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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家国（四十九）
战局千变万化，难以预估，虽然部分战局的进展在参谋部会议的预料之中，也有一些出乎意料。意料之中的是东线日军的进攻，日军完全如入无人之境，两天之内，104师团便从梧州杀到桂平。浔梧师管区慌不择路，一头钻进了桂平北部的紫荆山，当年洪秀全长毛的发祥地，成了莫得宏最佳的藏身点。张驰的六十四军只能远远的吊着尾巴，他的六十四军几经大战，战损严重，也只剩区区的四千多人，面对104师团，这点人马不敢轻举妄动。
意料之外的是全县。就在日军进入桂平的当天，日11军右边大军向陈牧农镇守的全县发动了进攻。让日军喜出望外的是，全县竟然是空城一座，到手不费吹灰之力。就在日军进攻前一个小时，陈牧农竟然下达了弃城的命令，全军退往兴安溶江，全县宣布弃守。
得到全县弃守的消息，大别山参谋部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听得见陆廷选把电报纸放到桌上的沙沙声。之前中央一再要求守桂先守全，并要求第四战区将大量的枪支弹药运往全县，试图利用全县的地理优势打一场轰轰烈烈的守卫战，却不料竟落了个这般下场。足够使用三个月的枪支弹药一点不少落入日军手中，让在长衡大战中消耗殆尽的日军天上掉馅饼从梦中笑醒。
全县弃守，举国哗然，蒋委员长勃然大怒，撤消陈牧农军长职务，让军法部将其收捕，随即枪毙，临时指定由甘丽初担任九十三军军长一职。甘丽初接手九十三军时，才发现这个还有一万三千人的部队已经战意全无，只能从大溶江退入山区，全面整训。
失去了全县的屏障，桂林城再无纵深，赤裸裸出现在日军眼前。广西省政府，广西绥靖公署随即迁往百色，广西全境，成为战区。
桂林防守总指挥是十六集团军副司令长官韦云淞，协助防守的是广西绥靖公署高参陈济垣，防守桂林城的是十六集团军最齐整的三十一军。贺维珍三十一军有三个师，分别是131师，135师和188师。颜僧武第135师被调往平南，协防西江防务，诣在堵住西江日军北上桂林两面夹击之路。桂林城里只留下阚维庸的131师和海竟强的188师。
鉴于日军在大溶江兵分两路，分别沿漓江左右两岸进军，桂林防总决定把海竟强的188师调往桂林市外围，同时将四十六军的许高扬170师调入桂林市中协防。
海竟强的188师调出桂林市后，随即开往阳朔。消息传到大别山，会场一片惊叹。海竟强的188师是绝对的主力，许高扬的170师则是一支残旅，作战能力不可同日而语，此举明显有掩藏实力之意。有人认为这是参谋总长白崇禧的私心，海竟强是白总长的外甥，避凶趋吉，人之常情，也有人认为这举正好说明桂第对待此次作战的态度，那就是明哲保身。莫敌不愿意对此多加评论，毕竟海竟强也是自己的好友，身边的林中奇向他询问对此事的意见，他只能和稀泥，认为上有此举，必有其深意。
四十六军在长衡大战中损失较大，在此次桂林防御战中不列为主力，加上许高扬170师调离，只剩下甘成诚175师和蒋雄新编19师，被调往八步平乐方向，防守桂林侧后翼。
守军中实力最为强劲的是阚维庸的131师，这是唯一的一支新力军，是在日军攻占零陵后，从钦州上思一带调往桂林，没有参加过之前的长衡大战，因此，防守重任就落在了131师身上。
莫敌对这支部队十分关注，不仅是因为赵国龙是131师的参谋长，刚从陆军大学正则班学成归来的黄英毅也在131师391团担任营长。散会后莫敌专门给赵国龙去电报，询问防守事宜。晚点时候，赵国龙回电，桂林城已经严阵以待，单等日军前来送死。北边的定桂门布置了强大的火力，两边的山头上还安排了重型机枪，只要日军前来叩关，就让他有来无回。
在消化了占领全县，杀到桂林城下的喜悦之后，日军第40、第58、第37师团和第34师团一部，向桂林城发起总攻。由第58师团担任正面主攻，杀向定桂门。第40师团则从漓江东面，向普陀山一带发起攻击，第37师团负责向甘丽初部进行追击，而第34师团一部则沿着铁路，绕过老人山、骝马山，攻向桂林西门。
三支队伍，捉对撕杀，在普陀山方向挡住第40师团的是131师391团，团长覃泽文，在西门与第34师团周旋的是许高扬的170师，真正刺刀见红的是与58师团血拼的阚维庸的131师主力。
这是一场真正的恶战，由于定桂门水力凶猛，第58师团不仅没有寸进，反而死伤严重。坚守普陀山的391团，利用普陀山多洞的优势，神出鬼没把第40师团打得狼狈不堪，特别是二营营长黄英毅，其出色的游击作战能力在作战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并将作战地区扩大到屏风山和猫儿山一带。横山勇见桂林城防守严密，急忙向冈村宁次请求特种部队支持，日军毒气部队把普陀山团团包围，向山洞中施放毒气。391团宁死不退，全团死战，依靠洞穴地利，与敌换命。团部直属，在霸王坪被日军封锁于山洞之中，日军惨无人道将红一号毒气喷入山洞，团部直属无一生还。391团全团殉国，漓江以东落于敌手。
