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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我明天想吃熟透的马铃薯。”小塞维娜埋进敬琬怀里,敬琬捏了捏女儿肉嘟嘟的小手,“我记得你说过不爱吃马铃薯。”
“妈妈,那个黑眼睛的叔叔真的死了吗?”
“你怎么觉得?”
“当然不会死,因为相爱的人最后都要在一起的。”小塞维娜仰起头看敬琬,仿佛在听童话故事。
敬琬笑着没有说话,只是捏着女儿可爱的小手,过了许久才回答她,“你说的对,亲爱的。明天的早餐允许你多吃一勺蜂蜜。”
可爱的小女孩不该去明白战争带来的满目疮痍,所以她要给她一个她所希望的结局。圆满,美好,就像一个童话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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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琳达意外疲惫,心情平复下来之后就沉沉睡去了,像一个小孩子,蜷缩在被子里全无防备。敬琬坐在琳达床边,思绪游走很远,反应过来的时候,窗外已经透进夕阳光,她转头看了看挂钟,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她恰巧路过之前被查封的邮局,无意中发现竟然已经重新营业,门口聚集了很多人,似乎都是要发电报或者取信的,她停住脚步,想着或许应该发一封,不过想想时间,再看看排队的人群,她决定先回家,以防失约。
“嗨,你好,美丽的东方女士。”
敬琬闻声抬头,眼前站着一位衣着褴褛的小伙子,年轻的脸庞轮廓很深,德意志少见的红头发,如果洗去脸上脏兮兮的尘土,那么大概是有几分模样的,他看起来顽皮开朗,丝毫不为自己的狼狈感到难为情,“我很想把我的现状告诉家人,你知道,身在他乡,他们总是最担心你的,可是现在我身上没有钱,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他的德语并不流利。
眼缘是个说不清的东西,即使面前的小伙子确实透着点儿古怪,可敬琬的直觉告诉她,他并不是坏人,“我很愿意帮助你,不过你要向我保证,你没有在诈骗。”她一边说一边拿出外衣兜里的零钱。小伙子听完她打的话,夸张地“哦!”了一声,“您可真失礼。好吧,我向您保证,我绝没有诈骗。”他的笑容坦诚友善,玩笑意味溢于言表。
敬琬将外衣兜里的零钱全部拿出来递给他,“应该会有剩余,前面拐角有家不错的面包店。”
小伙子似乎没有料到她的慷慨,怔了一瞬才接过沉甸甸的货币,“可我要怎样还您钱呢?善良的女士。”
“以后别再故伎重演,就是对我的报答了。”敬琬说完对他微微一笑,转身离去。不管他是真的要发电报还是忍饥挨饿难以启齿,敬琬都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且获得了他人的感激。她想自己确是有些虚伪的,她平生最不爱欠他人人情,可偏偏喜欢他人欠自己人情,因为倘若不这样,她就无法找到自己在这世上存在的价值了,故国千疮百孔,脚下土地举目无亲,她真怕自己某天变成一个无国可归、死在他乡也没人记得的人。她目光平静地裹紧大衣,加快回到住处的脚步。
敬琬从小巷拐进院子,远远看到民宅楼下停了几辆军车,敬琬心下奇怪,又没反应过来是哪里奇怪,只好继续朝门口走,而当她的高跟鞋刚刚踏上台阶,就听见家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喊,“不———!”是尹阿姨家里一位女佣人的声音,敬琬虽然和她不熟,也是知道她的声音的。
她的心突突直跳,来不及多想就一脚踏进门,入目的是满屋狼藉,家具饰物、包括人,都凌乱不堪地在地上苦苦呜咽。
“瞧瞧她,真是张不错的脸蛋儿,如果不是犹太人,说不定会考虑让你做我的情妇。”一个军衔看起来像是少尉的高大男人抓着劳拉的头发打量她的脸,听到门口高跟鞋的动静,又转过头看向门口。劳拉出于本能紧紧捂住脑袋减少发丝被拉扯的疼痛,当她看见门口一脸惊慌的敬琬,顿时哭喊道,“救救我,海伦娜,救救我!”
