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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傍晚,西斜的日头总有一会坠在远峰相接的凹处,对岸梨花林半掩着新霞,雪白的颜色融在一片赤金中,如祥云十里,又像彩绫满天。
澜灵素最爱在宫苑西首廊榭下看这景致。
背靠檐柱,双腿跷叠,可以凭心随性,连束腰的红丝带一头浸湿在水里也不在意。
她眼角含春盈笑,拈一粒瓜子放在口中,朱唇吮含几下,贝齿上下轻咬,嗑出籽仁品嚼,耳听身下流水潺潺,当真是说不出的舒心惬意。
突然,胭粉色的魅影裹着馨风扑面袭近,竟是条长绫。
她足尖一点,翩然避过,闪向柱后,长绫似有灵性,兜头回绕,又卷了过来。她早就算到,继续不停在梁柮间穿来绕去。
转眼间,胭绫已缠满廊下,乍看还道是喜绸盈阙,刻意装扮。
她纵身跃出廊榭,回眼见那绫子还要追来,却已尽其所长,生生地盘死在那里,不禁勾唇一笑,正要踏水离去,没曾想斜刺里倏地又飞出一条长绫,激窜到面前。
这次身在半空,避无可避,腰间三两下缠了个结实,只觉绫子一紧,整个人被那股劲力拉着穿堂过室,只闻耳畔风声忽忽,眼前的物事全都疾掠而过。
终于停住时,只觉背心温软,已到了床榻上。
触手间还摸到了什么,转头一瞧,旁边不及半尺的地方果然是个男人横躺在那里,衣衫褪尽,一身的横练的肌肉虬结隆起,口中“嗬嗬”连声却说不出半个字来,显是被药封了喉,此刻也正看着她,眼中全是愤怒。
“你这丫头,还想溜去哪?”
对面座上高髻云鬓,一身华彩霓裳的母亲澜若滺眼蕴责备,扬手一抽,收回长绫。
“娘,你回来了。”澜灵素欢声叫着,便要起身上前。
“不许下来!”澜若滺沉声一喝,蹙起眉来。
澜灵素碰了个钉子,嘟嘴讪讪地坐到床边,曲起的腿恰好撩开薄纱裙摆,内中粉帛玉肌若隐若现。
“嗯,这惹人的劲倒是学了七八分了,该练真功夫了吧?”
她像是这才醒觉,回眼见榻上的男子双眼沉斜,方才还怒目圆睁,这时却正呆愣愣地发痴。
“瞧什么瞧,挖了你的眼珠子!”她双腿一翻,掩住春、光,反手拍在男人额角处。
那人闷哼一声,当即昏晕过去。
“娘,你不是又要逼我吧?”
澜若滺支在颊边的手指随着唇角一撇,沉脸道:“什么逼你,不逼成么?你是堂堂玉露宫少宫主,将来要承继我衣钵,统领一派的,怎能半点不懂咱们的功夫?你那几个师姐日夜盼着我亲自指点都还不得呢。”
“那就随她们好了。”
澜灵素话刚出口,见母亲愈加不悦,又眼中盈笑道:“娘,就算你真要我练,也得是我瞧着入眼的,哪能像这样随便找个人就……”
“此人是海西血隐门的少主,筑基琴心境已修满七成,为娘亲自与你挑选的,这还不入眼,那你想要什么?”
“不过是个筑基的,有什么好稀罕,似他刚才那丢了魂的样子,定是个根性不稳的,瞧着就讨厌。既然是找药鼎,便得挑最好的才是。娘,你每次不也都精挑细选么?”
“呵,倒还真像娘当年的脾气。”澜若滺嗤的一笑,“可惜不知天高地厚,你才刚引了几成气?便好高骛远起来了,那些到了金丹、元婴修为的人,娘都未必制得住,轮得着给你做药鼎么?”
澜灵素听出母亲口风有些松动,赶忙笑吟吟地跳起身,拉住她手,撒娇道:“娘,你别这么说么,咱们玉露宫什么时候光凭功夫修为寻药鼎了?你就让我自己去找么,说不准哪日寻到个半步临仙的供我驱使呢。”
澜若滺支颐的手一晃,连着半个身子也颤了下,横了她两眼,知道这丫头纯是借故托辞,再一意相逼也是无用。
心中念头转动,也没说破,当下干咳道:“也好,你既这般说了,娘也不阻拦,便与你些时日,自己去寻个称心可意的做药鼎吧。”
澜灵素如蒙大赦,拥着她谢了几声,溜出房去,又怕母亲反悔变卦,赶忙回去略略收拾了一下,趁着夜色便离宫去了。
玉露宫位于凤麟洲东面玄海之上,四周汪洋无际。
她踏着夜色来到岸边,取出一只木雕小舟,贴上行船符,丢下水去。转眼间,半掌大的小东西就变作了画阁朱楼的菱花大船。
纵身跃上,又念诀祭了只灯鸟引路,顺着流波向海中飘去。
这宝船是去年生辰时娘亲送的,用的是千年沙棠木,任凭多大的狂风巨浪,也能履险如夷,只是没想到用在这时候。
平日在宫里,娘亲百般溺爱,连下面那些师姐也将她视若明珠,呵护有加,可就是总想叫她修习本门的合欢采练法。
作为少宫主,她明白该当继承衣钵,但就是不喜欢被人强逼。
明明是自己的事,难道便不能由着自己做主么?
