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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花花的银子

作品: 红楼之首辅家的小娇妻 |作者:山村漠漠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03-16 0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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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默媳妇老早就看见黛玉身边跟着一个长相极标志的女孩子, 不同于一般的丫头, 她的品貌十分出色, 身上透露着些书卷气,比一般的小姐姑娘也不差。而且她张嘴就是诗文, 还说什么听雨打芭蕉,一般的丫头哪能说得出这些话?但她的穿着打扮又比主子低一等儿,而且一直跟在自家姑娘身边,姑娘长姑娘短的, 还自称奴才,分明又是个丫头了。

林默媳妇料想,多半是贾府派来伺候姑娘的有些体面的丫头吧。贾府一向尚排场, 连三等仆妇丫头都要穿绸缎衣裳,戴金银首饰,打扮得光鲜亮丽的, 好向外人彰显他们家的富贵, 更何况她们有些体面的下人呢?

即使如此, 她也不该那么拿大啊, 看她的做派,分明是把自己当成姑娘身边的第一人了,从小跟着姑娘长大的夕雾、风铃、雪雁倒要靠后了。

而且,除了她, 还有一个丫鬟, 叫什么紫鹃的, 比她还盛气凌人, 似乎也想越过夕雾她们去。林默媳妇细细将英莲和紫鹃比较了比较,觉得还是英莲好一些,起码说话先带三分笑,也不摆什么架子,对小丫头子们也和气。给人的感觉不是装出来的文雅,而是真文雅。

“来之前,老爷特意叫老奴过去,仔仔细细地说了姑娘的喜好,将姑娘喜欢的、不喜欢都跟老奴说清楚了,还一再的嘱咐老奴一切都要照姑娘的喜好布置,哪里种什么哪里摆什么,老爷都是计划好的,还列了一个单子呢。”林默媳妇于是将单子掏出来捧给黛玉,“姑娘您瞧瞧,是老爷亲手写的,记得仔细着呢。”

黛玉将折在一起的纸张展开,统共有五页之多,密密麻麻的字,写的工劲有力,是林如海亲笔所书。

爹爹,黛玉在心底殷殷叫一声,女儿好想你啊……

林默媳妇见黛玉抿着嘴儿似乎有些伤怀,眼圈还有些发红,知道她睹物思人,识趣地没有上前打扰。过了好一会儿,估摸着黛玉已经好了,才凑上前,殷勤的招呼道:“姑娘,快进屋里瞧瞧吧。逛这一会子也该累了,进去吃碗茶水,歇歇再逛也不迟。”

黛玉点点头。林默媳妇忙上前打起帘子,黛玉提着裙子上了台阶,刚走到门槛那儿,便闻得一股馨香扑鼻,令人精神为之一阵,疲乏都消除了不少。是沉香的味道!爹爹还记得她喜欢闻这淡淡的沉香味儿。

屋子里沉香的味道淡淡的很好闻,应该不是燃烧的沉香,如果烧了沉香,味道要浓郁的多。待进到屋子里一看,果然未曾焚烧沉香,只是正中的桌案上摆了一个小巧别致的沉香木雕。

赖嬷嬷木着脸,目光锐利地将房内摆设扫了一圈,没有说话。

她身后的几个婆子都忍不住暗暗咋舌了。

这林家平日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原来竟富贵至如此境地!

她们跟贾母多年,常随贾母四处应酬,走过的达官显贵人府邸多了,自然看得出来东西的好坏。就这房子里的摆设,哪一个拿出来价值都不止百金。关键是很多东西,比如沉香木雕,本就十分稀有,很多时候便是拿着现钱也未必有地方买去。跟林家给他们姑娘准备的房子一比,贾家的也就是勉强能住,不至于吹着冻着罢了。

想自家府里,平常哪位太太奶奶请个客,还要把好东西借来借去撑场面呢。

林家一个小辈房里就摆这么多好东西,可真是大手笔!

