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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司怀云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上官金虹眼里的“祸害”。
她只是本能的感觉到了荆无命对她态度的转化。这一种转化好像一种契机——代表着她有可能从他身边离开的可能性。
平淡得有如死水一般的生活终于有可能发生改变了, 这让她也不禁兴奋了起来。躺在床上开始在脑子里幻想离开这片密林之后的日子。
天色越来越黑, 屋里的烛光暗淡。
门开了，外面的月光犹如流银一般温柔地倾泻进了昏暗的屋子里。荆无命踩着柔和的月光走到了屋子里，他关门的动作非常轻，仿佛是害怕吵到床上安静躺着的小姑娘。
司怀云自然听到了这细微的动静声。
她知道是荆无命回来了, 于是赶紧闭上了眼睛。
荆无命走路是没有声音的, 这是因为他习惯性的隐匿自己的存在。他就是一把藏在黑暗中的冷剑，当剑出鞘的那一刻，那便是目标死亡的时候。
他如往常一般坐在了凳子上，目光却冷然如冰，面部的肌肉微微的抽动着, 仿佛想要说出什么话, 但最终却化作了无边的沉默，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他想到了之前上官金虹对他所说的话。
然后又再一次用手摩挲起了自己的剑, 这是个习惯性的动作。当他拿不定什么主意的时候, 一定会这么做。
四年时间并不短。
特别是对于荆无命这样, 把生命当做成是一场赌博的人来说更是如此。过去当他每一次遇上未知的对手的时候, 就会告诉自己这一天或许是自己的死期。
荆无命闭上了眼睛, 开始回想起第一次遇到司怀云的时候。然后时间逐渐变到了现在, 他终究是忍不住望向了躺在床上的她，看到的却是一片看不分明的模糊的黑暗。
他又想起了上官金虹对他说的话。
“如果你放不下，那么你的剑术就永远不可能有进步。”
“因为你有顾忌, 所以会因此而怕死。怕死的人, 往往到最后是输家。”
输的结果只有一个, 那就是死。
荆无命明白上官金虹想要他做什么。
因为他现在剑术还未大成，却已经因为别的事情而乱了心，这自然不是悉心培养他的上官金虹所想要看到的。
上官金虹希望他能够亲手斩断这种不利于他的不安分因素。
他从未想过上官金虹的话会是错误的，但是内心却涌上一阵烦躁，本能的想要抗拒。
荆无命并不想这么做，但是他必须要做出选择。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但渐渐地又平缓了下来。
荆无命在一片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他将手中的剑收到了怀中，慢慢地走到了司怀云的身边。
司怀云感受到了他的接近，不知为何，突然间有些紧张。对方身上明明没有一丝杀气，可她却莫名的感觉到害怕，仿佛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巨大的威胁一般。
她感觉到对方正在注视着她。
荆无命的的确确什么也没有做，而是站在床边沉默不语，仿佛一根不能动的木桩。他的目光依旧冰冰凉，但是却比刚才柔和了许多。
他究竟想干什么？
这段时间感觉到他不同寻常的司怀云几乎是下意识地握住了藏在胸口前的那瓶毒药。如果他有任何不轨的想法，她一定会出手，不管结局是不是成功，但是司怀云觉得自己绝不能坐以待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荆无命竟然在她的床边坐了下来。
这一行动十分不寻常。只因为这四年来，每一个夜晚他都是独自抱着剑入睡。荆无命从来不会像今天晚上一样，仿佛有什么话想要告诉她。
他那双手甚至攀上了她柔弱的肩膀。
荆无命这时候才发现，原来她整个人是这样的瘦小，甚至比他想象中还要瘦小。有些凌乱的黑发裹着一张小小的白皙的脸。他盯着自己的手，毫不怀疑自己只要稍稍一用力，她的肩膀就会被捏碎。然后那张小小的面孔上，会露出极端痛苦的神情。
司怀云终究还是睁开了眼睛，有些战战兢兢的望着一言不发的荆无命。他的脸在黑暗中只能瞧见一个雕塑般的轮廓，唯有那双死灰色的眼睛仿佛静静地流淌着光亮，竟让她一时之间被他的眼睛给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这是一双奇妙的眼睛。
大部分时候它会显得很可怕，但是有的时候，却又显得少见的温情。所以司怀云怀疑自己看错了，她装作刚醒来一般揉着眼睛，用一种迷糊的声音说道：“荆大哥……？”
荆无命没有放手，依旧箍着她的肩膀，这让司怀云很紧张，她生怕被荆无命发现她此刻手中的那一小瓶毒药，而她的肩膀被他这样束缚着，似乎也没有办法对他下毒。
荆无命又看了她很久，突然道：“你还有什么心愿？”
司怀云心中警铃大作，她总感觉他问这句话像是在问遗言，因此脸色一白，强忍着情绪道：“荆大哥，我……我是做错了什么吗？”
