈话声里听出外面挺乱。她喊了一个近身保镖的名字。帐篷马上响起应答声。龚芷言说道:“你对跟刑连长说一声,让他严密防守营地,天亮前,谁也不准离开营地,除站岗放哨的人员外,所有人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听候安排调度。”
“是!”那人领命走了。
龚芷言窝在兰欣的怀里,那轻拍在她背上的安抚让她安心许多,渐渐平静下来,紧抓住兰欣衣服的手也放开,收到胸前放着。她低声道:“这几年,你不在身边,真不习惯。好久没这样窝在你的怀里了。”
兰欣沉默片刻,见龚芷言已经平静下来,她才问道:“你今天怎么激怒小贤了?”
龚芷言吸吸气,抬起头看向兰欣,问道:“你又以为我欺负她?”
“我了解她的性子,不招惹到她,她不会……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对你。”兰欣拧紧眉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席圣贤在你这里,杀人放火都是有道理,都是对。好,这事情是我错。”龚芷言说完,气闷地转过身去,刚转过身,害怕,又转回来,继续拽住兰欣的衣服,枕在充气枕头上闷不作声。
“芷言。”
龚芷言不吭声。
“这事情……你把小贤交给我处理好不好?别跟她为难。”
龚芷言抬起眼,冷冷地盯着兰欣。
兰欣说:“你要跟她为难,我马上走。”说话间便要起身。外面闹得那么乱,小贤一个人在树上,她真担心出点什么意外,想去看看。
龚芷言赶紧一把抓住兰欣,眼眶又开始泛红,两人目光僵视几秒,她重重地点点头,继又把脸别到一边。拽住兰欣衣服的手握得更紧。直到兰欣又躺下来,龚芷言还不肯松手,她把头埋得低低的,脸颊藏在兰欣的衣服下,悄悄落泪。过了许久,龚芷言才喃喃地说了声:“在这地方,大家的命都捏在她手里,除了你,谁又敢跟她为难?她那性情,谁又敢去招惹。”
兰欣苦涩地笑了笑,说:“你招惹她的地方还少吗?”她低低地叹口气,席圣贤看龚芷言不顺眼,多少是因为她的关系。
“她保我在这里的安全,帮我找回哥哥,我帮她洗底保她在外面的安全,这交易很公平,算招惹吗?”龚芷言说道:“我不觉得我有亏待她的地方。”想到席圣贤对她干的那些事,龚芷言又吓得全身发抖。她早知道跟魔鬼做生意很恐怖,可等她接近席圣贤后,才发现席圣贤比她想象中更可怕。一次很平常不该起冲突的交谈,居然会招来席圣贤那样的动作。
“错在我。”兰欣又低低地叹口气。她明知道席圣贤在意她和龚芷言的关系,还和龚芷言走得近。她明知道龚芷言对她有情,却用龚芷言对她的情来维护席圣贤。席圣贤和龚芷言都是眼里容不得砂子的人,她这样的权谊平衡,只能暂时维持双方表面的平和,矛盾掩藏起来只会埋得更大,等到冲突爆发的那天,只怕很难收场。不管是龚芷言还是席圣贤,她都不想看到她们任何一人受伤。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可以好好合作的人,偏偏矛盾重重无法调和。在她吧,或许她才是这些矛盾的核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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