两个士兵很快注意到敬琬,迅速冲过来用武器将她架住,虽说技术含量不多,但两个强壮的男人要制服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还是轻而易举的。敬琬知道反抗起来徒劳又难看,只能尽量从容地被押到那名少尉面前,她开口, “伟大的帝国军人已经可以私闯民宅了吗。”她确定自己是在愤怒的质问,可音色中的颤抖已经出卖了她此刻无法控制的惊慌和恐惧。
“民宅?”男人笑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拖拽着劳拉的头发,围绕敬琬慢慢踱步一圈,劳拉无法站起身子,只能半跪半躺地在拖行中无力挣扎,男人全然不理会,只继续说,“这里哪像民宅,昂贵的家具、让人作呕的杂食的味道、隐藏在偏远的平民区,以为这样就能逃出帝国军人的搜查,愚蠢的东西。”说着,他狠狠地甩开劳拉的头发,劳拉尖叫着被他甩出半米。
敬琬下意识想去扶她,却换来更具压迫性的压制,她完全不知所措,“我们究竟触犯了什么法律?”
“别乱动,小美人儿。”男人心不在焉地看了看自己的军靴,靴子边缘沾染了些木头碎屑,他不以为意,并在劳拉雪白的围裙上蹭了蹭,回答道,“肮脏的血统,就是他们该死的理由。”
敬琬看见劳拉不停地摇头,似乎是在告诉她不要顶撞这些人。敬琬闭了闭眼睛,觉得这个世界正在以她不可见的速度扭曲着,清醒的人都在痛苦,疯狂的人却深陷狂欢。
楼上毫无预兆传来一声枪响,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楼梯口,紧接着大家听见了小男孩的哭声。是阿比。没有人知道楼上发生了什么,一阵沉默后———“那只是个孩子!你们这些畜生,魔鬼!”厨师姑娘趴在地上,紧紧抓着那名少尉的裤线,眼里满是怨恨,嘴里不停咒骂着,“恶魔!魔鬼!上帝不会宽恕你们!”
少尉一瞥那只扣在衣服上的手,忽然冷笑起来,随后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在那姑娘白皙的手腕内侧狠狠一挑。敬琬觉得心脏有一瞬间甚至停止了跳动。那姑娘用另只手捂着被挑断筋的右手不停地叫喊着,哭泣着,疼痛使得她在地上蜷成一团,鲜红的血止不住地自手指缝隙中流出,雪白的围裙、浅色的地板很快被鲜血淌地满地狰狞。
少尉极其不耐烦地对士兵使了眼色,那姑娘挣扎哭喊着被架了出去。他又注意到佩剑上的血,有些不悦,环视过整间屋子,最后看到劳拉时又笑了,他轻轻地、慢慢地,借劳拉煞白的脸蛋擦试佩剑剑面上的血液,甚至一边擦拭一边温柔询问,“我吓坏你了吗?可怜的姑娘。”
劳拉惊恐地向后退,少尉发现她的意图迅速踩住她的裙角,屋里的士兵看到这一幕发出哄堂大笑。敬琬只觉得冷汗正从额角滑落,浑身都在打冷颤。
然而二楼一阵渐近的脚步声成功地抑制了这场忽然不像话的躁乱,重军靴与地板相碰撞,步履坚定又缓慢。那个人站在二楼楼梯口,俯视着一楼的狼藉,馨黄吊灯光从他身后射来,让他的上半张脸完全隐在帽檐投下的阴影中,只露出抿起的唇线和刀锋的轮廓,黑色党卫军军装贴住他挺拔的身体,严酷肃杀的气息犹如一只大手,捏住所有人的喉咙。
敬琬仰着头,瞬也不瞬地看他,她嘴唇微张,在心中呐喊,不可置信,赫尔特,是赫尔特。即使他长大了、即使阴影挡住了他一半的脸,敬琬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她很想叫他,可眼下的状况并不合时宜,再加上看到他扫过自己时丝毫没有波澜、仿佛不认识一样的眼神,她最终只能缄口不语。
记得5年前,她终于将他交给他的祖父,依依不舍地回国时,他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
而如今,他的身后是被士兵压住的尹阿姨和小阿比、还有一个大腿淌着血的面生的男人,男人看起来很痛苦,满脸都是汗,也许是失血过多,他的脸色如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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