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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拉,和这位客人的第一次合作狩猎,感谢如何?”说着,身穿墨绿色长袍的长髯老者抿了一口香茶,略微浑浊的眼眸注视着他身不沾血的孙子,静待后者的答复。
“蛮好的,米歇尔爷爷,特里亚尔毋庸置疑是我见过最好的猎人了,没有之一!”说罢,米拉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又朝身旁端坐如钟的特里亚尔透去希冀的一瞥,祈求一会儿他能在爷爷面前给自己一个好的评价。
然而,在米歇尔的询问下,特里亚尔一字一句地称述出了米拉的不足,如同审判庭上念出罪名的法官——“心性急躁欠缺磨炼、聆听能力缺乏、观察能力不足,最重要的是,作为猎人,没有猎人的心态。”
米歇尔默然,心中却在暗喜。特里亚尔所言如他猜测一般,足见其实事求是。能当面说出米拉的种种不足,而不是顾及朋友的所谓“面子”,能看出他的成熟——确切来说,过于成熟了.......
就算他有着二十来岁的外貌,见了自己也称一声“老爷子”,但那举止作态,非但不像个年轻人,反倒令自己有种和同龄人谈论的感觉,怪异的很。
虽然颇为奇特,但若是米拉能和特里亚尔成为知心好友,想必对其人生有莫大的益处。
与此同时,也该另派一人与之同行,毕竟特里亚尔终归是个来临不明的外人,若是抱有什么非分之想,也好加以阻止。
“米拉,听着,记在心里,句句皆是金玉良言。”默然许久的米歇尔开口吩咐道,音调缓和的话语之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颇有不怒自威之势。米尔则如霜打了的茄子般焉了一下,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米歇尔请两位年轻人离开,在村里散了几分钟步才算结束。
“为什么要把我的糟糕表现告诉老爷子啊?!”
“那是对你好。”特里亚尔说出了家长的经典语录之一。
“为了我好?你不知道老爷子会因为这个让我加练多久啊!很惨的!”
“多练习对你有好处,勤学苦练。”此乃经典语录之二。
“啊......可我不想再坐在大太阳底下锻炼和冥想了啊!太折磨人了!”
“你现在越累,将来就越轻松。”这句更是典中典。
意识到根本无法说服特里亚尔的米拉放弃了浪费口舌,他忽然察觉到自己那天在森林里似乎不只是捡了一位朋友.......
总之,米拉唉声叹气地挪动双腿,朝训练场走去。而特里亚尔则走向村中的告示牌,那块木牌上往往贴着村民的委托,诸如帮忙照看婴儿、清理垃圾等杂活,一小部分村民便以解决这种委托为生,有点像是做日结的短工。
除此之外,也有些狩猎魔物的委托。村中的猎户忙着养家糊口多半无暇顾及这些,于是乎解决这种委托的重任就交给了所谓“勇者”的头上,一群不思安居乐业整日刀口舔血的人。
而特里亚尔便是其中之一,除去谋生,这种工作所能接触到的人类和魔物数量远非其他工作能比,这对于迫切了解异世界的特里亚尔来说再适合不过。
自然,米歇尔的藏书中有甚多记载魔物的书籍。但,魔物和牲畜一般,背再多的书,也不如解剖一次来的印象深刻。
间隔告示牌尚有一段距离,特里亚尔便锁定了一张暗红色且散发着浓重血腥味的湿羊皮纸,他快步走上前将其揭下,发现那上面仅写有名字、地址,除此之外还沾着一根橘黄色的翎毛。
根据习俗,猎杀魔物委托会将魔物的信息写在委托上,以此令那些能力不足的勇者知难而退,不必白白送死。当然,相较于手写描述的信息,魔物本身的一部分作为情报的话便再好不过了,既然是一根橘黄色翎毛,魔物必然是鸟类了。
至于名字与地址:
【乔茜·皮尔克】
【皮尔克牧场】
特里亚尔将羊皮纸揉成团放进衣兜中,朝皮尔克牧场走去。知道那块位于村庄北部的牧场,由于离森林较远,一般情况下不会有魔兽侵扰——这是那位叫乔茜的老妇人亲口说的,在特里亚尔刚来村子的第一天。
没想到几天之后,牧场便有了麻烦,倒也是,这段距离防得住走兽,但对于翱翔天穹的飞鸟而言不过尔尔。
“打扰了,乔茜夫人。”特里亚尔来到牧场,看到这位面如冰霜的老妇人靠着栏杆凝视着不远处一片暗红色的土地,“血液都把土壤给浸透了,不是一般的鸟类,对吧?”
乔茜闻言默然,她朝牧场偏僻一角的小屋子指了指,示意特里亚尔去看。而后者也并无打搅妇人的打算,径直走向小屋,推门而入,腥臭味儿涌进鼻腔的速度几乎比尸体的样貌投射入瞳孔还要快。
那大概曾是法伊罗兽——法伊罗地区最为常见的宝贵家禽,类似于地球的牛类,不仅能耕地也能收获兽奶——现在只能算作是一堆肉块,如同被肆意拆解的模型般凄惨的堆放着。
法伊罗兽体型不小,身为大型魔物的成年法伊罗兽的它更是有着远超大多数人类的躯体素质,即便幼年态也有一定程度的实力,能够将其猎杀的魔兽实力非同小可。
特里亚尔蹲下身,用手去抚摸头颅肉块的边缘,用眼去看、用心去记——“很光滑,法伊罗兽的厚实脖颈皮基本没起到作用,被瞬间“劈”开了。”特里亚尔自言自语道,这是他一直以来的老毛病,“不是爪子,是其他如刀刃般的器官。
令尸首分离的原因以知,接下来便是躯体肉块的损伤痕迹......
