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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段家当司机的时候，夫人对你爸一直不薄，知道夫人被抓走的时候，你爸本想去自首的，可是走到警察局门口的他，最后终是因为害怕而却了步。
回到家后，你爸辗转反侧，每天都睡不好，几天后就传来了夫人自杀的消息。从那一刻气，你爸整个人都崩溃了，他颠覆了他以往的形象，天天喝酒，闹事儿，赌博。
他明明心里是疼爱你的，可他却也恨着你，他一直都说，如果当年不要贪心的抱回你，这一切本来都可以不必发生的。桑桑，我知道你心里也责怪你爸不疼你，可你永远不会懂你爸心中的恐惧。
十几年来，你爸几乎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如果不是借助酒精来麻痹自己，他根本就无法闭眼，他曾经哭着告诉我，他还不如死了算了。起初我以为他只是说说，可后来，他说这话的频率越来越多，我才知道他不是开玩笑的。
桑桑，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当年推你爸下楼，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想让你爸爸真正的解脱，他太累了。他的心已经无法再负荷，他自己给自己的压力了。”
姜丽华回身看了看那座孤独的坟头：“现在的他，应该可以安眠了吧。”
她说完，走到段景年身边，扑通一声跪下。
“景年少爷，对不起，是我们害你小小的年纪就变成孤儿。让你背负了这么多年的仇恨，害你报复错了人，真的对不起。我对你的亏欠，对于家的亏欠，已经太多，还不起了。明天我会去自首的，我希望一切的罪孽，都能随着我的自首而烟消云散，以后，您跟桑桑，一定要好好的幸福的生活，桑桑，是个值得你宠爱一辈子的好孩子。”
顾桑闭目，此时已经被泪打湿了脸颊。
姜丽华望着顾桑，也时候泪流满面。
“我终于体会到了你爸他没有一日能够安睡的那种感受，桑桑，你爸离开后，我也已经过了六年的这种生活，这日子，生不如死。”
顾桑咬唇，她知道姜丽华的个性，看似软弱，实则倔强。
如果她已经下定决心的话，那即使她说再多，也是没有用的。
而且，她一直都觉得，能够自首，是母亲最好的选择。
母亲说的对，夜不能寐不是一种好的感受，这种感受她都懂的。
“就只剩最后一天的时间了，我想跟你爸单独呆会儿，可以吗？”
姜丽华专注的看着顾桑，随后道：“景年少爷，您能先带着桑桑先离开吗？你们放心，我不会逃跑的。”
段景年没做声，却拉着顾桑离开。
他们走了几步，姜丽华忽然叫住她：“桑桑。”
顾桑赶忙回头看她，她微笑道：“好久没有听你喊我妈了，你能再喊我一次吗？”
顾桑哽咽着，没做声。
姜丽华眼眶里都是泪：“我知道了，你们……要好好的。”
段景年拉着顾桑要走。
顾桑淡淡的道：“妈，山上凉，你要早点下山去。”
姜丽华听着，哭着点头：“恩，好。你爷爷是个好人，我以为他会苛责我，可他却什么都没有做，你的家人都很好，桑桑，有他们在你身边，我很放心。”
顾桑摇头：“妈……”
“以前是我对不起你，以后，不用再来看我了，咱们母女的缘分，就到今天为止了。”
段景年皱眉，总感觉她的话哪里有些不对劲。
可见顾桑也已经哭到哽咽。
他便先搀扶着顾桑往山下走去。
姜丽华走回到坟头边坐下，伸手又给顾启文倒了一杯酒。
“怎么样，是不是还是这边送过去的酒好喝？多喝点吧，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喝到了，因为……不会有人再来这里了。”
姜丽华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一包她提前准备好的药，在手中握了又握随即打开，倒进口中，就着手中的二锅头，咕噜噜的喝下去。
“你当年去自首又跑回来对我说的话，我都信，监狱里太凄冷了，我也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那里生活，所以我决定，带着这一身的罪恶下去找你。老顾，当年我推你下楼，疼吗？对不起。”
姜丽华说着，缓缓趴到坟上，伸手摸着坟头，头开始发晕，嘴角也不停的有血流出。
“老顾，我还是纪念着你对我的好，这辈子，咱们的夫妻情分没尽好，下辈子，我还嫁给你，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好好生活，生个孩子，幸福甜蜜的过一生，好吗？
咱们就生一个漂亮的女儿怎么样？就像桑桑这样漂亮懂事儿的女儿，到时候，孩子是咱们自己的，咱们就再也不用背负着债生活了，多美好啊。”
姜丽华的眼满满闭上，脑海中滑过三十年前，她第一次在工厂大院见到顾启文时的场景。
那天，顾启文穿着一件军绿色的中山装，站在工厂院里，等着接当时还是厂长的段总。
姜丽华从他身边走过，他一动不动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就好像失了魂儿一样。
不知道，那算不算一见钟情呢？
她还清楚的记得，顾启文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叫顾启文，能认识你一下吗。”
那时的她年纪很小，红着脸看也不敢看他一眼，只觉得这个男人怎么这么鲁莽，居然当街就要女孩子的名字，实在是太不矜持。
可她心里也清楚的知道，他喜欢这个张扬，而又毫无矜持可言的男孩儿。
她的手缓缓从坟头滑落，唇角带着一丝笑容，此刻的她，真幸福呀。
段景年和顾桑坐在车里，从红日当空，一直等到夕阳西下，也不见姜丽华的身影。
眼看着夜色慢慢降临，顾桑有些急了：“我妈怎么还不下来？”
段景年也隐约有些担心，刚才他总觉得姜丽华哪里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景年，我觉得不对，我们还是上去叫我妈下来吧。”
顾桑说着就伸手拉开车门出去，段景年拿起她的外套，也跟着上山，天色越来越暗了，待两人再次回到山顶时，夜幕已经完全拉下。
顾桑借着月光，看到了趴在父亲坟头的姜丽华，心跳徒然加快。
她缓缓靠近，脚步越发的不稳，好在有段景年在旁牢牢的扶着她，才不至于歪倒。
“妈，妈？”顾桑试探性的叫了几声，可却半分回应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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