紫鹃跟在贾母身边多年,品味眼光自然也练出来几分。这满屋子的东西虽然很多她都叫不出来名字,但是她知道,个个都价值不菲。看来老太太把自己给了林姑娘,还真是自己的福报,自己一定要努力获得林姑娘的信任,让那些在背后笑话自己的丫头以后后悔去吧!

看完了屋子李默媳妇又引着黛玉去瞧大花园,又逛其他小院子。赖嬷嬷年纪大的人精力不济,遂请罪说不能跟着了,黛玉便让李默媳妇打发个婆子带她到下房歇着。至于贾家另外几个婆子,年纪也都不小了,索性让她们一起歇会子去,也省得跟在自己身边聒噪,她们不自在,自己更不自在。

赖嬷嬷和那几个婆子谢了恩便告辞而去。黛玉随林默媳妇来到一个小荷塘,彼时已是深秋,早已没了荷花,只剩满塘的枯荷。黛玉想起晚唐李义山的那句“留得残荷听雨声”,不由得便多注视了一会儿。

林默媳妇不知道黛玉的想头,还以为她为没了荷花伤感,便道:“姑娘,明年夏天荷花就开了,到时候再赏荷花也不迟。”

黛玉微微一愣,才明白林默媳妇的意思,不由抿嘴儿道:“我就喜欢这残荷。”

“残荷有什么好看的?”林默媳妇面带疑惑,过了一会儿,她一拍脑门,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老奴知道了,姑娘一定是想吃莲藕了!”

“……”黛玉有点无语,又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

“这里面有莲藕?”她指着池子问。

“当然。”林默媳妇道,“这池子里的莲藕还没挖,一池子都是呢。姑娘想吃,过会子我让人挖些来,做个莲藕排骨汤,撒上几片参片、姜片,几个红枣,既好吃又补身子,如何?”

黛玉原本不打算吃藕的,听她这么一说,倒想尝尝了。但黛玉又怕下人们不知道爱惜,到时候弄得满塘狼藉,倒毁了这一片还算可看的景致,便指着东南角一块地儿,道:“就挖那角上的一点,别把荷塘弄得乱七八糟的,我以后没事还想看看这残荷呢。”

李默媳妇道:“姑娘放心吧,老奴亲自盯着,一定不让她们乱挖。”

黛玉点点头,又往别处去了。

每到一处便指着问“英莲你看这个怎么样”、“英莲你看那个如何”,二人还时不时对着花儿、树儿,甚至是墙角,石块,水里的游鱼,地上的苔藓,念上一两句诗文。众多婆子、丫鬟看着她俩说说笑笑,一会子高兴一会子哀伤,沉浸在似乎只有她们才懂的情景中,却都只有羡慕的份儿,根本插不上话。

逛累了回到房内坐下,便不见了英莲的踪影,黛玉只当她累了找地方歇着去了,并不过问。

直到吃饭的时候英莲还没有露面,黛玉才有些担心,自言自语的嘀咕一声:“别是迷路了吧。”因对夕雾道:“夕雾姐姐,你找找英莲去去,要是迷路了就带她过来,别让她漫无目的的瞎闯。”

夕雾比风铃、雪雁大几岁,当年在这宅子里住着的时候已经记事了,虽然几年没有回来,应该还有些印象。若是叫风铃、雪雁去找人,黛玉担心人没找到,她们两个倒先丢了。

夕雾领命去了,好一会儿还没回来。林默媳妇捧着一大碗排骨汤走进来,笑呵呵地放在桌子上。她亲自用汤匙盛了一小碗端给黛玉,笑道:“莲藕排骨汤做好了,姑娘尝尝?”

瓷白小碗里是米白色的汤,上面零星飘着几粒翠绿葱花,葱绿映着淡白,还有切成小粒的红枣,白的红的绿的,搭配的十分好看,光是看着就很有食欲了。还未靠近,黛玉便闻见其香醇鲜美的味道,小小含上一口,清甜可口,肉的鲜与藕的甜都化在了汤里,香醇异常,却一点儿也不油腻。切成小块的莲藕经过文火熬制,软糯中带着一丝清甜,还有肉的鲜香,简直是人间美味。

林默媳妇见黛玉吃得眯起了眼,不由勾了勾唇。黛玉放下汤匙,咂摸咂摸嘴,正要再舀些汤喝,林默媳妇弯腰笑道:“姑娘,这汤如何?”

