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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灵素待要阻止，已然来不及了，眼见他们进院之后，拿了笤帚、簸箕、水桶当真打扫起来，不由大急。
这些人不知要纠缠到什么时候，自己那要紧事可是耽搁不得，怎生能想个法子催他们快走。
一转眼，发现曹承福站在院外摇头而笑，原来他也来了。
他负手慢慢踱上前：“本来只是我一人过来，想再与你说些门中的规矩，谁知这帮小猴子早便撺掇好了，硬是拦也拦不住。你也不必着恼，日后熟悉了，便知他们都是品性纯良之人，心性不定，爱玩闹些，又不曾遇见过你这样的小师妹。”
澜灵素也跟着干笑了几声，这会子哪有心思管他们是何等样人。
曹承福是个有眼头的，此时见闹腾得也差不多了，便冲着院子里朗声道：“好了，好了，都走了吧，小心被几位真人知晓，罚你们面壁去。”
一众弟子不过只为多看新来的小师妹几眼，虽然失望，可也真怕被上面的师祖知道，当下将东西放回原处，一个个都极是不舍地出了院子，走不多远还忍不住偷眼回头去望，却见院门早已闭上，只得跟着曹承福悻悻去了。
澜灵素回到房中，天色已然暗了下来，看看时候差不多了，先在腕间珠串上抚了抚：“小无机，等我先去做完了事，回来再听你唠叨。”
见他没出言反对，便掌起灯，刻意留在房中，从后窗悄悄跃出，翻过院墙，往后山走了一段，到竹林深处，确定四下无人，这才选了个开阔的地方，面西而立，拿出那两张梨花纸，对半横折，夹在右手食指和中指间，口中默念法诀。
眨眼间，那纸便自己抖颤起来，表面龟裂，重新散做一片片粉白莹润的花瓣，向西飘去，被风一卷，随即化作粉屑，漫天浮零，芬芳流逸。
澜灵素一动不动，等那无数齑粉完全消散，无影无踪，这才收起法诀，吁了口气。
心想这讯息总算是安全传出去了，不知娘亲看了之后会如何应对，最好也尽快回个信来，别叫自己牵肠挂肚着。
忽然之间，她发觉虽然离开了玉露宫，但心中牵绊最重的还是娘亲和师姐们，说到底那里才是自己的家，所谓的玄门正宗也都将玉露宫视为妖邪一类，素来不齿。
一帮自视清高的伪君子，真当自己分得清善恶忠奸么？
澜灵素挑唇轻哼，万一哪天两边真的撕破脸，她可不会傻到纠结什么师门情谊，练成了玄门正宗的功夫，正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思虑此处不宜久留，若是被人发觉便不易解说，于是转身向回走。
才刚迈出两步，脑中忽然一凛，觉出有股阴戾之气由远而近。
她闪身避入竹丛暗处，抬眼就见一团黑漆漆的东西从头顶划过，夜色迷茫中瞧不清是什么，但却阴气逼人，如寒邪侵体，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这是什么东西？
明明感觉阴力甚强，却又不觉灵动，似乎并不是人，难道是什么邪物，想对天权派不利？
她猛然想起那名叫承煊的师叔身死之后，尸体竟被人故意送上门，如此公然挑衅，全没将天权派放在眼里，当真是少有。
记得徐承祯那讨厌鬼当初曾说他们遇上的是一伙魔修妖人，可凤麟洲境内，数百年前魔修就已式微，哪门哪派有本事和胆子这么做？
心中疑惑便想问无机，抬腕才发觉珠串间光亮沉寂，毫无生气，不由一怔，转头朝四下里看，很快瞧见他正站在不远处一块高石上，合掌仰望。
月光透过层层错落繁复的枝杈倾洒下来，反将一身青灰的僧袍掩在斑驳破碎的影中，只那张清秀稚嫩的小脸丝毫不受侵扰。
她愣了愣，才奔过去问道：“刚才那是什么？”
话音未落，就觉脚下一震，整座山忽然摇颤起来。
还没等她稳住身子，头顶便传来金石交磨的巨响，一团白光被凭空弹飞出去，崩裂成无数火星，纷然落下。
山石剧震戛然而止，那股阴戾之气也跟着感觉不到了。
澜灵素看得目瞪口呆，暗想这清雩山果然非同一般，阴邪之物别说侵入，就是靠近也绝无可能，不愧为天下正气凝聚之地。
