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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旋转这一秒的孤寂

作品: 喜欢你这件小事 |作者:沈熊猫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03-29 1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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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的门被窗外的风突然吹开,狠狠地砸在了墙面上,发出了剧烈的声响。深陷回忆的沈橙橙被这样的动静唤醒,她再抬头时,看到了坐在课桌上的乔意可。

乔意可看着她,勾起唇角,问:“怎么了,想起以前的事了?”

她点头:“嗯,上去天台看看吧。”

听到这话,乔意可脸色一变,转过脑袋道:“有什么好看的,不去。”

“乔意可,你不能只回忆快乐的而忘记痛苦的。记忆就是记忆,是客观存在过的事情。”沈橙橙说。

萧瑟的风声又“呜呜”地响起。乔意可故作无事,扬起眉毛,对她说:“你不怕吗?”

“我怕,但是,我最怕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我曾经很怕你会不会突然抛弃我,恭喜你,你已经把我最怕的事情做了。人总是以信赖伤害别人,要伤害像我这样的人,最万无一失的办法就是对你报以百分之百的信赖。”沈橙橙说。

她的语气极其理智,说话的时候都没有什么情绪的起伏。而她原以为自己说这些话是会哭的,因为,当年她就大哭过一次。

现在看来,她果然还是低估自己了。疼痛过后,人会长大,伤口结痂,成了铠甲。

乔意可没想到沈橙橙会提到这个话题,一时间有些愕然。

对于乔意可来说,这样的事情,是难以启齿的。他想解释,却不知该从何说起。而且话说回来,这又有什么好解释的呢?她已经给他定下了罪名,再想翻案,只怕难于登天。

想到这里,乔意可站起身来对沈橙橙说:“走吧,上去看看。”

通往天台的楼道更黑,身边时不时传来嘈杂的声响。有时是鸟鸣,有时是风声,还有些声音,他们根本无法分辨。

沈橙橙还是很怕,她死死拽住乔意可的衣角,乔意可被她拽得侧过了半边身子。两人看不清前路,却依旧一脚深一脚浅地爬到了最高处。

推开破铁门的时候,屋外响起一阵羽翼扑棱的声音。明媚的阳光争先恐后地扑面而来。

和那天的残阳不同,今天的阳光,十分明朗,似乎能扫除心底的阴霾。

“阳光还是新的,真好。”沈橙橙伸了个懒腰。

“谁说的。说不定这个阳光诞生之际是你出生的时候。它花了二十年的时间才走到你身边。你怎么知道这缕阳光是新的?”乔意可反问。

“我说是就是!”沈橙橙撅起了嘴。

看到她耍无赖的样子,乔意可心头一甜。他想笑,最后还是收敛起了放肆的表情。

他何止是想笑,他还要伸手,轻轻在她的脸上捏一下,看看她的脸蛋是否依旧如棉花糖般柔软。

但是,乔意可清晰地意识到,沈橙橙这样的神情,不属于他。

“林下骑竹马,青梅几时华,犹记当时年少,怎知离别话。”想到这句话,他默默地将双手背到身后,对沈橙橙说:“好好好,现在让你一次,谁叫我是男人呢?”

“你这话说得……”沈橙橙“噗嗤”一笑,“你前几年就不是男人啦?”

“你不要得寸进尺!”乔意可瞪她。

“好,不说了不说了。”沈橙橙摆了摆手。

两人站在学校的最高处,向下看去,自是另一番风景。沈橙橙第一次俯视学校的风景,心里还有几分欣喜,像是从纵向观摩自己的回忆,这样看去,又是别种滋味。

她侧过脸,看到乔意可正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神情打量着她,一时间有些意外。

“看什么?”她问。

“你。”乔意可说。

“我有什么好看的,比我好看的成千上万。我又不养眼。”沈橙橙自嘲道。

乔意可沉默了一阵,过了很久才说:“但你是独一无二的沈橙橙。不管你信不信,当年我找你说话,并不是为了苏莫青青,只是因为我想跟你说话,仅此而已。”

听到这话,沈橙橙的心里也没起半点波澜。她只是点点头,说:“知道了,当年误会你了。”