“鲜!”黛玉首先想到的便是这个词,“从来没吃过这么鲜的汤,很好吃。”

林默媳妇笑道:“姑娘喜欢就成。刚从荷塘里挖出来的莲藕,能不鲜么?”

这时旁边一个婆子屈身道:“姑娘还不知道吧,这汤是李姐姐亲手做的呢。”

林墨媳妇乃是李氏,是以众人这样称呼她。

黛玉抬头看向林默媳妇:“这汤……是你做的?我还不知道你会做汤呢。”

林默媳妇搓着手,有点不好意思的说:“老奴也没有多么高深的厨艺,就是有一两样拿手的饭菜,这排骨莲藕汤便是其中之一。不过话说回来了,像老奴这个年纪的女人,都是做了几十年饭的人了,谁还没几样拿手菜呢?”

黛玉道:“这话倒也在理。”

正说着,夕雾回来了。

黛玉问:“怎么就你自己,英莲呢,没找到?”

夕雾道:“找到了,英莲一会子就到。姑娘再想不到我是在哪找到的。”

“在哪?”黛玉问。

夕雾道:“找遍了全府都没有看见英莲的影子,把奴才吓得了不得,还担心她失足掉进井里,前院后院的水井奴才都扒着往下瞧了。最后碰见一个挑水去的丫头,她问奴才‘听说你到处找人,可是找一个鹅黄衣裳长相顶标志的女孩子?’,奴才说‘是’,那丫头就告诉奴才英莲就在她们厨房里呢。奴才到厨房一看,英莲正站在大锅前翻着什么东西。”

黛玉奇道:“她到厨房做什么去了,难道她也会做饭不成?”

说着看向李默媳妇,问:“你做汤的时候没看见英莲么?”

林默媳妇道:“老奴没去大厨房,是在这院外的一个小厨房做的。英莲姑娘定是去大厨房了,老奴没有看见她。”

黛玉点头道:“这就是了。”因又看向夕雾,“你还没说呢,英莲去大厨房做什么呢?”

夕雾笑道:“英莲给姑娘做了一道甜点。”

英莲还真会做饭?

这大大出乎黛玉的意料。

她觉得英莲随时随刻都能给她惊喜,越相处越觉得她简直是一个万能的人,诗词歌赋虽不是顶通,但她很有灵气,每天的进步都很大,棋艺好,针线也做得好,懂些医理,泡茶泡的比一般丫头好,竟然连饭都会做。

“她做了什么甜点?”黛玉问。

“姑娘看了就知道了。”夕雾含笑一指门外,“这不,她来了!”

黛玉看见小丫头打起帘子,英莲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她未语先笑,两颊漾起两个浅浅的梨涡,我见犹怜,黛玉见过的丫头里,算上自己家、贾家、以及看郡王府,没有比英莲长相更标志的了。

这样一个玲珑剔透的人儿,怎么也得出身在乡绅仕宦之家才算配得上她。可怜英莲身世坎坷,从小便被拐子拐走,连出身之地在哪里都不知道。或许,她原就出身在富贵家庭里呢,寻常人家难得这样钟灵毓秀的女儿。

看见英莲提着的食盒,黛玉便有些迫不及待的问:“英莲姐姐,你做了什么甜点?”

