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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沈桥就被池小溪带进了那院中,她根本没来得及看周围的摆设布置,因为她的全副注意力全都被床上的人吸引了,或者说,被她的叫喊声吸引了。
她躺在床上,却一个劲地要往床下伸手,口中不停地喊着,“小桥呢?你们怎么还不把她带来见我?你们快去把她带来,我要见她。”
她的声音软绵绵的,带着缠绵病榻的虚弱无力,可是,她却是十分固执地一遍遍喊着,带着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
悠然见了她瞬间眼睛飞亮,眼巴巴地望着她,满含期待。
沈桥觉得温太妃有点像在叫魂,自己情不自禁地就抖了三抖。
可是,都已经走到这儿了,沈桥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去,然后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下,缓缓地蹲下身子,脸上的表情刚刚调整好,正打算开口,温太妃的手就一把握住了她的,激动而用力,沈桥觉得自己的手被抓得一阵生疼,她那力道,半点都不像是病人呢。
可是沈桥再看她的脸,看到她那副憔悴又虚弱的模样,瞬间就打消了自己方才的念头,想来她只是太激动了。
温太妃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来回逡巡打转,一寸寸地扫过,一点点地细看,那仔细认真的劲儿,有那么点近乎严苛的味道,沈桥几乎要有些承受不住她这样的打量,脸上的笑也微微僵硬。
半晌,温太妃手上的力道才慢慢松开,那打量的目光也慢慢收回,苍白虚弱的脸上缓缓绽出了一点笑意。
“你就是小桥吧。我总算是见到你了,真是个水灵的姑娘。”
温太妃虽然在笑,可是沈桥觉得自己身上的压力也并没有较少,她只要看着自己,自己便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便总有一种接受别人检查巡视的错觉。
池小溪在旁边不停地给沈桥使眼色,沈桥便又让自己脸上的笑自然了些,她憋了半晌,才终于开口,对温太妃柔声道:“太妃的身子好些了吗?”
温太妃笑得意味深长,“见了你,我便好像是见到了什么灵丹妙药似的,整个人全身上下就都松快了。”
听到温太妃这么直白的话语,想到自己其实是在演戏骗她,沈桥心里便陡生了一种难以言状的愧疚之意,面上不觉微微发窘。
沈桥正要接话,温太妃却又开了口,掌握了话语的主动权。
“你是崖州的姑娘?”
沈桥老老实实地点头回答,“是的。”
“家里可还有其他人?”
“没了。”爹爹去世,娘亲与人私奔,就算现在还活着,在她心里,也都是死了的。
“那你一直都是一个人住?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养活自己?”
沈桥略一思量,便知道她为什么要这般详细地询问自己的情况,她以为自己是凤释轩带回来的姑娘,觉得自己是要进凤家门的,所以才要这般打听。
可是,若是依照现在大家闺秀的标准来衡量她,那温太妃怕是要失望了。
因为温太妃是病人,沈桥便有些犹豫,担心自己说了实话,会让她受到刺激病情恶化。
但是,要她昧着良心说假话,沈桥又觉得有些太过,自己根本也不可能进凤家的门,现在来演这一场戏,也不过是为了暂时安抚温太妃的情绪。可自己若是让她觉得自己就是凤释轩要娶的人,以后又该怎么收场?
撒了一次谎,就要用无数次谎来弥补,还不如现在她就慢慢地跟温太妃透露些实情,让温太妃自个儿浇灭对她的热情。
沈桥这般想着,便如实把自己在崖州的情况说了出来。
那些事,对她来说,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崖州的风气开化,她自己又并非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对那些所谓礼仪也并没有那么看重,是以她说得分外坦然。
温太妃听了,面部肌肉却禁不住微微抽搐了几下,脸上的表情一时变得颇有几分古怪。
半晌,她才吐出一句话,“这般抛头露面的讨生活,可真是为难你了。”
沈桥看着温太妃的情绪变化,心道果然如此。
但凡是这些高门大户的人家,便不会愿意看着自己的儿子跟这么一个整日抛头露面的女子有什么瓜葛。
沈桥以为温太妃对她的热情定然也就这么灭了,但是温太妃的情绪也不过就是一闪而过,很快便又恢复如常,竟然拉着沈桥开始细问起了她在码头卖小食的细节,听到沈桥的回答,她的语气神色中不免又带上了几分惊叹,甚至,还有那么一点怜惜的味道。
拉拉杂杂地与沈桥聊了一大通,把她在崖州的细枝末节全都挖完了,然后,她便轻拍着沈桥的手,语气里满是慨叹地来了一句,“人生就是先苦后甜,现在既然到了我们凤家,便断不会再让你吃那些苦头。轩儿定会好好待你的,他若是敢有半分慢待于你,我定第一个饶不了他!”
沈桥一时愣住,显然完全没料到温太妃在听了她说的那么多事之后竟然还会有此一言,她瞬间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依照她的判断,温太妃不应该是就此嫌弃她的出身,然后做主把这件事亲自压下去吗?
这还没完,温太妃紧接着便把头转向池小溪,直接对她道:“你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日子,尽快把两人的亲事办了。我啊,临死前若是能看到轩儿成亲,也算是死得瞑目了。”
沈桥险些没直接跳起来,池小溪却是麻溜又恭敬地答应了下来。
“母妃放心,儿媳一定好好张罗此事!”
沈桥霎时就瞪大了眼睛,池小溪冲她猛使眼色,沈桥想到自己答应了的池小溪的事,那到嘴的话,就又给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只能对着温太妃笑得一脸僵硬。
温太妃笑得一脸慈爱,声音也染上几分愉悦,“好好好,既如此,我便放心了。”
恰在这时,外面忽的传来了一道明朗轻快的男声。
“母妃,什么事这么开心?”
随着这一道声音,门帘很快被掀开,走进来了一个身材清瘦颀长,面容俊朗,满脸笑意的年轻男人,他的容貌与凤释卿和凤释轩都有几分相似,一瞧便知定是亲兄弟无疑。
沈桥所处的生长环境让她并没有很严格的避险的意识,她甚至还在凤释川的脸上多停留了片刻,得出他倒是与凤释卿更像上几分的结论。
她正要收回目光,不料门帘紧接着又被人掀开,第二个人紧随而至。
沈桥看到他,神情顿时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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