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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颗

作品: 青柠檬,黄柠檬 |作者:雪厘 |分类:现代言情 |更新:01-01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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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时没有关心天气,早上醒来,看到的除了满屋子的旖旎,还有室外落起的大雨,潮湿的水汽满满攀附在巨大的玻璃上,妄想将势力延伸进去,惨败地被阻挡,聚积成水珠,一颗颗滑落。

在餐厅吃早餐,逢羽两手捂住嘴巴打了个喷嚏,散乱了的头发被掖回到耳后,又拿起盘子里的一小块玉米。

“着凉了?”郁乘莱问。

他刚洗过头发,吹了半干就下楼了,酒店每个角落都开着暖气,他本来就不怕冷,只穿了件单薄的蓝色衬衫,冯羽裹着羽绒服,没化妆,脸色有些苍白,摇摇头,说:“我从小跟着我妈练瑜伽,身体倍儿棒,从来不生病。”又告诉他:“我还有马甲线呢,信吗?”

郁乘莱嚼着薯角,点头,状似无意地说:“嗯,看到了。”

逢羽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埋头喝那碗鱼肉粥。

是想出去看看山景,天公不作美,只好上了楼去,听着雨声又睡了个回笼觉,郁乘莱倚在床头看一本书,逢羽闭会儿眼就睁开看看他,他眼睛放在书本上,居然也能发现她的窥视,腾出一只手在她头顶揉两下,弄乱她的头发,她像一只宠物一样,有了爱抚就犯困,一手枕在自己脸颊下,一手放在他大腿上,脑袋往枕头里蹭蹭,安心地睡着。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郁乘莱蹲在她床边,轻声叫她起床,额头上的沉重感压制着她,半梦半醒地使不上丝毫力气,呼吸都不通畅了,张口说话,嗓子沙哑得像填了石子儿。

郁乘莱把手贴在她额头上,手心传来的滚烫让他拧起眉心,点了清汤面送上来,她别过脸去,一口也不愿吃。

郁乘莱穿上外套出去了,没问他去哪儿,逢羽闭上眼睛,耳边只有不停冲刷空气的下雨声,直到郁乘莱的声音再次出现,逢羽睁眼看到他湿湿的头发,衣服也湿了,身上裹着雨水的冷意,他手里拿着只玻璃杯,桌上放着几只药盒,让她起来吃。

明明要叫醒她,声音却唯恐惊扰,如同一片鹅毛落到枕边。

彩色的药丸被她一颗颗地放进嘴里,喝水咽下去,郁乘莱蹲在床边,耐心地看她吃完了,脱下淋了雨的衣服进浴室洗了澡,出来时,逢羽缩在被子里玩手机,他掀开被子的一角躺进去,从后面把她抱在怀里。

神思正因困意犯得迷糊的时候,听到他说,“等回去了,我要你去告诉老师、徐一青,还有伯母,告诉他们我们在一起了。”

如今逢羽也不想再向家人瞒下去了,或许让他们不高兴,这个步骤一定是必经的,于是点了头,又感觉到他说话时,放在她头顶的下巴张合:“改天我也带你回去,见见我爸妈。”

耳朵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了警报般得长鸣,她猛地睁开眼,回头惊讶地看着他,郁乘莱闭着眼,好像睡着了,她只好把那当作梦话,僵硬地躺回被子里,怎么也睡不着了。

郁乘莱的父母,早在三个月前就已经去世了。

好好修养了大半天,逢羽病好得差不多了,郁乘莱还没醒,逢羽拿起他看过的那本书,无意翻到一页插图,上面是一个男人的半身像,有着两张不同的脸,两副五官诡异地挤在一起,一个畸形的怪胎。

被那四双眼睛直勾勾地盯住,逢羽打了个哆嗦,把书远远扔开。

室外气温接近零下,瑜伽室里暖烘烘的,逢羽上课的时候,总会放着轻音乐,点上好闻的香薰,她的身体比任何人都要柔软,学员调侃她蛇一样没骨头,徐一青笑道,哪里是条美女蛇,明明一只软糯花哨的毛毛虫。

逢羽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拍拍手,让大家休息一下。

和往常一样热了杯低脂牛奶,翻看着手机,想给郁乘莱发条消息问问他在干什么,手机提示电量过低,她放下牛奶杯,扭着身子从后面的包里翻出充电器,针织衫脖子下的扣子挣开,露出几枚暗红色的痕迹,徐一青扎着头发走房间走出来,逢羽手心慌张地遮盖住,但也已被看得一清二楚了,徐一青笑得意味深长,“哎呦,我们小逢羽真的是长大了!”

逢羽尴尬地把扣子系好,“小姑……”

“放心吧,我不告诉你妈。”态度是表明与她站立同一战线的,又话锋一转地威胁道:“那么作为报酬,你要不要请我去楼下甜品店吃块提拉米苏?”

软糯的糕点被勺子切掉一块,逢羽放进嘴里慢慢地尝,对面徐一青眯着眼,用小叉子指着她逼问:“快说,男朋友到底是谁,长什么样子,高不高帅不帅?”

手中小勺把五彩缤纷的西米露搅拌成混杂的一团,逢羽说:“小姑,你新耳环真好看。”

徐一青撩了下头发,喜滋滋地说:“哦,是吗?”她又拿开手,定定地盯住她,“别岔开话题好不好,你到底说不说?”

