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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钟灵为叶淮做了简单的包扎后,他就带着两张纸条离开了。
他走得匆忙,钟灵害怕这孩子再瞎动弹导致旧伤恶化,于是故作凶巴巴模样地撑着伞送他回到客房,亲自关了灯,确认他躺下后才离开。
叶淮房间狭小得仅能容下一张床,他躺在被子里,露出一双盈盈的眼睛。此时他脸上的红肿已消散大半,勉强能分辨出五官大致的轮廓,大抵是个清秀的男孩,只是这满脸伤痕着实骇人了些。
等她关上门,听见屋子里叶淮模模糊糊地低声说了句:“你别害怕。”
他顿了会,又略微加大音量,沙哑的童音听起来稚嫩且微弱,但又底气十足:“我会保护你。”
钟灵一个愣神,伫立于门前半晌,只能以同样轻微的语气应道:“谢谢。”
她早就习惯将游戏中的人物看做完成任务的工具,但在这样孤立无援、扑朔迷离的局里,哪怕是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承诺,也能让她心头一动。
钟灵告别了叶淮,独自行走在漆黑一片的雨夜里。
身旁没了其他人,在这边空茫的寂静中,她忽然体会到一股被监视的危机感,以及几分对未知恶意的恐惧。
钟灵想起雨中那双黑沉沉的眸子,没由来感到心悸。
那个站在窗外的黑衣人对方莹应该是没有恶意的,否则也不会在被她发现后仓皇逃走。
可他暗地窥视她的理由是什么,等待狩猎时机,好奇,或是……为了保护?
想到这里,连钟灵也忍不住为自己的想象力笑出声来。方莹对这个村子人生地不熟,怎么会有人特意保护她。
人心叵测,杀机暗藏,她害怕稍不留意,就会遭到突如其来的报复。
死亡并不可怕,令人畏惧的是等待死亡的过程。
最恐怖的,是人的恐惧本身。
一夜无梦。第二日再睁开眼睛,屋外仍然是阴雨绵绵,望不见一丝阳光。她看了眼挂钟,才发觉竟已时值正午。
她在叶家蹭了午餐,饭菜依旧出自叶淮之手——不仅要承包烹饪,洗碗、打扫甚至去田地里帮忙都是他的任务。
十岁了却还没有上学,分明就是被当成了个免费的苦力。
钟灵看得窝火,却又不好插足人家家务事,只得埋头吃饭,暗暗感慨叶淮真是好手艺。
吃完饭,她借着消食的理由四处闲逛,希望能从村民口中得知更多消息。
因为这三场骇人听闻的事件,整个村子都被笼罩上了一层沉郁寂静的气氛,秋日枯黄的植被打不起精神,病怏怏地倒在路旁。
泥土被雨水打湿,泥泞得无法下脚。钟灵正思考着最为妥帖干净的路线,迎面走来两个人。
打头的男人正值壮年,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大抵有些残疾;跟在他身后的女人低垂着脑袋,及肩黑发黑雾般遮住脸颊。她虽身着农妇普遍穿的花外套,行走时却有种说不清的风情——矜持,文雅却小心翼翼,最重要的是,她的手中捧着一本书。
当她抬起头与钟灵四目相对,原本苍白麻木的脸忽然浮现起一丝生色,仿佛一朵在暴雨里受尽摧残的花,忽然绽放了。但这短暂的生机转瞬即逝,很快又被阴森的绝望感所笼罩。
女人的嘴唇微微嗡动,不等她有所表示,男子却忽地转过头去,吓得她立马低下头去。
钟灵不动声色地前行,与女人擦肩而过时故意侧身一撞,后者一个趔趄,书本摔在泥地里。
“哎呀,真对不起!”钟灵做出歉意十足的模样,弯下身捡起那本书,目光一瞟,《人教版五年级英语教材》。
教材封面则用娟秀的字体写着她的名字:赵蕊。
想必这就是叶淮口中的“赵老师”了。
她本想将它递给赵蕊,后者却皱起眉头沉沉望过来,以极微小的幅度迅速摇头。她的眼神仿佛突如其来的大潮,沉郁得令人窒息,钟灵看出她在暗示不要把书本递回,于是只得笑道:“这位姐姐是老师吗?”