“三个洞......是鸟类的爪印.......抓痕由粗到细,数量极多,是为了切割尸体方便撕吃。”
躯体观察完毕,接下来是面容,特里亚尔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法伊罗兽的头颅上,他细细观察着这已然僵死的头颅,似乎在期许这家兽还未远去的魂灵告知他答案.......
当然,仅仅是“似乎”。特里亚尔从不信鬼神,答案这种东西只会在尸体上发现,幽灵是绝然靠不住的。
“非常平静.......它的思维在死亡降临的一瞬间便停止了,速度不是一般的快.......”
既然如此,便能大约推测出凶手的身份了。
橘黄色翎毛、足以瞬间隔断法伊罗兽脖颈的刀刃、三指的爪子,无需过于费心便能推测出凶手是大型鸟类魔兽——斩尾金雕。
此魔兽单翅长可达四尺,展翅下连同躯体整体长度可达十尺!对人类而言是毋庸置疑的大型猛禽。其最擅长的攻击手段是在高空锁定目标之后向下突刺,在即将贴近猎物之时猛然拉升!此时如刀刃般锋利的尾部便能瞬间将猎物一刀两断化为它的美餐。据说在极限状态下连寒铁都能切割,因此斩尾金雕的尾部也能卖出不错的价钱。
以上皆是特里亚尔从米歇尔的书中得知的,至于真假......特里亚尔个刚穿越来的外球人怎么可能知晓?希望这个世界的编书者都有真才实学吧......
总之,既然已经得知了凶手的身份,那姑且先按照书上所记载的方式调配猎杀魔物所需的药剂吧。
就在此时,吵闹的聒噪传入特里亚尔的耳中,他走出小屋,将目光投向那粗鲁的村民——简陋的布甲颇为随意地披在敦实的身躯上,腰间别着一把略微生锈的铁剑,一边口吐唾沫星子一边朝乔茜夫人挥舞着拳头。
“你怎么能把委托交给一个外来的黑眼小子?你觉得他打算用啥花招帮你,用那双黑眼睛把你的法伊罗兽从死神那块儿勾引回来吗?”
“我不需要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小鬼告诉我该怎么做,盖斯!乔茜夫人一眼就能看出谁是个好把式,谁是个充气的囊泡。”
“你怎敢侮辱我!你这老——”盖斯瞥到了朝这边走来的特里亚尔,不由得退了几分锐气,就算再怎么执拗,也不得不认可这黑发黑眼的男人有着堪称艺术品般的绝妙躯体,但法伊罗人从不愿退缩,至少在切实挨了打之前他们从不退缩,“哇哦,外来小子!你觉得自己把自己折腾成这幅德行之后就有资格从盖斯这里抢活儿了?门都没有,你不过是个.......”
盖斯顿住了,他的喉咙就像是被无形的绳索勒住了一般,那比狗吠还要嘈杂的声音好半晌都没能挤出他的咽喉。除此之外,又像是被冰冻一般,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只能从他眼眸中无法掩饰的恐惧来判断这人还算是活着。
那么,令他如此恐惧的东西究竟是何物?
是一双银白色的,闪耀着璀璨光芒的瞳仁。在他所谓“黑眼小子”逐渐接近他的一刹那,那漆黑如墨的眼珠瞬间如同神降的奇迹一般变为银白色,随之而来的是足以射透人心的光辉。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盖斯感觉自己被活生生的穿刺、肢解,并像某种概念般被剖析。
如果要说在刀锋之下归于死神的怀抱是莫大的痛苦,那么这份痛楚和被剖析的那份无助和绝望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幼年曾欺负比你年小的孩童,但仅限于几次粗浅的辱骂,你后来在野狗面前保护了他们,和他们关系甚好;少年时曾偷过一次邻居奶奶的面包,但你后来还回去了,只是没为自己的行为道歉。综上所述,你并不罪恶,只是无礼。”
随着特里亚尔言罢,光辉消散,银白色的瞳孔也逐渐变为了原本的漆黑之色。盖斯如受大赦般瘫软在地,分明是在外来者面前丢尽了脸面,却又莫名了感到一丝喜悦——那很难言明是为何,硬要说的话,大约是他的良心,他心底的道德底线,不知为何在为自己的行为受到外乡人的认可而感到愉快吧!
“起来吧,去做些有意义的事情。”特里亚尔伸手将盖斯拽了起来,而后又对乔茜夫人说道,“如果判断没有错误,您的法伊罗兽多半死于斩尾金雕之手,我会负责解决掉它,暂别了。”
说罢,特里亚尔在乔茜夫人意味深长的注视之下离开了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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