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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烟烟见兰俊生已有些乱了方寸,便淡淡道:“不如这样吧,我听说你是个大孝子,已把你那老母亲从辽东接到京里奉养了?我这就命侍卫们快马加鞭赶回京里,去你家把你老娘接到这儿来。你娘是淑妃娘娘的乳母,自小把她奶大,亲如母女一般,又最是个深明大义的老太太。我只把这些事前前后后跟你娘说一遍,再问着她‘你守寡二十多年,辛辛苦苦养出来的,就是这么个畜生么?”倒要看看她会有何感想,又如何评判?你有什么话,也到你娘跟前去狡辩吧!”
说着,便高声吩咐:“罗侍卫,快去备马!”
罗钰嘴里答应着,尚未起身,兰俊生的脸已变得一片惨白,眼中皆是惊恐羞愧之色,吃力地连声哀求道:“不不……别去!别让我娘知道……”
曲烟烟冷笑一声:“怎么,怕臊了?对你老母亲无颜以对了?那当年淑妃的事,你究竟招是不招?”
“我……”兰俊生的牙齿狠狠咬着嘴唇,犹如掉进陷阱中的困兽般,眼中脸上皆是狼狈恐慌和绝望之色。最终,他从齿缝中艰难地,断断续续地挤出一句话:“我招……是我干的……你们不要告诉我娘,不要让她知道这件事……”
说完,整个人便如拆去了骨头般虚脱地瘫在了地上。
曲烟烟厌恶地啐了他一口,转头冲罗钰使了个眼色彩。
罗钰早已笑吟吟上前,将这第二份供词也让兰俊生按了手印,收入怀中,叹了口气:“费了这么多事,终究还不是要招认?接下来,我看你还是痛快些吧。”
“接下来?!”兰俊生躺在地上,睁着空洞无神的一双眼,费力地看着罗钰,又看曲烟烟:“你们……你们还要干什么?!”
罗钰挑眉诧道:“你以为这就完了?最重要的事你还没招认哪!”边说,边从怀中闲闲地摸出第三张纸来,在他面前晃了晃,笑道:“最后一份……兰爷,咱们还得继续啊。”
曲烟烟从椅上站了起来,缓缓走到兰俊生身旁,居高临下地瞅着他。半晌,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声音变得更加清冷,眸光也更加冰寒刺骨了。
“是谁指使你去祸害淑妃娘娘的?还有这次,你又是奉了谁的命来祸害我的?你若从实招了便罢,若要耍心眼儿,只怕你会生不如死。”
兰俊生脸上登时泛出青白的颜色,瞳仁骤然缩小,一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里盛满了绝望,后悔和恨意,只管死死地盯着曲烟烟看。半晌,方哑声道:
“你……怎么会费这么大的心思来设计我?我们以前认识么?有仇?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都不重要,你只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曲烟烟依旧居高临下一眨不眨地俯视着他,眼神淡漠却不容置疑。
“告诉我,你是受了谁的指使?只要你说出来,主谋在她,你不过是个从犯,罪责还不算重,我可以请圣上把你从轻发落。若是不招,不但你自己要受极刑而死,只怕你一家老小也难幸免。你忍心么?”
曲烟烟顿了顿,睨视着兰俊生那张惨白如鬼的脸,缓声道:“我劝你还是痛快地供出她来,不要白白地受那些皮肉之苦了。你——受不住的。”
兰俊生的眼睛眯了起来,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微阖的眼皮却不受控制地急速跳动不已,显然心中挣扎得厉害。
曲烟烟也不继续追问,任由他在那里反复盘桓。屋子里一时寂静了下来,静得针落可闻。
足足过了半炷香的功夫,兰俊生忽然“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声音沙嘎如夜枭,挑了眉昂然道:
“男人想女人了,这种事儿还要人指使?笑死人了!今晚的事和当年淑妃娘娘的事都是我一时糊涂做下的,手印都按了,我也不辩解了,我都认。不过这两桩事都是我一人所为,无人指使,与任何人无关!”
