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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楚凛眼中的怀疑越发深刻时，卫洵突然将手臂抽了回去。楚凛旋即抬头，两人四目相对，卫洵的眼眸中是一片深沉的暗色，让人全然看不透其中情绪……
上位者总是想要将所有的事情都掌握在手中，未知的变数可能打破他们的布局，因而总是使人不喜的。楚凛身为储君，自然也有掌控欲，因此她也同样不喜眼前之人此刻看不透的模样。
山洞里的气氛似乎陡然紧张了起来，楚凛收敛了神情也收回了手，属于上位者的威严开始展露出来：“先生没有什么话，想要对孤说吗？”
卫洵脸色苍白，眼眸低垂，依旧一副不温不火的模样：“殿下想要在下说什么？”
楚凛的目光微垂，看向了卫洵被衣袖重新遮掩起来的手臂，一时间也没有说话。她知道卫洵并非泛泛之辈，他不仅能写出锦绣文章，本身也是个十分谨慎之人。这一点从他追踪而来，还带着她在夜色中避开了几拨追杀，又寻见这个山洞便可知一二。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本该谨慎的人，在明知道可能暴露身份的前提下还让她掀开衣袖看了手臂，是他的身份根本没有问题，完全是自己多虑了？还是对方有意为之？！且不提前者，若他真是有意为之，那卫洵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大抵是因为前世是无缘无故被人算计死的，楚凛忍不住想得挺多。可多疑之余，楚凛也并不是个喜欢绕弯子的人，而她身份也决定她不需要与人绕弯子。
于是想了想，楚凛还是直接问了：“卫先生可是……女子？”
卫洵闻言抬起了眸子，再一次的四目相对，山洞中却是一时静默。卫洵在观察楚凛，楚凛也在观察卫洵，然而她们谁也没能从对方的神色中看出更多来。
半晌，卫洵略微勾起了唇角，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来：“殿下何出此言？”
楚凛也看不出卫洵这表现是承认了还是不承认，毕竟她虽然直觉卫洵像个女子，可这世上男生女相或者女生男相的都不少。而且裴誉也不是个傻子，他既然向楚凛举荐卫洵，总不会真对他一无所知，至少两人相处之后，卫洵若是女扮男装裴誉不该看不出来。
这样一想，楚凛对自己的猜测又犹豫起来，可转念一想她也不过是求个答案而已，猜对猜错又有什么要紧？更何况她也无需对眼前的书生有太多顾虑，于是便道：“卫先生容貌姣好似妇人，兼之肤白如雪，骨骼纤细，实在不像是男儿身。”
卫洵听完也没生气，面上的笑容反而更盛了两分，可楚凛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他的回话。
太女殿下不是个暴戾的脾气，可她身份尊贵，更是被皇帝宠大的，要说脾气真有多好也算不上。至少以她的身份所带来的傲气，是不允许旁人将她的话当做耳旁风的。
所以山洞里沉静片刻之后，楚凛便皱起了眉，见卫洵一直不答话也生出了些许恼怒来。她沉了脸色，也沉了声音，问道：“孤在与先生说话，先生这是何意？”
卫洵依然没有回答，他背靠在冷硬的山壁上，双腿蜷缩在身前，眼睛半睁半闭的也没有多看楚凛一眼。甚至在楚凛问话时，他连眼睫毛都没动一下。
这让楚凛更为恼怒，再次扬声提醒了一句，见卫洵依旧没有反应，这才发觉了不对——卫洵昏睡过去了。他原本就受伤发热精力不济，之前不过是担心今夜还有什么变故强打着精神，结果到底还是没撑住，和楚凛说着话就昏睡了过去。
如此一来，质问自是不必提了，楚凛反倒担心起卫洵的身体来。她伸手推了推卫洵，又喊过几声不见人醒之后，还是探手试了试后者的额头。
卫洵的额头滚烫一片，也难为他一直撑着发热的身子跟她逃亡，之前还有心情与她闲话。
楚凛的脸色真正沉重了起来，不提卫洵今晚已助她良多，也不提这人有才她有意收归己用，就说眼下两人被困山中还有追兵追杀，卫洵逃亡的本事可是比她厉害多了。因此就算只是为了留下这个助力帮她回城，她也不想让卫洵在这节骨眼上病重！
此时想来，卫洵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卫洵是男子，她能将他收入麾下，来日与他相配的官职便可一展长才。而若卫洵是女子，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左右她这储君都是女子，将来任用女官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卫洵不是那等心怀叵测之人，他女扮男装或许还能予她一个把柄，又有何不好？
诸般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可眼下的当务之急却还是救治病人。
太女殿下生来尊贵，自然没做过照顾人的事，兼之她身体康健也鲜少生病，如此一来更是不懂如何照顾病人。眼看着卫洵烧得厉害，她也是干着急不知道该做什么，想了半天才想起好像可以往发热的人额头上敷冷帕子降温。
也不知有用没用，楚凛赶忙在身上一阵翻找，终于找出了一条白色手帕。她猫着腰又跑到了山洞口，外间的大雨还在哗啦啦的下着，远近的山林都隐没在了一片黑暗之中，那些分散在山中的北戎追兵自然也是不见了踪影。
楚凛借着冰凉的雨水浸湿了帕子，匆匆拧干后又跑回去敷在了卫洵滚烫的额头上。但除此之外，太女殿下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了，只得抱膝坐在了卫洵身旁，想了想忍不住埋怨：“不是说你医术不错吗，之前明明啃了那么多草药，怎么发起热来还是一点儿用也没有啊？！”
当然，正在昏睡的卫洵并不能回应她的埋怨。
不多时，卫洵额头上的帕子就被捂热了，可楚凛却并没有要重新换洗的意识。她只是盯着火堆守在卫洵身边，直到听见身旁之人一声声低低的喊着“冷”。
山洞里阴冷是必然的，眼前的火堆也不能驱散所有的寒冷，更何况外间哗啦啦的秋雨还下个不停。一阵夹杂着寒意水汽的夜风吹入山洞，不说此刻身体虚弱的卫洵了，就是身体康健的楚凛也冷的打了个寒颤——她到底还算照顾病人，一开始就坐在了靠外的一面，也勉强能帮忙挡挡风。
卫洵喊冷楚凛也听见了，可除了眼前的火堆之外，她们也并没有其他可以取暖的法子。
楚凛的目光在卫洵靠着的山壁上瞥了一眼，又看了眼同样阴冷的地面，觉得自己挪不挪卫洵都没什么区别，除非把人挪到自己怀里靠着，否则靠山壁和睡地面不都是一样的冷？
至于把人抱进怀里……除非这真是个女人，否则太女殿下再惜才也不可能委屈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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