英莲一面笑嘻嘻的将食盒放在桌子上,一面说:“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就是看见她们挖莲藕,就地取材,做了些冰糖糯米藕,让姑娘尝尝鲜。”

黛玉笑道:“是冰糖糯米藕啊,我正想着让厨房做些尝尝呢。”

说话间英莲已将自己做的冰糖糯米藕拿了出来,黛玉一看,便知道她手艺不错。顶级美食需要色香味俱全,英莲做的冰糖糯米藕色、香都有了,就是不知道吃着味道如何。

不过,能做的这样好看,味道多半不会差。

黛玉忙叫小丫头拿干净的筷子来,怕之前用的筷子沾染了其他食物的味道会影响冰糖糯米藕的口感。待小丫头拿了新筷子来,黛玉便忙夹了一块。薄薄的一片看起来便香糯可口,夹起来的时候藕断丝连,扯出长长一串汁液。

一到嘴里,糯米香混杂着莲藕的清新便在舌尖弥漫开来,神奇的是竟然还有一种桂花的香气。

英莲解释说:“上面淋了一层桂花蜜。”

黛玉之前觉得李默媳妇做的莲藕排骨汤已是上等,但跟英莲做的冰糖糯米藕一比,反倒落了下风。

黛玉盯着英莲看了看,她到底还有多少东西是自己不知道的呢。

用过饭,无关人等都渐渐散去了,房里只余夕雾、雪雁、风铃、英莲、紫鹃几个,黛玉将自己没怎么动筷子的两样饭菜并一碗汤赏与紫鹃,命她端到厢房里自在吃去。

剩下的都是知道英莲真正来历的人了。

黛玉接过英莲捧过来的茶水,挑眉盯着她仔细瞧了瞧,问:“厨艺也是陆家公子让人教你的吗?”要真是如此,陆离培养英莲一个丫头也够下功夫的了,大家族里培养当家的主母也不过如此吧。

英莲道:“奴才跟着拐子爹,从五六岁开始就要洗衣、劈柴、做饭,到如今已经做了五六年的饭来,只不过从前只知道做熟就行,就是换花样来回也就那些土样子。离大爷买了奴才之后,安排了一个南方厨子、一个北方厨子每天教我一个时辰的厨艺,我这才做得色香味都有几分样子了。不过,还有很多需要学的地方,做得还不够好。”

黛玉发自内心的说:“你做得已经很好吃了。”

英莲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那是因为冰糖糯米藕是奴才最拿手的,奴才从小做到大。奴才是在金陵乡下长大的,那里家家都挖塘养藕,最不缺的便是莲藕,大冬天下着雪奴才穿一条夹裤都下塘挖过藕呢。”

黛玉仿佛看到冰天雪地里一个小姑娘咬牙蹒跚着走进水塘里的场景,忍不住打个冷战。寒冬里自己裹着厚厚的裘衣缩在被窝里还嫌冷呢,英莲仅穿着夹衣就敢下池塘?没想到英莲吃的苦,比自己想象的还多。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后你跟在我身边,我不会再让你吃苦受累的。”黛玉道。这些话全是她发自内心的,别说英莲,她身边任何一个丫头,她都待她们很好。当然,如实这些丫头做出什么不利她的事,她也不会手软。毕竟,她最讨厌的便是背叛。

英莲云淡风轻的一笑,摇摇头福了福身子:“多谢姑娘垂爱。其实现在想象,那时候的苦也不算什么,奴才早都已经忘了。”

黛玉没想到英莲竟是如此洒脱之人,心里不免又高看她一眼。

正说着,贾府的一个婆子吃过饭过来道谢,说赖嬷嬷本来要亲自来的,她今天走得路多了,这会子正腿疼呢,没法过来,让自己代她陪个不是。

黛玉笑道:“是我的不是了,赖嬷嬷那么大的年纪,我不应该拉着她一块逛的,这会子她逛得腿疼,我倒是有些过意不去。”又问婆子,“没事吧?要不要请个大夫瞧瞧?”