一番话几经犹豫,逢羽最终还是泄了气,笑了一下,说,以后再告诉你吧。

从甜品店出来,绿灯亮起,徐一青挎着逢羽的胳膊走过斑马线,想起前两天在万栖山见到郁乘莱,问他们玩得怎么样。

“挺好的。”

看着徐一青的侧脸,不懂她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她怀着这样的心思,一种奇怪的负罪感把她折腾得心乱如麻,徐一青什么都没察觉的反应,是不是对她的信任,而自己辜负了信任,这让她恼火。

劝慰自己什么都没做错,仍不去看徐一青的眼睛,“做贼心虚”,这个词不知道是不是很符合她,逢羽不想承认。

她只顾低头往前走,当徐一青尖叫着推开她的时候,逢羽接着听到了几乎能刺透耳膜的刹车声,抬起头的时候,见徐一青痛苦地蜷缩在地上。

徐一青膝盖流了很多血,好在没有伤到筋骨,半小时后半躺在病床上输液消炎水,依然有说有笑。

庄嬏也赶过来照顾,逢羽就出去了会儿,不喜欢医院的味道,想找个地方透透气,郁乘莱发消息过来,问她在哪儿?逢羽敲出两个字发过去,紧接着他打了电话来,逢羽解释是徐一青磕到了腿,自己只是陪她过来的。

问他要不要过来看看,郁乘莱说好。

没一会儿人就赶来了,逢羽到楼下接他,上楼的时候,捏住他的衣角,提醒:“我妈也在。”

郁乘莱说:“告诉他们了吗?”

逢羽摇头。

“你答应过我什么?”

不喜欢她的失信,郁乘莱走下来,与她站在同一个阶梯上,两手加在她身后的扶手上,低头用耐心的声音说:“没关系,你可以现在去告诉她们。”

“但是,现在不是时候。”

“如果你不想让她们知道,到任何时候都会找到理由搪塞。”

逢羽态度僵持,他站直了身子,两手放在衣服口袋里,看了看别处,又看着她,不再说什么了,绕过她身前上了楼。

太阳消失之前,逢羽按开郁乘莱公寓的密码锁,他在书房工作,连她来了都没发现,认真安静的侧脸映照在灯下。

郁乘莱一如既往地对法医学有着强烈的兴趣,逢羽对此却避之不及,即便自己父亲就是法医专业的资深教授,她从小到大也不肯这个地域稍有接触,只觉得血腥、可怖,这方面,她和妈妈庄嬏如出一辙。

见他手边的咖啡杯已经空了,逢羽轻轻合上门,出去帮他重新煮一杯,咖啡豆倒进机器,发出沙沙得碾磨声,同时门铃响了,一个穿着睡衣的年轻女孩站在她面前,有着长到腰际的黑色头发、陌生的脸。

面对面的两个女人都是同样疑惑的。

“你是?”女孩又指指自己身后,先介绍自己说:“我前阵子刚搬过来,就住在隔壁。”

逢羽惦记着屋里的咖啡机,往里瞥了眼,笑着跟新邻居打招呼:“哦,你好。”

“章先生在吗?”女孩问,“我煲了点桃胶汤,给他送过来点。”

“章先生?”逢羽看了眼她手里的餐具,说:“你找错人了吧,这里没有叫章先生的。”

女孩很笃定地说:“不可能啊,我昨天才见过他。”

这时书房的门打开,郁乘莱从里面走出来,女孩越过逢羽朝他招手:“诶?章诺原来你在家啊!”

郁乘莱瞥了她一眼,事不关己地去厨房倒水。

女孩尴尬地笑笑,逢羽安慰她:“别介意,他这人就这样,没其它的。”

没有拒绝她的好意,逢羽接过她手里的搪瓷小碗,道了声谢。

回去把东西放桌上,掀开盖子看了看,点着头,眼神试探而危险,说:“嗯,还不错呢,要尝尝吗?”

“不用。”

他完全不当作一回事儿的反应让逢羽很受用,东西也不能白白倒掉,逢羽拿起小汤匙尝了口,想起问他说:“对了,她怎么叫你章诺?”

没得到回答,她只当他是工作累了,想着自己或许该闭嘴放他休息,还是没忍住又问了句:“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前些天。”郁乘莱敷衍地说着,他揉了下头发,模样看似很困了,光脚踩在地板上,睡衣的扣子也扣错了几颗。

“哦,这样啊。”逢羽走过去,想帮他把扣子重新扣好,两手被挡开,并没有介意他的这个举动,女人天生的敏感仍让她执着着上一个问题,喋喋不休地继续发问:“长得蛮漂亮的啊,她叫什么名字?”

见他拧眉想了想,“忘记了。”

他端着咖啡杯返回书房,“对了。”脚步停住,转身面向了她,问:“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只当他在开玩笑了,莫名的一句话让她心不在焉地干笑两声,而当注视到他平静的眼神,没有任何戏剧化的成分,她看得清楚,他不是在无聊地开玩笑。

她的名字。

他的目光直直看过来,似乎没有着等待答案的疑问,或许,只是在以这种方式提醒着她什么,又看了她一眼,转身关上了书房的门。

留她愣在原地,心脏被放了颗秤砣一样地往下沉着,深深坠入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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