时候一长,被逼得紧了,她早有躲出来的心思,可现在真的离了家,方才发觉还没想好该去哪里。
往常都听师姐们说,凤麟洲境内剑修正宗天权派最是厉害,也从没见娘亲她们抓回过哪个天权派的人做药鼎,想来是真有几分本事。
反正也没别的好去处,索性想法子混进那里瞧瞧,日后娘亲追问起来,也好有个托辞。
她是个随心任性的人,这种事从不往深处多想,一念通了,其它的便都不放在心上。
当下靠在窗边,吹着海风,吃些果子零食,困劲起来便靠着睡了。
那宝船行得极快,却也在茫茫海上飘了大半天,翌日午后,方才到了近岸。
举目四望,这里山高林密,却荒无人烟。
她上岸收了船,辨明方向,一路往深处走,沿途香花郁树,鸟鸣悠悠,倒也惬意。
约莫小半个时辰,正走进山坳中,就听不远处林中兵刃锵锵,喊杀震天。
她好奇心起,放轻步子走近,就听那边声音渐渐小了,应是不断有人死伤的缘故。
等再近些,拼斗之声已颇为零散稀疏。
她绕到一块山石后,探头向外望,就看有个光头汉子举刀纵劈,将另外一人逼得连连后退。
“老兄,你使的是刀,就算上了清雩山,天权派那帮牛鼻子也不会……”
话音未落,手中兵刃已被震飞,跟着胸口中刀,闷哼着歪倒在地。
“蠢厮鸟,难道老子不会改用剑么?”
光头又补了两刀,探手到他怀里摸出一块样子古拙的青铜圆牌,周身光蕴莹莹,瑞气充沛。
“十德令!”他手舞足蹈,跳脚欢叫,“多少人抢得你死我活,最后还是老子拿到了,哈哈哈,终于可以入天权派了!”
十德令?
她这才想起师姐们曾说天权派收徒极是严格,每三年遍选天下,只有得了信物的人才有资格入门,难道指的就是这个?
澜灵素俏目一亮,心说昨晚刚动了念头,今日机会便送上门来了,岂不是天助我也?
她心情大好,当即从山石背后转出来,不慌不忙地走上前去。
那光头还端详着牌子喜不自禁,猛然见人靠近,立时揣起牌子,拔刀在手。
抬眼却见是个姿容绝美的妙龄少女,不由一愣,随即横着一双眯缝眼直愣愣地打量。
她没半点含羞闪躲的意思,轻移莲步,款款走近。
脸上明明没在笑,眉目间却似洋溢着欢漾的风韵,牵魂引魄,叫人一看便不想再移开目光。
“哎,把东西给我吧。”
那光头正盯着她芙蓉初放般柔媚的腰身发愣,闻言不怒反笑:“美人,老子身上的东西多了,你要哪样?尽管说,哈哈……”
“真的么?那我就不客气了。”
澜灵素笑得媚意无边,眸光陡然一冷,暗运真力,掌心一翻,正要拍出,谁知林间狂风骤起,草木飞卷,连几丈高的粗壮大树都刮得歪斜欲倒。
她只觉那风腥臭难当,赶忙捂住口鼻,退开两步。
那光头也觉出蹊跷,还在左右环视,岂料侧后树丛中猛地蹿出一只浑身赤红的四脚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将他囫囵吞下,随即扭身又蹿入另一边林子,狂风也跟着止住了。
“好个带毛的畜生,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这个时候。”澜灵素忿忿地一跺脚,发足追上去。
那巨兽异常敏捷,几个蹿跳已不见了踪影。
眼见无法追上,澜灵素连连顿足。
早知如此便先一步动手,这会子早拿到东西走了,怎会节外生枝,被这畜生截了胡?如今该到哪里找?
正灰心丧气,就发现路都已到了尽头,前方不远处竟是断崖。
她过去向下望,见石壁陡峭,并不甚高,谷底树木稀疏,一览无余,没见那巨兽的影子,但隐隐有股腥臭的气息飘过来。
她暗暗猜度该是从这里跑了,于是揪着藤蔓坠下去,朝谷深处一路搜寻,越往前走,那股兽味就愈加浓烈。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谷地中本就照不进多少光来,更显得阴郁。走没多远,腥臭已和先前巨兽出没时一样冲鼻。
澜灵素放轻步子,悄无声息地绕过去,果然听到“嗬嗬”的低吼。探头一瞧,那巨兽竟伏在一株参天大树下,头颅一耸一耸,却不像在进食。
她念动法诀,翻手祭出一柄短剑,瞄向那巨兽肋下要害处。
只听一声长啸,谷间山摇地晃,那巨兽突然跳起身来,周身泛起火焰般赤红色的光芒,背上生出巨大的羽翼,后蹄一蹬,振翅飞起,直蹿向天际。
身后飘散的流光纷然落下,引着了藤蔓树枝,将一片山谷都照亮了。
“不会吧,光吃块牌子,居然连畜生也能飞升?”
澜灵素木然望着天空喃喃自语,半晌才想起后悔。
好容易撞到机会,居然就这么平白飞走了,若是让娘亲和师姐们知道了,可真是没脸再回玉露宫了。
她越想越气,恼得把剑狠狠摔在地上。
一瞥眼间,就看那株大树下杵着根矮桩子,甚是奇怪。
仔细瞧瞧,那桩子不仅有头脸、手脚,还双掌合十,盘膝坐着,赫然竟是孩童的模样。
再看他皮色白皙,双腿半截埋在土里,身上枝蔓盘绕,头顶还耷垂着几片碧油油的叶子。
她出神望了片刻,越看越像,唇角已不自禁地挑了起来,冲口欢叫:“人参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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