荆无命听着她含着哭腔的声音，依旧没有放手，而是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一样望向了她细细的脖子。
不需要他怀里的剑，只需要用手，就可以扭断。
这样的话，她一定会很痛苦。
荆无命打消了这个念头，又重复了一遍，冷声道：“你若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会替你去完成。”
司怀云瞪大了眼睛，明白对方对她起了杀意。
可她完全搞不懂荆无命的脑回路，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脸？还是说，这小子压根就不明白什么叫感情？
她本也不该对一个刽子手产生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的。毕竟他就像是个□□，随时随地可能伤人。
“我……我不想死。”她想要冷静下来，但是心头却产生了一种久违的恐惧。司怀云已经被被人用刀子捅了几回，所以一想到荆无命大概率会用他平时用的那把剑杀了她，就有一种泪奔的欲望。
“如果你要杀我，荆大哥，你总要告诉我为什么？”她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薄薄的嘴唇颤抖了起来，声音充满了绝望。“你说不讨厌我？为什么又要杀了我？”
荆无命看着她那双原本含着笑意的眼睛含满了泪光，内心的某根弦突然就被拨动了，他几乎想要立刻放开握着她双肩的手，目光闪烁着一种挣扎的情绪。
“……”
荆无命没有说话，但很显然她的泪水已经动摇了他方才的想法。也许……可以有另一种选择，但是荆无命认为她是属于他的东西，若是让她离开这里，倒不如让她死在自己的手上。
荆无命无父无母，从小在极度危险的环境中长大，因此想法也绝对和寻常人不同。
但是……听着她的哭声，他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在乎过她的想法。正因为如此，她才会觉得他很可怕。
荆无命曾经觉得自己不会在意他人对自己的想法，但是在这个时候，却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是完全不在乎。
他本也不如自己想得那般坚定，说要杀她，但最终还是下不了手。
司怀云知道他的三观很扭曲，但是没有想到他竟然可以无理由对自己下手，简直就是个深井冰。
可是就当她下定决心将五毒童子给她的毒药用在荆无命的身上的时候，却发现他放开了自己的肩膀，沉默了片刻，淡淡道：“你走吧。”
荆无命走到了原本坐着的位置，背对着她，声音漠然无情：“从今以后你不用再跟着我了，你走吧。”
“你……”
司怀云欲言又止，她听到他这句话，心中也十分惊奇，还残留着几分骇然。她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惺惺作态，说一番挽留的话。因而赶紧起身，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的东西打包成包袱，然后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门边。
在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她发现他似乎望了自己一眼，但随后很快又移开了视线。
她心中的情绪顿时有些复杂了。
荆无命说话很算数，说放过她便真的坐在原地一动不动，闭上眼睛。直到她彻底离开了之后才睁开眼睛，望着突然间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屋子，心里空洞一片，如寸草不生的荒原。
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当习惯有一个人陪伴在自己身边，仿佛空气一般无孔不入的时候，当她突然离开，他才发现原来他也会产生不舍的情绪。
而司怀云跑出很远之后，又望见了清冷的月色和皑皑一片的雪地，突然有一种重获生命的欣喜。
只是望着这片银白色的雪地，她想到最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冬天。自己在杳无人迹的雪地上遇到了外人看来穷凶极恶，但对她却像是对待自己亲生女儿的五毒童子。
她孤独而漫无目的地走在雪地上，心里想着也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成功找到那个名叫阿飞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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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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