赵蕊抬眸看男子一眼,见他冷着眼旁观,才不着痕迹地点头。
钟灵不傻,自然看出二人关系的微妙之处。她刻意制造与这位满怀书卷气的女人谈话的机会,但见她神情萎靡麻木,显然怕极了男人,不敢多言,不免有些失望。
不等她再找话题,男人便不耐烦地一把抓过赵蕊手腕。衣袖略微下垂,露出手上大片淤青,她被抓得痛极,却不敢挣开。
“磨蹭什么?快回去做饭!”
男人怒吼出声,拉着她大步离开。女人步子小,几乎小跑才能跟上他的步伐,直至离开,也始终没有回头再看她一眼。
太奇怪了。
这女人显然是读过书的知识分子,居然会嫁给这样一个粗野莽汉,时刻忍受家庭暴力。不知为何,这两人的相处模式比起夫妻,更像是主子与奴仆,各自处于完全不平等的地位。
方莹本应素未谋面的舅妈也直接认出她来,说明她曾经在城市里呆过,并且认识方莹——
都是城市女人嫁给村夫的套路,且女方并不见得多么情愿。
果然如此。原本她只有一个模糊的猜测,刚才的景象更让钟灵坚信自己的猜测。
这个村子,恐怕正进行着某种不为外界所知的人口贩卖交易。
城里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被骗进山林,成为传宗接代的工具。如果不服从,得到的回应只有无尽饥饿与拳打脚踢。
她在书籍和电影里看了不少此类相关,如今身临其境,却有了种别样的恐惧感——整个村子的人都是罪犯或共犯,法律在这里不过是一件可有可无的外衣,谁也说不准下一秒,她会不会也被打晕□□,然后在打骂中磨光仅剩的一点锐气。
这件事是否与近日的谋杀案有关?方莹舅舅崔家林应该买了媳妇,不知其他几个受害者情况如何。
她想得出神,丝毫没注意远处赵蕊匆匆跑来,等对方近在咫尺,她终于反应过来女人不接书的原因——她料定丈夫不会让自己说太多,于是此刻借着“拿书”的名义与她谈话。
“你快离开。”虽然身着粗布衫,皮肤也被阳光晒得黑红,但她说话间沉稳婉转的语气充分显示出非同一般的涵养,“这里很危险。”
“他们在买老婆。”这是个陈述句,钟灵想,她必须直切话题,女人待不了多久,否则丈夫会起疑心。
赵蕊没料到钟灵竟会说得如此干脆,愣神一瞬间后再次点头。
“为什么不报警呢?如果警方介入的话——”
“你根本就不明白。”女人打断她,加快了语速,“这个村子,乃至周遭其他小镇已经形成了密封的人际圈,哪里会有人愿意为了一个被拐卖的女人而得罪整个圈子?”
钟灵接不上来,这场谈话也几乎变成了女人的单独倾诉,她继续说:“我也尝试过逃出去,但每次都被抓回来。根本不敢求助任何人,因为所有村民都站在男人那边。逃亡失败后便又是一顿毒打,你哪怕是有天大的傲气,也被慢慢磨平,心甘情愿做一个村妇。有时还会有女人爱上他们,”她说着,不屑嗤笑一声,“这也不怪她们,被一个人伤害却不能反抗,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爱上他,只有‘爱’这种动力,才能支撑你活下去。而当男人给你一杯水,或是一个庸俗的亲吻,你就会可笑地觉得他是个多么善良的人——这里的女人疯的疯,傻的傻,看起来正常些的,都是斯德哥尔摩患者。”
说罢,她抬手掀起衣袖,露出一片青红伤疤,沉声说:“你知道为什么那个男人即使知道我可能会告诉你事情真相,也并不阻止我来找你?因为他明白,我根本逃不出去。不说你一个弱女子无法带我离开,即使你后来报了警,也不过是一支烟就能解决的问题。曾经有女人跑去派出所求助,却被警车送回了家,她所谓‘丈夫’的身边。那天晚上,她就被打断了腿。”
“可他们是警察啊!如果连他们都放弃了正义……”
钟灵说不下去了。不仅因为她想起被贴在教室墙壁上显眼的“忠诚正义,秉公执法”八个大字,也因为女人同情而哀怨的眸子,她看着钟灵,如同注视着一个未经事的懵懂小孩。
她说:“空有正义又有什么用呢?妹妹,你要知道,无知的正义,不过是种愚蠢的笑料。”
“那你知道这场连环案的线索吗?有没有可能是被拐卖女人的复仇?”见赵蕊欲转身离去,钟灵选择了最关键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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