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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雅殿的腊梅尽数绽开的那日, 白灼炀走了。
在阿卿的求情下, 皇上没有追究他私闯后宫的罪行, 并处死了凤雅殿内若干知情宫婢。阿卿虽然对他的这种行径很反感, 但又无可奈何,自己刚进宫那会他也是这样处死秀丽宫的大批姑姑, 不许任何人乱嚼舌根。
白黔封白灼炀为恭亲王, 赐领地鄂州,相比领地远在边关的其他皇子, 鄂州也算是个好去处。
趁着凤雅殿上上下下的宫人大换血,阿卿央求白黔准许朱儿进宫伺候她, 白黔略作沉思后终是答应了。
眼见白黔变得越来越好说话,有日两人对弈, 阿卿漫不经心地提起:“三郎, 父亲戎马一生,粗人一个, 如今日日上朝跟那些文官对论,倒有些难为他了。”
白黔执棋子的手一顿,眉梢上挑:“那你以为如何是好?”
阿卿望着棋盘笑道:“不若将冀北那支军队交由父亲操练, 这样既能为三郎分忧,又能让父亲领俸禄领得心安。”
白黔故意落下一颗黑子,让白子包围, 而后笑道:“这是赵将军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阿卿:“自然是我的意思。”
白黔手握棋子, 敛去笑意瞥她一眼:“凤筠, 后宫全权交由你打理, 前朝你就放心交给朕处理,可好?”
自知没戏,阿卿只能笑着作罢。她曾在白黔面前委婉提过数次,他都两言三语地绕开了,这次挑明来说,他也没同意,可见白黔对她还是心有戒备,不敢让赵家独揽大权。
其实作为一个帝王,白黔是合格的,他能积极听取朝中文武百官的意见,主张以文治天下,虚心纳谏,厉行节约,劝课农桑,使百姓能够休养生息,国泰民安,长安城也越来越繁华。
只不过,午夜梦回之时。
她常常忆起路臾天真可爱的笑脸和白巽温柔体贴的呼唤,一想到这两人之死皆与白黔有关,她便惊出一身冷汗。
寒梅越开越多,暖炉里的炭火也越烧越旺,再过几个月,就是白黔的生辰了,她也该准备份大礼给他。
阿卿正在修剪花瓶中的梅枝时,朱儿捧着几件衣裳急匆匆走进来,贴着阿卿的耳朵说了几句话。
阿卿略想了想,答道:“每月初四前后。”
朱儿跺了跺脚,愁容满面:“如今已是十六号,怎么还不见红?”
放下剪刀,阿卿将白巽的玉佩交与朱儿,嘱咐她去太医署找一个人。
章太医背着医箱匆匆赶来,顾不得擦汗就为皇后诊脉,他把了半晌,忽然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而后跪地道贺:“恭喜皇后、贺喜皇后。”
阿卿面无表情,朱儿却开心得蹦起来,急着问:“皇后有喜了?”
章太医诚恳地点头道:“正是。”
朱儿连忙欢喜地跑出去,寻了个眼熟的小太监,冲他道:“快,快去告诉皇上,皇后有喜了。”
不一会,白黔就穿着朝服赶来了,他神色间有丝紧张,身后还跟着一个老太医。
老太医径直越过章太医,上前替皇后把脉,他将右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依次搭在皇后左手的手腕上,先后把了两次,才谨慎地回禀皇上:“皇后脉来流利,如盘走珠,的确是喜脉。”
“朕的好筠儿,你有喜了。”向来冷清淡漠的白黔忽然泪盈于睫,一个箭步冲到床榻边,紧紧抱住了阿卿。
这一生,他未曾真正享受过亲情,如今听到皇后怀了龙裔,他内心的激动无以言表,只能一遍遍地在她耳旁轻轻呼唤着她的名字。
凤雅殿的宫人都一齐跪下,异口同声道:“恭贺圣上,恭贺皇后。”
白黔内心的喜悦不亚于坐上皇位的那一天,他大挥衣袖,喝道:“赏!”