婆子忙摆手道:“赖姐姐说她这是老毛病了,歇一会子就好,就是扰了姑娘的兴致,实在是罪过。”

黛玉道:“没事就好。”

婆子搓着手,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黛玉不好叫她这上了年纪的人站着,便命小丫头搬了一个小杌子给她坐。婆子一面连连说“使不得使不得”,一面侧身坐了。

黛玉便有一句没一句问她贾府诸人诸事,婆子先还有些拘束,后来见黛玉没有架子,说话和气,甚至偶尔还跟她开个玩笑,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便不自居的放开了话匣子。

黛玉又笑着对她说:“你从下房过来,还要穿过花园子、池塘、假山,近日又是多雨的天儿,石板地上都长了绿苔,时时刻刻都得小心翼翼的,倒是辛苦你了。”说着便命小丫头给她端了一碗热茶。

婆子吃了,黛玉又叫夕雾拿了两块小银锞子赏与她。

婆子忙起身,一面说:“林姑娘,这,这老奴不能收。”一面伸手,将银锞子接在手里。她叹一口气,另一手挠着头,“老奴……这让赖姐姐知道,怎么说呢?”

黛玉道:“这有什么,你收下吧。你不说,她如何知道?再者,我赏出去的钱,可从来没有收回来的。”

婆子忙蹲下身给黛玉行了个礼,笑得见牙不见眼,“如此,就多谢林姑娘了。说句实在话,老奴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没见过像林姑娘这么慷慨的主子呢。我要是能多伺候林姑娘几回,便是死了也值了。”

她大半辈子都住在贾府,年轻的时候身份低微,接触不到主子们,自然无从得到主子的赏赐。到后来倒是常奉命给姑娘、小爷们送个东西什么的,但府里现在的几位姑娘每个月的月钱也不过就是二两银子,自己用的还紧巴巴的呢,哪里会赏给下人多少?

林姑娘赏的这两块银锞子,每个都足足有五两不止呢,抵她两年的月钱呢。

婆子忙将银锞子贴身藏好,抬起头满面堆笑,对黛玉越加殷勤。不用黛玉问,她便将贾府多少人口,谁当家谁主事,哪个主子好惹,哪个主子不好惹,哪个婆子、总管有体面,谁是谁的心腹等等之事都说的一清二楚。

黛玉脑海里渐渐形成了一个清晰的图谱,以后在贾府如何行事基本也确定下来了。

“你们太太如何?”黛玉问。

“太太啊,是个佛爷,平日待下人们倒十分和善,就是一点,见不得那些长相标志的丫鬟待在宝二爷身边,好几个孩子都因为这个吃了亏,倒是好不可怜见……”

黛玉摆着手道:“我不是问二太太,我是问大太太。”

“原来姑娘是问大太太!”婆子想了想:“大太太不常往府里来,老奴也不大清楚,只是听人说她待下人刻薄了些,爱敛财——”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忽然意识到在一个主子面前说另一个主子的坏话,似乎不好,便住了口,低下头不吭声了。

过了一会儿,黛玉淡淡的道:“我有些乏了,你且退下吧。”

婆子如蒙大赫,忙蹲身行了一礼,退下了。

看着婆子仓皇而逃的背影,黛玉暗道,看来大舅母在荣国府还真是没什么地位,连一个三等仆妇都敢当着自己的面儿这么议论她,更别说私下里如何编排呢。

王夫人不喜欢黛玉,黛玉理所当然也不喜欢她。

对邢夫人,黛玉虽然相处的也不多,但她给黛玉的印象还不错,起码比王夫人强很多。从有限的相处中,黛玉觉得邢夫人似乎没有下人口中那么不堪。来京城第一日,就是邢夫人带黛玉去拜见大舅舅,一路上拉着她的手反复抚慰,那是黛玉来到京城后得到的第一抹不掺杂功利性的关心。

本该是荣国府继承者的长房在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眼里的存在感低的简直令人怀疑是不是听错看错了。明明继承爵位的是长房,大太太才是名正言顺的荣国府主母才是。可一说太太,就连贾府的下人都理所当然认为是指二太太,这真是一种诡异的现象。

黛玉不由想起迎春,在姑娘们里的存在感也很低。

每次和贾府的几位姑娘一块玩,迎春都不怎么说话,最多的时候是拿着一本《太上感应篇》默默地看,众人笑得时候,她也抬起头,扬起嘴角应景的笑几声。她的奶娘、婆子丫头对她也不怎么恭敬,有时候当着人便敢顶撞她,她也不生气,也不发落。

