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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听到她的声音, 荆无命猛然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在望着司怀云的面容的时候, 他心中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这种异样的感觉，陌生而让人难以置信。
她的目光很清亮，澄澈的宛如一湾湖水。和他不一样, 她的眼睛是活着的。
司怀云不知道这少年究竟是怎么了, 怯生生的喊了他第二句的时候，却发现刚捡起食盒拿在手中的荆无命沉默不语的再一次转头望向了她。
司怀云后退一步，被他那迫人的目光给盯着，实在很有压力。就在她惶恐荆无命该不是现在终于意识到她长大了可以杀了吧？
这也不能怪她多想，毕竟这个家伙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 但实际上并不是和他表面看上去那么耿直冷漠, 反而有点令人捉摸不透。
就比如，他若是想要杀一个人, 往往会先给对方希望, 然后故意刺激对方的求生欲望, 之后又让其陷入绝望的境地, 在那人最绝望的时刻将其杀死。这种仿佛猫捉老鼠, 将人当做老鼠一般折磨的手段, 荆无命已经用过很多次了。
之所以会知道这些，是因为她曾经看到过一次。
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些，司怀云才觉得荆无命实在很可怕。但是虽然对外人十分残忍, 荆无命对她倒还算得上不错……前提是不想着逃跑的情况下。
所以她总是十分纠结。
荆无命的表情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冷酷, 只是却有几分不自然。他的脸部肌肉在轻微的抽搐, 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他终于伸出了手——司怀云见他有些古怪，但是难得的没有一丝杀气，惊讶的愣在原地，却发现对方那只虎口布满了茧子的手已经落在了她的发顶。
荆无命什么也没有做，仅仅是将不小心落在她发际之上的青叶给拂走了。
仅仅是这样？
司怀云瞪大了眼，有些慌乱地偏过了头。这只是一个寻常的动作，但在对方看来却异常的可爱。
荆无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会突然觉得司怀云可爱。这种没来由而又突然产生的情绪让他整个人下意识地想要忽略这种心情，因而刻意做出冷淡的模样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冷冷地说道：“你回去吧。”
脱口而出的言语并不是他自己真实的心情，可是司怀云却如蒙大赦一般应了一声，她甚至还露出了看不真切的笑容。
虽然仅仅只是一丝笑意，但是却让极其敏锐的荆无命给发现了。
这让荆无命觉得很刺眼。
她……在害怕他？
四年了，他看着她从一个孩童长成稚嫩的少女，从这张如同花瓣一般柔美的面孔上，他仿佛能够预见几年之后，她会生成如何美丽的女子。
从小没有亲人的荆无命并不懂什么叫亲情，但是他并非全然是冷血动物。他下意识的将对从未见过的父亲的感情投注在了上官金虹的身上，而对她……却不知是怎样的情感。
因为她的那一句话，临时起意将她留在身边的荆无命感到有些困惑。
他突然想起自己之前似乎的确经常当着她的面杀人。
她的胆子很小，房里出现一只老鼠或是虫子都会害怕的躲到一旁。但是以往的他却丝毫不在意她怎么想，如此看来，她的确应该怕自己。
当司怀云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本来准备立刻离开的她心念一转，反而坐在了他的身边，托着下巴看着他。
荆无命冷冷道：“你怎么不走？”
当她坐在他身边的这一瞬间，司怀云仿佛察觉到他的神情似乎有些僵硬，就连拿着筷子的手都停滞了一秒。
本来一开始，她还以为荆无命是条怎么也打动不了的毒蛇，没有想到竟然也会对异性产生兴趣。
荆无命比她大几岁，正是青春期。所以他最近一系列不同寻常的反应完全可以证明他除了太不把人命当回事，其他方面还是很正常的。
虽然前一条就足够三观不正了。但是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三观似乎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