凤雅殿全体宫人各赏三倍月例,宫婢太监们做起事来便更上心,朱儿更是警惕,凡事都要亲自监督,送来的安胎药和吃食更会亲自品尝后才给皇后吃。
皇上亦下令,所有嫔妃一律不得探视皇后,每日的请安自然也免了。
即便如此,宫中也总有人处心积虑想要除掉这个孩子。
阿卿在御花园散步三五次都脚下打滑,最后凭借自己的一身轻功化险为夷,就连晚上点的熏香味道也与平常不同,她索性让朱儿把香炉都撤走。
白黔初时听见这些事故,勃然大怒遣人去查,后来查不到线索也就不了了之。
然而阿卿却是心知肚明,这些把戏大多都是出自李昭仪之手。因为以白黔的手段,不可能查不出幕后主使,他之所以没将那人揪出来,定是有所顾忌。而如今后宫中能让他有所顾忌的人无非就是李斯之女,新帝登基,稳定局势最为重要,李斯作为老臣,其党派繁复,是白黔暂时无法动摇的一股势力。
加之前些日阿卿故意将李斯的庶女李婉茹也招进后宫,并封为婉昭仪,与李昭仪平起平坐,更惹得她心生不悦,出手对付自己也在情理之中。
阿卿每日喝着安胎药,足足养了四个月的胎,小腹依旧平滑,没有丝毫隆起的迹象,渐渐开始引人怀疑。宫内有人称皇后假孕,还有人称皇后其实早就流产了,阿卿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但有些人却上心了。
这几日她总听到院内有人鬼鬼祟祟地东翻西找,但却没有声张,只任由那些人折腾。
直到某日清晨,她闹孕吐,白黔放下手中温热的鱼片粥,替她顺气,忽然听见殿外传来唧唧喳喳的吵闹声。
脸色一沉,白黔不悦问道:“什么人敢在皇后殿外大呼小叫?”
皇上身旁的老太监出门看了眼,进来回话:“禀圣上,是李昭仪带着众嫔妃给皇后请安来了。”
白黔蹙眉:“朕不是下过旨,不许任何人来叨扰皇后吗?”
老太监低着头:“这......几位主子说有重要的事要向皇后请教。”
白黔一拍案桌,勃然大怒:“叫她们滚,不论有什么事情,都要等皇后平安诞下龙裔再说。”
正用帕子捂着嘴的阿卿听完,忽然拦下白黔,她缓缓道:“圣上勿恼,臣妾现下没了胃口也吃不进东西,不若让几位妹妹进来,有什么稀奇事说来与臣妾解闷也是极好的。”
白黔瞥了眼阿卿的小腹,似有疑虑,沉吟道:“可你......”
阿卿含笑握住他的手,摇摇头:“圣上不用担心,太医说臣妾胎气稳固,不会有大碍。”
因阿卿坚持,皇上只得松了口,准许那些吵吵闹闹的妃嫔们进殿请安。
待她们行礼入座后,阿卿方才笑着问:“妹妹们有何要是要向本宫请教啊?”
几位妃嫔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只见穿得尤为华贵的李昭仪站起来,恭恭敬敬道:“敢问皇后姐姐,如何在喝避子汤的情况下还能怀上龙裔?”
阿卿冷冷望向她:“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昭仪道:“这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姐姐你曾连续一个月饮用避子汤,怎么就能怀上龙裔?”
阿卿薄怒:“休得胡言乱语!”
李昭仪冷哼声,道:“妹妹有没有胡言乱语,圣上一查便知。”
端坐着的白黔眸中已有寒意,他转过头认真地盯着皇后,问:“她说的可是真的?”
阿卿目光坚定,道:“臣妾绝不敢以龙裔之事欺瞒圣上,更不需要靠怀上龙裔争宠。”
李昭仪迅速反驳她:“你不需要,不代表赵家不需要。”
“放肆!”白黔将手旁的茶盏甩出去,怒喝一声。
李昭仪连忙跪下,将前朝之事牵扯到后宫中,是她大意了,她不敢再提赵家,只磕着头道:“臣妾所言句句属实,皇上命人在皇后寝宫外的寒梅树下一搜便知。”
阿卿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不咸不淡地睨着底下跪着的李昭仪,静候皇上处置。
白黔手握成拳,又松开,最后以商量的语气同皇后道:“不若遣人搜查一番,也好证明你的清白。”
阿卿嗤笑一声,淡道:“全凭圣上做主。”
他果真不信她,否则便会即刻命人将李昭仪拖出去掌嘴,然后下令禁止后宫再起谣言。
几个小太监拿着铲子在李昭仪指的几处挖了又挖,最后果然挖出了形如药渣的东西。
彼时,白黔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他其实早就知道皇后每次欢愉之后会饮避子汤,只不过自朱儿来后,她似乎就停用了,他还以为,她已全心接受了自己,不成想......
