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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司怀云笑着望着他, 眼神柔如春水, 声音细软如同丝绸：“没错，我有朋友。”
“只要朋友在的地方，便可以算得上是我的家。”
她故意将声音放轻放软，但是说话的速度却放慢了不少, 目的便是让阿飞听清楚她所说的每一个字, 包括话语里所包含的情绪。
同时又让这个少年的注意力转移到她的眼睛上。因为，有些用言语无法表达的东西，眼神却能透露，并且能更直观的打动人。
阿飞的心果然不由自主地跳动了一下，他觉得她的目光柔和又温暖, 神情专注的仿佛眼里只有他一个人似的, 这让他的心逐渐热了起来，但是却又忍不住避开她的视线。
他动了动筷子, 只觉得自己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终究没有开口, 而是默默的吃着冰凉的菜肴, 最后将所有的饭菜都吃的干干净净, 阿飞才停下了筷子。
“你吃饱了吗？”司怀云见阿飞从头到尾都用一种极为快速的动作吃着饭, 一粒米也不愿意剩下, 以为他仍旧很饿。“要不要再点几个菜？”
阿飞摇了摇头，“我已经吃饱了。”
然后他就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似乎在观察接下来司怀云的举动。
司怀云见他的双眼黑而明亮, 简直比最清澈的溪水还要透明, 突然觉得这孩子像一只单纯的野兽，也许身怀什么本领，但是却不具备任何的人情世故的知识。
她简直想摸摸他的头发，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司怀云起身走到掌柜的那里，将放在包裹里的钱拿了出来，正准备和掌柜的结账的时候，却听到站在她背后的阿飞恍然大悟一般地说道：“原来钱是这么用的。”
司怀云闻言转过头去，看见阿飞的手上拿着一个白晃晃的银子，他将银子塞到了她的手上，十分坚定地望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这顿饭应该由我来付钱。”
她却摇了摇头，重新将银子还了回去，温声道：“你又忘了我之前所说的话了吗？”
“这顿饭是我心甘情愿请你的，是因为我想要和你做朋友。你这么做便是拒绝我，难道是因为你不愿意答应我的请求吗？”
阿飞没有看她的眼睛，而是沉默了片刻，说道：“我知道。我并非不愿意和你做朋友，而是……”
“不是我自己买来的东西，我绝不能要。”
在他说话的时候，司怀云已经抢着把账给结了。
她自然听到了阿飞说的话，回头轻声说道：“如果你一定要偿还我的话，那么就答应我一个条件好了。”
“好。”阿飞毫不犹豫的答应道。
“你都不问问我要提出什么样的条件吗？”司怀云不由得有些惊愕，她以为阿飞的警惕心会很高，毕竟他如此的像一只野兽，却没有想到他意外的好说话，完全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冰冷不好接近。
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好事，但是对于这个孩子来说却并不是一件好事。
阿飞说道：“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如果我要你去杀人，去做一些穷凶极恶的事情，你也会答应吗？”司怀云微微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
阿飞的目光没有转移，瞳孔如同琉璃一般剔透，说话简短却有力：“你不会。”
“我不知道你要我做什么，但是总归不会是这些事。”
他仿佛十分笃定。
“为什么？”
阿飞立刻说出了两个字：“感觉。”
“你的感觉很敏锐，没错，我对你帮我做那些事情没有兴趣。”
“只是，这个条件我暂时还没有想好。”司怀云微微歪着头看他，唇角泛开的笑意如同湖面的涟漪，因为那双柔和的眼睛，笑容显得十分温柔可爱。“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好么？”
阿飞怔神，随即点了点头，他发现自己在面对这个女孩的时候似乎特别有耐心。也许是因为她是自己从那里出来之后，遇到的第一个人，又也许和她所说的那样，他已经将她当做了自己的朋友。
此时的阿飞，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以及自身所能感受到的东西。他并不知道，人类比起野兽，更为复杂，并且更善于伪装。
两人走出了冷清的饭馆，走到了行人稀少的街道上。
大雪纷飞，地面上积起了厚厚的雪，远处的山上也染上了白霜。而司怀云见阿飞斜飞浓密的眉毛上也沾上了点点雪花，目光专注而敏锐，望着路过的人，似乎又在寻觅着什么。
除此之外，他仿佛还十分好奇，因为阿飞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地方，以及对于他来说，这么多的人。
荒野中他常年只能看到野兽，以及寥寥无几的过客。
天气显然是极为寒冷的。
他身上的衣服极为单薄，被风一吹便紧紧的贴在身上，但阿飞并没有说冷，而是咬紧牙关，倔强地不肯吭声。
她缓缓地撑开了一把原本收起来的伞，朝着并肩的阿飞更近了一步，并且伸手将他肩膀上的雪花给掸掉了。
阿飞就像一只反应尤其迅速的豹子，他立刻就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几乎在她的手靠近他的一瞬间便转过头，随即看见了司怀云撑着伞的白皙而细弱的手腕，以及伞下笼罩了浅浅阴影却越发显得秀美绝伦的脸颊。
他周身的气势软化了下来。
“我现在可以问你，你之前在找什么了么？”自来熟的司怀云温声道，她已经将自己放在了阿飞朋友的位置上，因此依旧跟着他，毕竟好不容易找到了攻略目标，说什么也不会再放他一个人离开了。
“我不知道。”阿飞的眼神里开始弥漫出一种名叫迷茫的情绪，“那个人告诉我，我应该买一些纸钱，可是我不知道在哪里买。”
司怀云：“……”
这大冬天的哪里会有卖纸钱的？又没过清明节，这地处荒凉的小镇的街上压根就没几个人，但是看阿飞的样子似乎完全不明白这些本应该是常识的东西。
于是司怀云又费了一些时间给他解释了一番，阿飞这才明白了这个时候应当是不会有卖纸钱的人。
也就是说，他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阿飞的目光转向了远处的山，看到那一片片的白霜，想到了此时应被大雪覆盖而显得格外凄清的山头以及那座孤零零的坟，还有那片无边无际的荒野。
“我该回去了。”阿飞突然道。
他似乎有些不忍，所以没有看向司怀云，但是后者却能感受他的情绪，只因为现在的他实在很好懂，在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司怀云捏紧了伞柄。
“你要走了吗？是……回家吗？”
她的声音本来就比较细弱，再加上年纪不大，带着一种孩童的天真与稚气。因而刻意的将自己的失落和伤心用语气表现出来，再加上娇美可爱的面上露出的泫然欲泣的神情，使得她很容易便能挑动他人的心弦。
阿飞也不例外，他虽然只见了她一面，却莫名的觉得自己今后或许不会忘记这个巧笑倩兮，却又似乎有着深深的孤独的少女了。
他显然是默认了她所说的话，之后少年却只是望着前方发呆，并没有任何要走的迹象，反而像是在期待着她说什么一样。
静默了片刻之后，阿飞说道：“你刚才说，你没有家。”
然后他又道：“还有，你说，有朋友在的地方，便是你的家。”
司怀云说：“你想告诉我什么？”
她双眼盯着少年瘦削英俊的侧脸，过了半晌才发现阿飞竟然不知何时转过头来长久地凝注着她，明明是纯黑色的瞳孔却让她想到天空。
阿飞的语气十分认真，甚至有些执拗：“那你和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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