在宫里当女史的贾元春才是上上下下眼里最尊贵的姑娘,其次是贾探春,然后才排得上惜春、迎春。

惜春是宁国府贾珍的胞妹,是宁国府的嫡女,身份尊贵自不必说。

迎春理论上应该地位不下于元春才对的。虽然元春是嫡女,迎春是庶女,但迎春是荣国府长房长女。承继宗祧的是长房,荣国府理论上都是贾赦的,贾政那一支充其量只是分出去的二房。长房之女即使是庶出,也比二房的嫡女尊贵些才符合常理。但现实情况是,下人眼里,二房的庶女都比长房之女尊贵。

以卑为尊,贾府都不知道自己早已成为京中世家眼里的笑话了吧,黛玉想。

这日一直待到申时三刻,黛玉才带着一众随从回荣国府。

进了府,先去拜见外祖母。走到贾母的正房大院外,还没进门,便听到里面有争吵声,有贾母的,还有贾赦的,两人针锋相对,吵得震耳欲聋,小丫头们都吓得缩着头站在墙根下,个个面白如纸。

黛玉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激烈的争吵,说实话,她也有点吓到。

人在争吵时那种暴怒的声音,对年纪不大的女孩子来说,确实有点恐怖。

赖嬷嬷原本面上还带着笑,听见这声音立马换上诚惶诚恐的表情。“姑娘且等等,我先瞧瞧去。”说完,赖嬷嬷也不管黛玉怎么答,步履匆忙的便走了进去。

余下的婆子们个个都低着头不吭声,一溜儿站在院门外。

大约是赖嬷嬷进正房门之后,暂时安静了一瞬,接着是贾母的暴喝:“没有老娘,哪里有你这狗日的,你现在翅膀硬了,连你老娘也欺负上了!你说出去让人评评理,哪有你这般不孝丧尽天良的!我告诉你,有我在一日,你这荣国府你就别想占了去!你给我滚出去,别让我看见你,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接着是一阵噼里啪啦瓷器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房内,贾母赌气将一个斗彩莲花瓷碗给摔了。而且是正对着贾赦的头摔的,贾赦身子不够灵活,没躲开,正砸在额头上,当即便见血了,瓷碗“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碎瓷片迸溅一地。

贾赦越发来气,一时驴性子上身,当即尥起蹶子来。

别以为就你能摔!

他怒着脸,抓起来房内摆着的青花瓶儿、琉璃盏、玻璃风灯等一股脑的砸,什么珍贵砸什么,贾母先是愣住,继而大怒,拿着拐杖打贾赦。她越打贾赦摔得越厉害,最后就变成她跟在贾赦后面念叨:“畜生,你个败家子!这个不能摔,这是和田玉的,诶诶,不行,那个更珍贵……”一面叫人,“都死哪去了,还不快来人,把这不孝的畜生给我叉出去!”

这摔得都是她的体己啊,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打水漂了,就听个响儿就没有了?!

于是黛玉便看到四五个粗壮婆子推搡着十分狼狈的贾赦出来了。

黛玉:“……”惊讶的差点忘了行礼。

“见过大舅舅。”贾赦都走到她跟前儿了,她才从惊愕中回过神,福了福身子。

“小黛玉是吧。”贾赦挣脱婆子的控制,整了整衣裳,弯腰在黛玉脸颊上轻轻一点,“好个粉妆玉琢的丫头,同当年敏妹妹一样乖觉喜人。”于是在身上一阵上下翻找,从袖子里摸出金灿灿的小金羊来,“你和敏妹妹都是属羊的,我知道你要来便找人打造了这只小金羊。原想着在你来之前拿到,第一天就给你的,谁知道匠人耽误了工期,你来第一天竟然没有打造好,我便不好意思见你。后来你又去了康郡王府,一直没有机会给你……”

啊?黛玉整个人都惊讶了。

是这样么?