从太医署匆匆赶来了四五个太医,他们轮番闻过药渣后脸色各异,畏畏缩缩不敢说话。
白黔冷道:“实话实说,否则一律按欺君之罪处斩。”
太医们这才七嘴八舌依次说出自己的见地。
“这药渣似乎是几个月前的药渣,当中有藏红花、麝香等药材,应是避子汤的药方。”
“除此之外,臣还在其中发现了浮洛汤的成分。”
白黔问:“浮洛汤有何用处?”
太医如实道:“使得女子停经,脉象如盘走珠......民间俗称伪喜汤。”
“砰”。
朱儿手中端着的茶壶顷刻落地,她上前指着那老太医,愤慨道:“你胡说。皇后的确饮过避子汤不错,但那是五个月前的事了。至于什么浮洛汤,奴婢同皇后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更别说喝了。”
朱儿转身跪在皇上面前,如泣如诉:“圣上,您一定要相信皇后,这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李昭仪不屑地嗤了声,“自皇后怀孕以来,皇上便将宫中一半的精兵都派来凤雅殿外守着,有谁能躲得过他们的法眼进来陷害你家主子?”
朱儿红着眼瞪她:“说不定你早就买通了殿内某个宫婢太监!”
“你这贱婢......”李昭仪忽然有些慌,眼神躲闪不敢与其对视。
白黔将凤雅殿的所有宫人统统扫了眼,寒声道:“若被朕查出你们当中有人被收买,做了危害主子的事,诛九族,死后暴尸十日。”
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婢听完这话立刻吓得瘫软在地,她畏畏缩缩地低着头,带着哭腔道:“圣上饶命,圣上饶命,奴婢确实收了李昭仪的银子,但只是在院中四处翻看有无药渣,并未栽赃陷害主子。”
见这宫婢轻易将自己出卖,李昭仪赶紧解释道:“禀圣上,臣妾只是觉得皇后行迹可疑,故而收买这个宫婢一探究竟,但绝没有买通她陷害皇后。”
阿卿缓步走到那宫婢面前,狠狠扇了她一耳光,然后冷眼扫过看戏的几位嫔妃,最后目光锁在李昭仪身上。
她睨着李昭仪,孤傲道:“纵使本宫殿内出现这些又如何?如今本宫身怀龙裔,是经太医诊断过的,乃毋庸置疑之事实。”
“太医亦可能诊错!”李昭仪反驳道,“你喝过浮洛汤,脉象自然会如玉走珠。”
“那你说,如何能证明本宫怀有身孕?”阿卿问。
“并无方法,除非......”李昭仪瞥了眼身旁端着药盅的宫婢,缓缓道,“皇后饮下这落子汤。”
阿卿冷笑一声,这李昭仪果然是有备而来,落子汤都替她备下了。
若她喝下这落子汤,却身无大碍,就证明她是假孕骗宠,若她喝下落子汤真的流产,李昭仪也会借口是有人陷害皇后误导了自己,皇上看在李宰相的份上,或许不会如何重责她。
思来想去,都是一出妙计。
众人都在等皇上的决定,白黔蹙眉沉思良久,终是露出一丝难过的表情,他望着阿卿,道:“不必了,朕信你。”
说信,是假的。
他的眼线不止一次地告诉他,皇后的贴身宫女经常三更半夜熬汤,然后将药渣埋在土中。但他同时又抱有那么一丝幻想,但这丝幻想在今天便破灭了。
阿卿透过白黔的表情,一眼就看透了他心中所想。故而迅速端起那碗落子汤,舔舐了下唇角,将药汤一饮而尽。
等到白黔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
阿卿将喝得精光的瓷碗摔碎在地,霸气地指着李昭仪:“即便这孩子没了,本宫与圣上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孩子,但本宫的清白,绝不允你污蔑。”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阿卿下腹忽然疼痛难耐,她捂着肚子蹲在地上,额头渗出冷汗。
白黔第一个冲到她身边,扶住她,眼中写满了担忧:“筠儿,筠儿......”
刚呼唤了两声,他便看见有血顺着阿卿的小腿流下来,血源源不断地流着,染红了罗裙,十分刺眼。
“太医,快!”将皇后打横抱起,皇上怒吼道。
太医急匆匆地为阿卿把了脉,心下一颤,顿时跪在地上:“禀圣上,皇后小产了。”
“李月如!”白黔愤怒地吼出李昭仪的全名,身体不住地颤抖,他的第一个孩子,就这样没了。
“筠儿,是朕错了,朕不该犹豫,朕应该从一开始就相信你。”紧握着皇后的手,他的心狠狠揪成团。
太医刚要施针为皇后止血,就见皇后嘴里猛吐一口鲜血,脸色也瞬间煞白。
“怎么回事?”白黔怔忪了半刻,然后怒吼道,“快给皇后看看,怎么好生生地会吐血?”