“我等你吃完再走。”她知道荆无命对于她伪装出来的宛如一张白纸一般，怯生生的小白兔形象很有好感，因此有些害怕的望着他，但还是努力鼓起勇气说完这一整句话。“荆大哥，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她的声音没什么底气，弱的就像只随时可以掐死的小动物：“不然的话，你为什么每次见了我，总是叫我走？好像我很碍着你的眼似的。”
荆无命没说话，只是安静的吃着饭，只是听到她这一句似乎有些失望的话语之后，目光闪动了一下：“……”
司怀云暗暗叹息一声，紧接着继续看着他犹如雕塑一般线条冷硬的侧脸，总是抿着一线冰冷弧度的嘴唇竟然罕见的动了动，吐出似乎不那么冻人的几个字：“不讨厌。”
说出这几个字的同时，荆无命的心神一震，他没有想到，仅仅是因为不想要看到她露出失望的神情，自己就做出了如此不像往常的自己的行为。
荆无命是矛盾的。
他既不想她的一举一动牵动自己的心神，可又不想完全的忽视她，将她视作一件私人物品一样的对待。
他既然已经开始在意她，习惯了她的存在，那么自然而然的就会渴望对方的回应。
所以他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他下意识的望向了司怀云，却见她弯起波光盈盈的眼睛，笑的很是明媚：“荆大哥不讨厌我的话，那真是太好了。”
……
夜晚，月色如纱。
树林中。
荆无命一如既往地在练剑。
他练的是左手剑，虽然他并不是左撇子，但是为了加大难度——同时迷惑对手，他往往用左手使剑杀人，很少有人知道他其实更擅长的是右手剑法。
因为那些人早已是死人了。
这世间唯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也不知何时何刻，荆无命的不远处站了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身材高大的男人，他的衣袖随着穿过树林的夜风猎猎作响。
男人的目光投注在少年的身上，死水一般的眼睛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
荆无命是个剑术上的天才，也是个杀人的天才，这一点上官金虹很清楚。
上官金虹的感觉一向很敏锐。
就好像当初他发现荆无命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将会是他有史以来最锋利的一把剑一样，此时此刻的他又察觉到了他的剑似乎有些乱。
剑光不如平时那么雪亮，步伐也没有以往那么平稳，仿佛踩在云上一样，有种轻飘飘的力度。
总而言之，过去的荆无命几乎不会在练剑的时候分心。
他的状态明显不对。
上官金虹的身形犹如鬼魅一般，他并没用他那被百晓生写进兵器谱，排行第二的「子母龙凤爪」，因为对付现在的荆无命，根本无需这武器。他只是朝着还在练剑的荆无命的手中劈了一掌，掌心蓬勃而出的内力竟将荆无命的剑打落在地。
白芒一闪，伴随清脆的声音，剑便落在了地上。
“若是往常，你的剑能接住我这一掌。”上官金虹道。
荆无命脸色有些发白。
他望着自己的手，冷漠的脸透出了一丝挣扎。
“为什么？”上官金虹也同荆无命一般言简意赅。他注意到了荆无命脸上复杂的神色，决定亲自告诉他原因。“你的心乱了，所以剑也就乱了。”
“你该想想是什么让你的心乱了。”
他冷冷道：“若是继续如此，你想要做我的对手，只是痴人说梦。”
荆无命道：“我知道。”
他闭了闭眼，之后又睁开，眸中的光芒在逐渐消失。就好像一颗小小的石子丢入了深不见底的谭中，唯有他自己才知道，那一丝悸动并没有因此而消亡，而是藏入了更深的心底。
上官金虹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才缓缓说道。
“你是因为什么人？”
荆无命道：“没有。”
上官金虹又冷冷道：“我以往问你的时候，你总是会直视我的眼睛。但这次你却没有，你是真的没有，还是怕我看出你在撒谎？”
他自然猜到了原因。荆无命到了这个年纪，会对女人产生好奇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女人要多少有多少，他只是在意荆无命竟然会因为这种事情而失去警戒心，若是刚才他再认真一些，那荆无命恐怕会死在他的眼前。
于是上官金虹联想到了司怀云。
这个小姑娘，也许是个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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