占领了江东，并不等于占领了桂林，早已毁去的中正桥，让日40师团望城兴叹。当天晚上，131师参谋长赵国龙率部主动出击，进攻日58师团司令部，一举打乱日军攻势，日军退往定江。
就在桂林全城以为日军会因此而退却时，却没有想到灭城之灾就在眼前，十一月八日，天刚亮，数以百架日军飞机飞临桂林上空，下雨一般从天空中扔下密集的燃烧弹，瞬间便将桂林城变成一片火海，接下来就是疯狗般的轰炸与扫射，目标，桂林城，目标，桂林城里的普通市民。
山水名城桂林一时顿成人间炼狱。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浓烟还没有散去，日军又到，同时从东西北三方向桂林发起总攻。这次担任主攻的是日军第37师团，58师团从侧面炮轰铁封山，第40师团拆下江东百姓的房子，扎成木排，企图登上漓江西岸。
桂林军民众志成城，渔民组成敢死队，在身上绑上炸弹，潜水到第40师团的登陆船下面引爆，自始至终，40师团不能过江。
久攻不下的北门，日军又一次使出杀手锏：毒气弹，这一次，不再考虑地域，也不考虑人群，只知道，微微的北风正好可以把毒气吹进桂林城里。
灭绝性的屠杀！桂林城破。守军除第16集团军副总司令韦云淞、第31军军长贺维珍率部分幕僚得以逃出以外，桂林防守司令部参谋长陈济恒、第31军参谋长吕旃蒙、第170师副师长胡原基、第131师第392团团长吴展等以下官兵2400余人在战斗中牺牲。131师少将师长阚维雍拒绝撤退，于阵地拔枪自尽忠烈殉国，残部在参谋长赵国龙率领下，退往西北部山区。据统计，桂林战斗中，中国军队阵亡5665人，被俘13151人，其中9000余人因为中毒后被俘。
当天晚上，莫敌接到赵国龙电报，桂林遭遇大轰炸，十字街荡然无存，崇德路移为平地，莫氏粮油行被大火烧毁，莫老五莫永存一家四口无一生还。早在十一月五日屏风山恶战中，黄英毅殉国。
接到电报，莫敌呆立当场，这场历时七年的大战，在莫敌心中一直定位为国战，从来没有与自己的切身利益联系起来。莫家老五的遇难，如同警钟剧响，震醒了莫敌，这不仅仅是国战，还是家仇。国恨家仇一直涌上心头，莫敌只觉得喉头一甜，便失去了知觉。
醒来后的莫敌已经躺在集团军总医院的病房里，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伏在床边的周世铭，看到莫敌睁开了眼，周世铭先是呆了一呆，旋即大叫：“医生医生。”
莫敌这次昏迷，竟然长达三天，医师告诉周世铭，莫敌的身体底子很差，大悲大喜，都有可能让他送命，以后要多加注意。醒来就好了，不需要再作治疗，回去好好休养，补补身子，调养就是。
出院，回到参谋部，莫敌提出，由于身体原因，不再继续参加会议，要求返回阜阳疗养。得到陆荫楫的同意后，与参会众人逐一告别，知道是因为家人在桂林战役中遇难，大家都向莫敌讲了一些节哀顺变之类的话。
韦永成用自己的小车把莫敌送走，告诉莫敌，桂林城已经失陷。在桂林城失陷之前，日11军右翼第13师团、第3师团从湘南经龙虎关杀入广西，遭到海竟强188师的拼死拦截，在突破海竟强的防线后占领荔浦。这支部队本来是的目的是穿插迂回夹攻桂林，见到桂林被攻下已经不成问题，改为由北向南杀入柳州。在此同时，桂平日军23军主力在蒙圩与张驰的六十四军血战后进入武宣，与杨森部在武宣激战，杨森部不敌，退向柳州。
兵分三路，汇击柳州。
就在向桂林城发起总攻的当天，日军第13师团、第3师团分由柳州以北、以东和东南发动总攻。中午，日军第3师团的第34联队由三门江附近强渡柳江，进至西岸；第13师团先头第104联队攻入柳州北部；第104师团先头部队第161联队第3大队进至柳州机场南侧。次日凌晨，日军攻占柳州飞机场。坚守柳州城区的杨森部第26军伤亡过半，奉命撤离，柳州失守。
踞守柳州的汤恩伯部果然是飞将军，闻到日军来到的气味就已经退往宜山。
目前，占领柳州的日军兵分两路，一路西进宜山，一路南下南宁。另外，日军南方军第21军一部从越南突入中国，沿左江向绥渌一带进攻。邕龙师管区早就退到了思乐，梁宜生的边防团死守自己的驻地水口，对从凭祥入关的日军装作视而不见。莫敌苦笑，这个梁宜生，不知道算是怕死还是算聪明。
广西，除了武色保地区，尽入日军之手，莫敌扼腕叹息。
傍晚，车子到了阜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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