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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疏又是微微一叹，收回目光，耳畔尽是她的声音，他心中有些被阳光扫过的痒，只觉得周遭万物皆消融凝固，余她声音在耳边打滚、撒野。
他愿她永如这般。
这天晚上，《四季》照旧排练，周韵曦见着叶青青给陆知许又一次强调间奏的步子，像是计划很久，又像是忍不了似的走过去，问她：“你都记住了吗？”
陆知许本来低头看着脚上的步子，听她这么一问，抬起头来，额前碎发刺了一下眼睛：“我再背背哈……”
“算了吧。”周韵曦抱着手，把目光转向叶青青，“要我说的话，四个主舞也太多了吧，这种节目为什么要跳的不好的？”
叶青青挽住陆知许，看了看她一下子凝住的表情，拍了拍她的手，对着周韵曦冷笑一声：“你跳的好，你跳的最好。”
“其实就算是《四季》，也没必要非要四个主舞吧。班长，要不你看我们改一下，我觉得我们配合的不是很好……要不把节目调整调整，这样对节目效果更好吧。”她转头看向李静，语气很是自然，像是陈述一件很是简单平淡的事情。
怎么调整？
画外音很是明显了。
像陆知许这样跳的不好的，为了节目效果，还是算了吧。
这话这么就这么当着所有排练的女孩子面前说出。像是没有看到陆知许一样，像是没有看到她这些天的勤勤恳恳一样。
谁都能看见陆知许在这个活动中付出了多少，前期筹备后期练习，她一个没差。更因为没有舞蹈底子又不想给团队拖后腿，一直努力拼命的反复练习。
周韵曦一句“她跳得不好”，就轻松合理的提出建议让她滚蛋。
没有任何问题。
她的确是主舞的四个人里面跳得最不好的，如果她拖后腿，她就应该离开。
陆知许无法底气十足的反驳周韵曦的话。她可以上次在周韵曦面前，气鼓鼓的“啪”的一声带着些示威的小嚣张的拍出自己的成绩条，此时此刻却没办法反驳半句。
她确实就是跳的不好。事实就像是刻在石头上的印记，清晰明了。
这没有办法，没有什么方法能让她在一周多时间的练习中比学舞蹈十年出头的周韵曦跳得更好。
努力拼命是一回事，结果如何是另一回事。没有人在意排练多少次，隋晶要的是晚会那天台上的表现要的是结果。
谁都是看结果的。
再开口声音深处竟是有些压抑的泣音：“就、就算我走……”
“什么叫就算你走？！”叶青青猛地把陆知许往身后一拽，护住陆知许，嗤笑一声。她不像李静那样因为是班长要考虑大局，也不像陆知许那样咬唇心虚而不敢讲话。
她直接就迎着周韵曦的恶意冲了上去：“你什么意思？”
“你是要临时换人吗？过两天就是比赛，你能在这之前教会谁？让谁主舞？你能找到比许许更好的人吗？没有办法再来一个主舞你难道不清楚吗？！”
陆知许站在叶青青身后，默不作声。
没有办法再来一个主舞……那周韵曦的调整是……什么……意思……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来：“周韵曦，你该不会是想……一个人领舞《四季》吧？”
周韵曦有着十年出头的舞蹈功底，此时此刻勾唇微微一笑，默认的态度仿佛当初陆知许拍成绩单时候那样的自信昂扬。
叶青青也反应过来了：“你只要你一个主舞？你独舞？你就能带起来所有人吗？这么多人一个主舞，你能镇住场子吗？”
她仿佛觉得周韵曦在不自量力：“《四季》里面春夏秋冬每个人的动作不同，你也能自己搞定吗？”
周韵曦看了看后面开始小声议论起来的女生们：“只要改一些动作接住节拍，就没有问题。”
“好。”叶青青气得点起头来，一个劲儿的点，“你还真是这么想的，好，真好，真厉害。”
“周韵曦我告诉你，你最好老老实实不要节外生枝。谁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吗？四个人主舞的风头哪有独舞给你出的风头大啊？！”
李静走过来打圆场：“周韵曦随口一说而已，接着排练吧。”
“陆知许。”周韵曦虽然被李静扯着，也硬是回过头来盯着陆知许瞅了瞅，笑了一下，给了个眼神，“你自己想想看，你是不是在拖后腿？”
拖后腿。
从来没有人对陆知许说过这个词。