他顿了顿,又冷哼道:“从现在起,爷爷一个字都不会再说了。回京后,大理寺自会来审我,到时要打要杀,都与你们无干了!”说着,竟闭上了眼睛假寐起来。
曲烟烟听他这意思,为了那女人,竟是横下心来要一人承担,连全家老小的性命都一概不管不顾了!大感意外之下,禁不住气得柳眉倒竖,再也忍耐不住,扬起手来,左右开弓狠狠掴了兰俊生十几记耳光,直打得他顺着嘴角涔涔地流下鲜血来,才被罗钰拦住了。
罗钰将屋内几个侍卫都摒退了出去,手中不知何时多出来一支赤金流苏镶翡翠蓝宝的步摇来,一边把玩,一边慢条斯理地向兰俊生道:
“兰爷刚才和罗某打斗的时候,从身上掉下这么个东西来,不小心被罗某捡到了。罗某瞧着眼熟得很,倒象后/宫哪位嫔妃之物……?”
他蹲下身子,将那步摇在兰俊生眼前缓缓晃了晃,笑道:“兰爷这么贴身揣着它,如此珍爱,莫非……和那位嫔妃有私?”
兰俊生骤然见到罗钰手中的步摇,眼睛陡然大睁,抖索索挣扎着就要伸手去抢。罗钰笑着起身,将步摇交给曲烟烟:“婕妤瞧瞧,可知道这是谁的?”
曲烟烟接过步摇在手,只看了一眼,便冷笑道:“是楚昭仪的。这是内务府内造上用之物,每一件都登记在册的,何时造出,何时赏赐哪宫哪位妃嫔,来龙去脉一查便知。据我所知,这一件还是太后娘娘赏给楚昭仪的。”
她转头盯着兰俊生,缓缓冷笑道:“楚昭仪竟把太后赏赐之物转手送给了你,而你还贴身装着她的闺中之物,看来你们两个的关系很是亲密啊。”
兰俊生的嘴唇止不住地哆嗦了起来,犹自磕磕绊绊地辩道:“我本是昭仪娘娘的家奴,娘娘赏我一支步摇,有何不可?况且那也是……娘娘赏给我妹妹出嫁的压箱之物,并不是给我的……”
“既是赏你妹子的东西,你不给你妹子,反倒日夜揣在自己怀里,是什么道理?主仆亲厚,赏金子银子都可以啊,她却把自己头上戴着的首饰拔下来赏了你,这又是什么意思?我看,她这是要你时时常常地睹物思人吧?”
不容兰俊生张口,罗钰已抢先又道:“据教坊司的一名官妓所言,兰侍卫在和她燕好之时,口中却反复念着一个名叫‘月萱’的名字,不知这‘月萱’是……”
还没等他说完,兰俊生已猛烈地摇起头来,声嘶力竭地大叫道:“你们不要血口喷人!昭仪娘娘和我是清白的,你们不要诬陷她!”
“诬陷?”罗钰冷笑起来,笑声中满含着鄙夷不齿,弯腰从床下拿出一个包袱解开,从里面拿出了各色首饰,一样一样给兰俊生看。
“不好意思,头来之前,罗某扮了一回小贼,去了兰爷府上一次,从兰爷卧房里翻出这么一大包东西,看样子都是楚娘娘赏的,被兰爷爱如珍宝地放在床头。这就不说了,罗某最惊奇的是,除了这些首饰,楚娘娘居然还赏了一件大宝贝给兰爷呢,这……就不止是主仆亲厚这么简单了吧?”
说着,罗钰用手中的剑从那包袱里缓缓挑出香香软软一物,慢慢送到兰俊生面前,不屑地冷笑道:“这件肚兜,上面绣着楚娘娘的小字呢,居然出现在了兰爷的卧房里,罗某简直难以置信,匪夷所思……这样的东西,若不是娘娘亲自赏给你的,难道兰爷还能有这本事跑到楚娘娘寝宫里偷出它来不成?”
此语一出,曲烟烟先就红涨着脸呆在了那里。
罗钰的剑上,赫然挑着一方猩红的肚兜。她虽然没有看到上面是否绣着姐姐的名讳,但熟悉的直觉已经告诉她,这的确就是姐姐的东西。
虽然早已知晓了姐姐和兰俊生狼狈为奸做下了不少恶事,但她也深知姐姐是个心高的,做事又谨慎。她不相信姐姐真的会和兰俊生有私,更不相信她会为了笼络兰俊生,竟敢把自己的贴身亵衣送给他……一但被人发现,这还了得?!
曲烟烟不禁转过脸去,深深地看了罗钰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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