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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差不多要过子时了, 甄甜却还是有些睡不着。
殿下还有些折子没有批好，往常他批折子的时候，甄甜就在一旁刷手机, 但是今天她却没有这个心情了，第一次陪着殿下坐着, 目光却落在那香炉的袅袅青烟上
方才那条带鱼在她心中留下了足够深刻的印象，虽然殿下当时没说什么, 现在也没说什么, 但是甄甜还是觉得脸上燥热。
惭愧, 深深地惭愧。
不怪殿下看见自己用雷符是那个反应, 自己现在想起来都恨不得把当时自己摁死。
她只是觉得看不到希望, 所以没有活着的动力。
但是那条带鱼, 只是面对一点微薄的可能，就拼命活了这么久，和她这么一比，她真是视生命为儿戏。
纵然依然不知道因为什么而活着, 可是这样一比对，甄甜还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殿下还在那里批着折子，甄甜小心翼翼得偷瞄他。
当时，殿下也一定想到自己过去的举动了，这么一对比，一定对她很失望吧。她不愿意让他失望, 不想让他看见自己不好的一面, 就算是个假象也好, 希望他看见的自己，还是乐观积极的样子。
朔秋察觉到甄甜的目光一直往他这里飘，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从未这么陪着自己待过，有些新奇，也有些惊讶，但是……感觉不错。
殿下越不说话，甄甜就越觉得是这样。
他……一定很失望吧，连自己都有些失望当时的自己。她急于想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却无从说起。
殿下看着甄甜在那里纠结着什么，也没有点破，耐心地等着。
甄甜实在忍不住了，凑近他，手压在案几上，袖子里露出一点手指，她压得很重，指甲都充血透红，她缓慢开口：“我刚刚想了想……”
殿下看了看她的手指，不明白她在为什么忽然紧张：“……想了什么？”
他果然是要自己明明白白的说出来，甄甜斟酌了一会，手指再袖子再缩了缩，之后就垂下眼：“你之前和我说得事情……我刚刚又想了想一遍，说实话，那时候我不明白，其实我现在也不明白，我还是不知道我应该怎么样活着。”
听到这里，殿下把折子搁在了一遍，却没什么动静。
他不说话到还好，甄甜可以自己慢慢组织语言：“人类是需要谋生的，我喜欢画画，但是我从小就明白，我和其他人不一样……而且，我喜欢但是画得也不够好，所以选择专业的时候，只能放弃，选择了计算机。但是我不喜欢计算机，过去选专业的时候，我觉得为了谋生，什么都能习惯。”
“长这么大，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学着不喜欢的专业，茫茫无所谓，除了考试也没什么未来的目标。”
“你一定觉得很可笑吧……”甄甜感觉到他一直定定看着自己，心中一空，却也忍不住苦笑，“这些烦恼对你来说很可笑，但是寻常的人就是这样活着，我也只能这样活着，就算下一秒就死，我也觉得没什么遗憾了。”
“所以？”殿下蹙了蹙眉，声音发沉，“你想与我说什么？”
甄甜深吸一口气，之后再看向他，眼中有微光闪烁：“但是我刚刚看到那个带鱼，忽然想明白了一点事情。”
殿下蹙眉，却没再说什么，只是等着她的后文。
说到这个份上了，甄甜也放松了许多，慢慢把话说出来：“我面对觉得不可能的事情就要放弃，可是他面对一点渺茫的希望，都要拼命的活着。所以，”甄甜再深吸一口气，坚定的看着他，“虽然我现在还找不到方向，但是我可以试着去走走。”
她认真开口：“所以，我决定了，明天报班去学画画。”
“……”破天荒的，朔秋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想清楚了，”甄甜不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有毛病，她说得特别诚恳，“虽然我还是找不到目标，但是既然喜欢画画，我想试着去尝试一下，毕竟那些东西也没长腿，我要主动一个个试过来才知道的。”
“……”
甄甜再把手压在了案几上，一点点扣住，指甲充血，认真的看着他：“其实我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对生命没一点热爱，我也有喜欢的东西。”
“殿下，”她说，“以后我也会努力地、好好地活着，做任何事情之前，首先考虑得都要让自己活下去。”
朔秋凝眸看着她，其实一开始得时候，他的确有些生气和恼怒，因为她如此看轻自己的生命。但是后来听到她在一池子里那一番话之后，恼怒都被莫名的心软化解。
他能看着她长大，却无法参与她的生命，她所经历的喜怒哀乐，除非他偶然看到，否则都无法体会。从她出生开始，他就知道她与自己未来息息相关，朔秋无意情爱，但是因为这个特殊的身份，还是让他对她多了几分伤心。
虽然后来娶她无关情爱，只是为了开启海眼，但是既然娶了他，他也自当好好对待。但是长久看着她长大，加上这个特殊的身份，纵然一开始说是无关情爱，却总是有些不一样的。