大舅舅为送她一个礼物,竟然费了这么大心思。

贾赦见黛玉呆着不动,不由得皱了皱眉:“不喜欢么?”自己这大老粗果然不适合煽情,唉,是不是自己送的礼物太傻了?小孩子不喜欢这么光秃秃的东西?也不知道七八岁的女孩子都喜欢什么东西,不然还是回去问问他那些姬妾去吧,她们平日最爱做的事就是跟他讨礼物,在这方面很有优势。

贾赦正考虑要不要把小金羊收回去,黛玉忽然伸手抓了起来。她扬起笑脸,眼睛眨了眨,眸子异常灵动。

“我很喜欢,多谢大舅舅。”黛玉双手握住,举到下巴处,笑得十分满足,身子还微微摇着,像一只餍足了的小狐狸,如果她背后长着尾巴,现在一定是摇啊摇的状态。

贾赦额上的血流了下来,他伸手一抹,看着黛玉也不由得笑了。

黛玉蹙起小眉头:“大舅舅,你的伤……”

“不碍事!”贾赦十分豪气的一摆手,“走了,有空到隔壁去找我玩!”

“噢。”黛玉鬼使神差的答应一声,还要再说什么,贾赦早大踏步拐过墙角不见了。大舅舅还有些可爱呢,她想。

院子里异常安静,婆子丫头们全都屏气凝神,既不动也都不说话。黛玉才从外面回来,还没有见过贾母,不好这会子就走,只好耐着性子候着。过了约莫有一刻钟的功夫,赖嬷嬷从里面走出来,眼圈有些红,像是哭过的样子。

她走到黛玉跟前儿,福了福身子,道:“林姑娘,老太太有些乏了,已经睡下了,林姑娘先回自己屋里歇歇吧,何时老太太醒了,奴才派人去跟林姑娘说一声,再过来请安不迟。”

黛玉道:“劳烦赖嬷嬷了。”

回到自己屋里,她躺在床上将小金羊从袖子掏出来,再手里把玩了一会儿。别说这小金羊做的倒还真挺精致的,黛玉打算让夕雾打个络子,以后好戴身上。赤金的小羊配什么颜色的络子好看呢?想不起来,还是问夕雾吧,她常打络子一定知道。

黛玉不知不觉便睡着了,她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有林如海,有陆离,还有贾赦,他们似乎在一个风景优美的海岛上,好像还有几个孩子,跟小鸟似的天天叽叽喳喳个不停。

这是一个冗长且天马行空的梦,黛玉睁开眼,便将梦中之事忘了大半,只剩陆离的样子还一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不知道他这会子在做什么……

黛玉边想边起身,掀开帷幔一看,外间坐着一个人,正低着头看书。那人身穿杏黄缎面底子红白花卉刺绣交领褂子,削肩细腰,鸭蛋脸儿,肌肤雪白,竟是贾探春!

黛玉笑着走出去:“你何时来了的,怎么不叫醒我?”

探春放下书,起身笑道:“林姐姐醒了,这一觉睡得可好?”

黛玉命夕雾奉茶,一面走到贾探春身边坐下,道:“多谢你记挂着,我睡得不错,这会子神清气爽。”

探春道:“那就好。”

说着她眼神扫过房内,颇有意味的道:“林姐姐果然是好书之人,这屋子与其说是一位姑娘的闺房,倒不如说是个大家公子的书房呢。”

黛玉道:“我就是闲着无聊看着玩,哪里是正经读书呢?”

贾探春的视线复又回到桌子上放着的那本书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在书本上点着:“我一过来,便看见林姐姐桌案上放着的这本书,就拿起来瞧了瞧,林姐姐不介意吧?”

黛玉道:“你看就是。”

那本书是屈原的《离骚》,贾探春又翻了翻,说:“我才疏学浅,好些字都不认识呢,比如这个,刚开始还没读几句便被难住了。”

黛玉瞅了一眼。

“那是个‘肇’字,”她把那个字的读音念了出来,解释道,“这个字的意思,是开始、初始之意,我们平日说的肇始、肇端便是它了。”

贾探春道:“原来如此。我只读了半年书,先生也不怎么教,到现在我还认不得多少字呢,以后林姐姐可以教我么?”她抓住黛玉的时候,满眼皆是殷切的期盼。

黛玉道:“我读书也不是很多,不敢当‘教’这个字,以后你有什么不认识的字,或是不明白的句子,尽管来问我。我知道的自会告诉你,我若是也不知道,便没有办法了。”

贾探春眨着眼睛:“真的么,林姐姐?”