“前念才灭，后念又起，欲孽不尽，无间丛生……看来不久又是一场浩劫。”无机口呼佛号，闭目一叹。
“什么意……啊……”
澜灵素不明其意，话才问到一半，就觉脐下两侧针刺似的剧痛起来，跟着半身脱力，几乎站立不住。
“煞气被天罡正气所逼，来不及了，就在这里吧。”
他虚影一晃，已到面前，引她原地盘膝坐好，自己便就这么站着，口中诵起经文来。
堪堪只读了几句，两侧腰肋间蠢蠢欲动的煞气便好像被无形的力量摁住，慢慢变得平复，剧痛的感觉也大为缓解。
澜灵素长出了一口气，心中却想无机先前还说入天权派对化除煞气大大有利，如今看来，危险才是随机四伏，要么离这里远点，要么就得快些练出上乘的修为，驱除煞气，否则早晚要出岔子。
睁开眼微微抬起，见那张稚嫩的小脸恰好迎着月光，清冷冷地笼着一层淡淡的荧色，让那眉眼中的空寂禅意暗生，单只是瞧着便心怀宁静。
此时夜色正沉，万籁俱寂，微风擦着竹叶轻响，似在低吟浅唱，周遭萤虫翩飞，像和着那歌声舞动，仿佛之前那一切只是惊心一梦，醒来时都已随风吹尽，只余夜静恬然，悠闲自得。
她看着他，出神凝望，直到梵音停歇，目光仍没移开。
“此处地近山穴，正气最盛，施主无事还是不要靠近。”
澜灵素没应声，支颐望他蹙起眉来：“小无机，怎么觉得你好像长大了。”
他眼中略滞了一下，合十默然。
她却跳起身来，拉他贴在自己身前，拿手抚着他光光的头顶在胸腹间比量：“你瞧，你瞧，原来只比肚脐高一点，现在差两寸都要到胸口了，还说没长大。”
她嗔声叫着，脸上满是失落，扯住他摇晃道：“怎么办，你不会越长越高，最后变成个大和尚吧，那多没意思呀！你就一直这样，别在长大了，好不好？”
“施主不是在天权几位真人面前说，皮囊色相与白骨骷髅无异么，贫僧貌似孩童也好，作成人模样也好，与施主而言并没什么不同。”
“那怎么能一样？”她任性不依地叫起来，“你就是这般小小的才瞧着舒心可爱，也招人喜欢，要是长成大和尚跟在我身边成什么样子，想搂你亲你也不成了。嗯嗯，乖啦，答应姐姐么。”
他无意再说，幻作金光划过指缝间，回入念珠中。
“小无机，别生气嘛，姐姐跟你说笑呢，就算长大了，姐姐也当你跟现在一般，照样喜欢你，请你吃糕坐大船，好不好？这里挺闷的，反正也没人，你别躲着嘛，出来陪我走走……”
她不住口地撩引着，腕间始终没半点反应，却忽觉有股真力靠近，而且极为熟悉，赶忙住口收了声。
刚回过头，就看那一身素白的身影从对面林中走了出来。
“房中点着灯，人却在这里，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么？”徐承祯哼了一声，冷眼望着她。
这讨厌鬼居然盯梢盯到这里，大晚上的也不让人安生，真不知脑袋里究竟想些什么，八成就像他自己说得那样，心思静不下来了。
想到这里，忍不住“噗嗤”一笑：“师叔，我白日里确是说过叫你闷了便来寻我，可这才几个时辰，当真这么性急想见我呀？”
徐承祯早忘了这话，此时不想刚开口便被她噎住，耳尖一热，哼声别过眼去。
见话头一交锋他便败下阵来，澜灵素禁不住得意，索性继续逗他道：“师叔莫要误会，那院子空的厉害，又没人说话，我不过有些寂寞想家，师叔要是也睡不着，就陪我呆一会好么？”
他眉梢跳了一下，只觉耳尖更热，沉声叱道：“谁有闲情与你胡闹，方才山中天罡法阵震动，师尊命我等四处察看，你可瞧见了什么？”
澜灵素“哦”了一声，拊掌假作恍然道：“怪不得刚才地动山摇的，原来是那东西触动了法阵。”
“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是什么，一团黑漆漆的飞过去，突然被打散成白光，眨眼就不见了。”
徐承祯皱着眉，凛眼慢慢走近，鼻间轻嗅了两下，双眸陡然一沉。
“我清雩山上从不种植任何花卉，这里怎么会有花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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