陆知许从小就在长宁附属学校读书，生活圈子小，朋友虽然少但都是从小玩到大的，都对她实打实的好。她成绩好，家境好，除了没啥文艺细胞之外没啥烦恼，没心没肺的争气到现在。
周韵曦说的没错，她真的是在拖后腿。
她应该退出。
但是那样的话，正是刚刚周韵曦眼神中有得意神采的原因。陆知许如果觉得不自信而退了，剩下的三个人也就凑不成四季。
四个人是四季，三个人没有说法呀。唯一的办法就是叶青青和李静也下场。
正是周韵曦的目的，周韵曦的独舞，她要的绝对风光。
陆知许进也不是。万一真的影响整个节目的表演效果……
退，也不是。
周韵曦之前一直没有对陆知许说什么，陆知许也以为她把之前自己和她的矛盾都放在了一边。
这时候才知道，周韵曦一直记仇着当时自己的拒绝和威胁。
这般回敬，真是诛心。
真应该听景皓的，离她越远越好才对。
这事情就在陆知许心里面结成了疙瘩，结成了死结，直到第二天上学课间，她还一直趴在桌子上，摊开的练习册草稿纸看也不看，似乎下一秒眼中就会落下泪来。
她还是想不明白。
脑海中所有思绪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哪里是哪里，也不知道怎么把这些纠缠在一起的蚕丝结打开。
“……结果……真的比努力重要吗……”
她喃喃出声。
要最优结果的话，周韵曦一个人或许真的是最好吧……可是叶青青李静和自己的努力，又算怎么回事呢……
“是啊。”孟疏听见她突然开口，一边写字一边随意的接过话茬，“结果成功的话，没有人会去在意过程是努力还是别的。”
陆知许：……！
她正难过，他还这样讲。
陆知许转过头去不理他了，很是赌气的样子，一直到音乐课上课，也没有再和孟疏讲话。
她气呼呼的坐在那里，整个人像蒸包子一样到处冒气，周身气压低的不像话。绕是孟疏再迟钝，也知道她这是不开心了。
陆知许气。
陆知许气气。
陆知许……嗯？
她感觉有人戳她。低头一看，是孟疏写了一张小纸条，用总是帮她记作业的那种纸。偷偷塞过来。
她接过来一看，上面是工整漂亮的字迹。
“不过努力可以体会到更大的世界，体会到成功或者失败。而不用以后浅浅淡淡一句，我本可以。”
什么嘛。
要一个安慰就这么难吗。
还在讲道理。
陆知许捏着纸条，瞪了孟疏一眼，目光才扫过去，就忍不住染上些笑。
他正严肃中有些忐忑，正经中有些不安，就那么直直盯着她瞅。
在这般小鹿一样坚定又温和、坦然又怯怯的眼神中，陆知许心中重复着他纸上的话，心中有了自己的答案。
周韵曦要结果，隋晶老师要结果。
叶青青和李静不要吗？她陆知许不要吗？她们努力这么多，不上台得到自己努力的结果……怎么甘心呢？
她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来，眼神坚定起来，仿佛挺起了小胸膛，带着陆知许的自信心和骄傲，暗下决心。
上。
凭什么不上？！
我就要上台，我一定会……
“你们两个？！”
一声巨响让陆知许回过神来。
“孟疏！陆知许！干嘛呢？”音乐老师站在台上，对他俩招手，“笑什么呢？！说出来我也笑笑？啊？！笑的跟朵猫尾巴花似的！”
“哎哟——”全班不知怎的突然冲着他们哎哟起来，连李静都回过头来看了看两人，挑了下眉，然后才转回去。
景皓歪靠在椅子上，敞着校服外套，里面没穿校服衬衫，穿了一件自己的黑衣服。
他现在脸色也差不多衣服色了，斜了一眼最左边的第二排孟疏和陆知许的位置。
冷冷的哼一声。
脚一蹬，椅子猛地划过地面发出“吱嘎——”一声。
教室里的哎哟声被打断，静了下来。
“来来来，起来唱歌！”音乐老师招呼着，手肘撑在电脑前，一副你们点歌我放音乐的架势。
看起来是要唱歌当做惩罚了。
“……我真的没有文艺工作的天分啊啊啊……”陆知许双手抱着头，拿额头敲桌子，绝望到想打滚。
孟疏见她这样，先站了起来，想了一下，扶了扶眼镜，正色，开口道。
“老师，我唱《人间芳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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