黛玉道:“自然是真的。”

贾探春又呆了半个时辰才走,还借走了黛玉一本唐诗。

黛玉一直等到天黑,都没等来赖嬷嬷。她不知道贾母的正房大院里是什么情况,也不敢贸然前去。晚饭后,英莲捧着一碗菊花茶进来,见黛玉还倚着床栏杆看书,便道:“姑娘歇歇罢,仔细眼睛疼。”

黛玉放下书,仰头道:“泡的什么茶?”

英莲道:“菊花茶,有静心宁神之效,姑娘吃了好睡觉。”

黛玉看的是一本医书,因知道英莲也懂些医理,便问她:“你都读过什么医书?”

英莲正弯腰给黛玉收拾床铺,闻言便回头笑道:“哪里读过什么医书,奴才连草药都还没认全呢。跟姑娘一比,那便是小巫见大巫了。”

黛玉伸手将小盖碗端在手里,小口小口呷着,抬头看了英莲一眼,“我也没读多少医书,以后咱俩一块学习,互相探讨,一块进步岂不好?”

英莲将被窝整理好,起身道:“既如此,那可真是奴才的造化了!”

五日后,兰轩书院。

陆离抱着书从学堂里走出来,身后一个人叫住了他。

陆离回头一看,是同窗的学子,名叫吴皓京,东宫侍讲学士吴荣之子。

“吴兄!”陆离拱了拱手,“不知吴兄唤在下何事?”

吴皓京道:“听说你那里有一本杜预注的《左传》,不知能否借我看看?”

“没问题。”陆离很大方的道,“吴兄先回寓所,回头我叫书童给你送去。”

吴皓京连连作揖:“如此,便多谢了。”

辞别吴皓京,陆离将怀里抱着的书交给随身的书童,一面走一面问:“景文还没回来么?”

书童道:“奴才回寓所看了好几遍了,景文哥哥一直没回来。”

陆离大早上便把景文派出去看新版印出来的书如何,这都是下午了,大半天都过去了。这里离城虽有些距离,按说景文骑马也不该这么慢啊。说话间又碰到好几个同窗,陆离不住的拱手打招呼。

回到寓所,陆离先将杜预注解的那本《左传》找了出来,吩咐书童给吴皓京送去。书童去了一会儿,满面红光的回来,笑嘻嘻的回话:“吴二爷说多谢大爷,他会仔细爱惜的,看完了就给大爷送回来。吴二爷说奴才跑腿儿辛苦,还赏了奴才五百钱。”说着将钱捧出来给陆离看。

陆离道:“既是他赏你的,你拿着便是。”

不多时景文回来了,满身的土,衣服上还有干结的泥块,头发也有些凌乱。

陆离挑眉:“怎么,你这是跟人打架了?”

景文道:“爷这话可是冤死奴才了。奴才今儿出去,连一句嘴都没跟人拌,更别说打架了。是那位雕版的张爷爷忽然发起疯了来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奴才怕他出事,找了大半天才在一个泥坑里找到,他正像个小孩子似的玩泥巴呢。他看见奴才还拉着奴才不让走,非要让奴才陪他玩不可。奴才有什么办法……”

陆离道:“辛苦你了。交代你办的事可办好了?”

景文将新版印出来的图纸拿给陆离看。厚厚的一沓,每一页都是不同的图案不同的字,印的颇为清晰,活灵活现,虽然比现代工艺差远了,但在古代,已是一流水平了。

陆离似乎看到白花花的银子长了腿往自己口袋里钻的样子了,哈哈,以后不怕养不起林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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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要白花花的银子呢,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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