老太医心一惊,迅速搭脉,随即吓得瘫软在地,嘴里喃喃道:“这不可能......不可能......”
白黔怒横他一眼,道:“快说,皇后如何了?”
老太医连忙跪地磕头,回道:“皇后中了七蟒毒。此毒乃是七种毒蛇血液提炼而成,毒发之时,无药可解。”
“无药可解?你若治不好皇后,朕要你全家陪葬!”
白黔转头看着虚弱的阿卿,语无伦次道:“筠儿,你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筠儿,你看看我,看看我啊......”
阿卿艰难地抬眸,挤出抹微笑,虚弱道:“三郎,筠儿没骗你,筠儿......真的怀了三郎的骨肉。”
白黔眼圈红了,眼泪也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这一生,自他记事起,就没哭过,即便父皇离世,与母妃断绝关系,即便战场受伤,或被她冷言冷语相讽,他都没有掉过一滴泪。
看见白黔哭了,阿卿却笑了。
这一切不过是她设的局,从很早起,她就命宫婢偷偷煮避子汤,半夜将药渣埋入土中,但实则一滴未饮。就连可以装假孕的浮洛汤,也是如此。
同时,她命朱儿找到章太医,白巽对其有恩,他见过白巽的玉佩后便发誓只为皇后所用。
按照阿卿的意思,章太医开了使胎儿羸弱的药,促使阿卿怀孕四个月也依旧小腹平坦,朱儿再暗地里向宫女太监们散播谣言,这才令李昭仪起疑。
李昭仪自以为小心谨慎,遣人翻到证据后才来向皇上禀报,却未曾料到,她不过是阿卿用来报复白黔的一枚棋子。
阿卿早在自己的唇瓣上涂抹了□□,故而早晨假装孕吐不用早膳,她一直在等李昭仪的落子汤。
一尸两命,龙裔没了,她也没了,白黔一定会痛苦万分,并且后悔莫及。
阿卿勾唇浅笑,颤手抚上白黔的脸庞,满目柔情道:“三郎,莫哭。”
白黔从来没有如此害怕过,他此生真正幸福过的日子便是同她在一起的短短数月,直到今时今日,他才发现,从前的自己根本不想要什么皇位,而是想要得到母妃的关注,如今的自己更不稀罕这世间任何一样东西,除了她。
白黔眼眶深红,如鲠在喉,他低声下气地恳求她:“筠儿,别走好不好,朕什么都答应你,给你父亲兵权,给你赵家满门荣光,还会再给你一个孩子。”
阿卿又呕了一次血,她断断续续道:“三郎,我们的孩子本来会是太子,会继承大统......如今孩子没了,我也别无他愿,只求你善待赵家,厚待我唯一的弟弟,赵高逢。”
没有人会怀疑皇后的死是自己设的局,因为任何人都知道皇后一心想要扶持赵家,如若诞下皇子,那便是太子,未来的皇上,赵家繁荣指日可待。
白黔搂着阿卿,哭得像个孩子,他不懂上天为何待他如此残忍,刚刚让他感受到幸福是什么滋味,又迅速抹杀掉。
“筠儿,我什么都答应你,我白黔以自己的性命起誓,只要我在位一天,赵家便会繁荣一天,无人敢动你家人分毫。”
“三郎,谢谢你。今生缘浅,我们,来生再续......”
最终,皇后的纤纤玉手还是垂下,宫内丧钟长鸣不休,皇上抱着皇后的遗体在凤雅殿坐了一夜,并连着三天没有上朝。
据悉,皇后下葬那日,皇上也一同躺入棺木中,最终被侍卫打晕带走。
又过了几日,皇上突然穿了龙袍上朝,颁布了一道圣旨,封先皇后幼弟为亲王,指了领地,又将三分之一的兵权给了赵合重,赐免死令牌,使之成为权倾朝野的大将军。
李昭仪因犯了谋害龙裔之罪,九族被斩,暴尸十日。李宰相一死,朝野便开始动荡,皇上却在这个时候禅位,将烂摊子丢给白灼炀,自己不知所踪。
有人说,看见他剃发出家了,又有人说,看见他去皇陵为皇后守墓了。
最终,史官评价白黔为:前半生辉煌,后半生荒唐,本可成明帝流传千世,却为情所困自毁前程。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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