后来，她对自己生命看清至此，他那时候并非因为海眼生气，只是恼怒她看轻生命的所为，但是在听到她那一番话之后，却心软她往日种种。
人世浮沉，离合悲欢，于他而言不过云烟，但却是作为人一生。
但是她不可以，既然是他的妻子，那么她以后还将与他一同，有长长久久的寿数。
他曾经想过要让她怎么明白，无论是浮于表层执念还是真正的道，无论是什么，只要让她暂时找到归属都好，以后他也会陪着她慢慢找到真正属于她自己的道。
没想到……现在却听到她这一番话。
甄甜眨了眨眼，没等到朔秋的回答，却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她微微一愣，还是伸出手，轻轻回抱回去，虽然只是浅浅扶在他的双臂。
“既然如此，好好活着，”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最后三个字很淡说得尤为郑重，“陪着我。”
甄甜微微一顿，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其的回应。
陪着他吗？
……虽然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但是目前还是好好努力吧。
听到这一声细微的鼻音，他声音里像是带了一点笑意：“好好活着，比如……让我不要纳妾？”
想起这事，甄甜有些窘迫，如果为了这事活着，真的太可笑了一些，其他人都是为了实现自己本身的价值，她觉得自己的目标不能这样肤浅，就摇了摇头。
殿下本来只是调侃她一句的，感觉到她摇头了，倒是有些不悦；“莫非，你是想要？”
“不行！”她推开他，几乎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殿下冷静看着她，没露什么情绪。
甄甜和他对视片刻，瞬间心中的懊恼席卷而来，自己反应真的有些大了，慌乱了一下，她咳嗽一声，尽量让自己冷静掰回一局，“哦，因为现在教育不一样，所以我不太能接受。”
殿下沉默了一会，问了她一个匪夷所思的事情，声音有些轻：“只是因为你们教育？”
甄甜再眨了眨眼，心口一动，她视线乱晃了一会，还是冷静地点了点头。
殿下看了她半晌，见她半点都不松口，明明紧张得不行，还在咬牙坚持，终于没在继续逼她说出来，像是再轻哼出一声笑：“那便是吧。”
“……”殿下这句话听起来怎么就像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和争论的意思。
甄甜张了张口，正想欲盖弥彰再解释一下，这时外头隔着一道门，忽然响起侍女的声音：“殿下，太子妃……”那侍女声音听起来有点迟疑，“……有个灵物，说是要求见太子妃，说太子妃……答应了它一件事。”
这些灵物最讲承诺，绝对不会信口雌黄，所以侍女听到了以后也没有怎么怀疑，只是有些疑惑。
甄甜疑惑了半晌，之后很快反应过来，就扯了扯了殿下的袖子，局促不安的坐直了。
“……那个，”她咳嗽一声，不太好意思的看着眼前殿下，“我有件事情可能要麻烦你一下。”
门外，那只大闸蟹正在徘徊，看见甄甜和朔秋出来，赶紧迎了上去。
激动！
这位仙长修为这么高，点化他成人自己就得先机啦，虽然冒着生命危险送了信，但是一点亏，他横着爬到了他们脚下，举着钳子，兴致冲冲看着甄甜：“甄姑娘，我答应你的事情都做到了，现在轮到你兑现承诺了吧。”
出去的时候，甄甜已经把这事和朔秋说了一遍了。
点化不是什么难事，尤其是到了朔秋这个修为，更不是什么大问题，看着下面这个激动的大闸蟹，殿下正想点化。那只大闸蟹感觉到蓬勃的仙气，更加开心，又讨好一样得说了一句：“先生，您的学生说让您教我修仙，信誓旦旦说您一定会答应，我那时还觉得甄姑娘夸海口，没想到先生真的这样爱护学生啊。”
甄甜暂且没听到其他，注意力全部被一个词语转移过去，她有些懵：什么叫信誓旦旦？
殿下微微一愣，之后声音就沉了下来：“她之前说什么。”
他的声音不太对，甄甜愣了愣，明白过来，殿下可能是嫌弃她但是答应的太快了，毕竟把一个灵物变成人不是小事，自己那时候真的不会讨价还价，还信誓旦旦，殿下可能觉得……呃，她有些托大了。
甄甜瞟了瞟殿下，有些心虚。
大闸蟹看了看甄甜，又看了看殿下，也明白过来，哪有学生说什么老师就答应的啊，不过修人这个要求也很过分，他可以稍稍降低一点，殿下气场太大，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些，结结巴巴：“不，不会变成人，让我留在这里也可以。”
殿下沉声：“前一句。”
大闸蟹到没想太多，马上就重复：“您的学生……嗯？”
他还没说完，甄甜就发现殿下没再听了，而是转向自己，眼神有些发沉，甄甜正等着他说自己把这事情答应得太快，但是却没听到这个斥责，反倒是一个意料之外的反问。
他的声音比他眼神还沉：“……你和它说了什么？学生？”
甄甜：？？？
嗯？学生？
诶诶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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