时隔多年,重新听到这些话,乔意可并没有什么安慰的感觉,只觉得不合时宜。

酒越陈越香,普洱年份越足越纯,但解释来得太晚,就只是冬日里的蒲扇,夏天里的鹅毛被。

东西是好,也没什么用了。

乔意可还想说点什么,他刚一开口:“我……”

“好了,我们下去吧。这次下楼你别再把我扔下去了。”沈橙橙半是打趣地说,率先走在了前头。

他被打断的话,再也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了。他将那些话重新咽下,跟在沈橙橙身后,一起走了下去。

有些话,也没必要再说了不是吗?沈橙橙深知,若是要把两人的恩怨瓜分干净,从乔意可的父亲找上门的那一天起,她就该点头答应乔家的馈赠。在乔意可跑到她家楼下的时候,她可以选择不下楼。

但是,人生不是游戏,关键选项不能寄存在进度档案里,选错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没办法回头。

她也从没想过“如果”,如果二字,便是不会发生的事。

黑峻峻的楼道里,乔意可说话的声音显得诡谲而空灵。黑暗给予了他别样的力量,让他把藏在心底的问题说了出来。

乔意可问:“沈橙橙,你喜欢林唯一?”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沈橙橙心头一跳,脸上忍不住有些燥热。她小心地踩着脚下的台阶,一步一步往楼下挪去。

只怕是三年前摔得太痛,让她的生理机能产生了自主反应。这次下楼,即使是乔意可提到了林唯一,也没让她分心。

沈橙橙没有答话,直到走出教学楼时,这才转过身来,面对乔意可。

她开口说话时,乔意可却下意识地掩上了耳朵。脱离昏暗的环境,乔意可的勇气又缩回了壳里。

看到他这种幼稚的举动,沈橙橙有些诧异。在她心里,乔意可一向都是想什么做什么,雷厉风行又果断迅速,根本不会有犹豫不决的时候。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乔意可的懦弱。

原来,乔意可和她,并没有两样。

她伸手,拿掉他掩住耳朵的左手,说:“我们轮流提问回答,你回答过我的问题,才有资格跟我提问,反之一样。”

“那如果有不想或是不能回答的问题呢?”乔意可问。

“就跳过,那么你也不能问我问题。”沈橙橙说。

很狡猾的方式。如果没有答案,问题也随时中断。但他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个好方法。

乔意可点了点头。

“那我先回答你的问题,你想听那个答案吗?”沈橙橙说。

乔意可摆了摆手,说:“我换个问题。”

他居然逃避了。沈橙橙有些诧异,她并不明白为什么乔意可会下意识地逃避那个答案,但沈橙橙不会自恋地以为,他还喜欢着自己。

不可能。

如果乔意可喜欢她,当年便不会将她的自尊拾起,又狠狠摔裂在地。

“那你问吧。”她说。

乔意可想了想,一双黑色的眸子牢牢看住她,说:“你这三年,过得还好吗?”

听到这话,沈橙橙先是一愣,忽而又笑起来。她忍不住说:“这算什么问题?”

“既然不算问题,你倒是回答啊。”乔意可又露出那副痞痞的模样,歪起一边唇角,露出坏笑。

其实,这是乔意可最想知道的问题,他一直都没办法问出口。他不知道该找谁问,也不想去打听关于沈橙橙的消息。这样的方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方法了。

并且,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

“起初很难过,是夏颜陪我度过了最难熬的日子。后来就慢慢适应了。”沈橙橙回答道。

过得好不好这个话题,问得很笼统,她却不想回答得如此概括。她曾经的不好,全是乔意可给的,如果他想知道,她就不会选择隐藏,她会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

乔意可大概也没想到沈橙橙会如此老实地交代,听完后,他愣了一阵,脸上的表情五味杂陈。

“听到这个答案你感觉怎么样,是你想要的回答吗,乔少爷?”沈橙橙讥诮地笑道。

乔意可没说话,双手背在身后,紧紧握拳。他低下头,不敢直视沈橙橙。

不是的,他不想要这样的回答。他的心底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反驳声。他情愿听到沈橙橙当年没心没肺地忘了他,过得精彩纷呈,甚至乐不思蜀。他情愿听到沈橙橙亲口承认自己和林唯一过得很好,也不想知道她当年如何难过。

但现在,乔意可不得不承认,他当年的不辞而别,是真的给了眼前的她很大的伤害。

“那段时间,我天天做梦,梦到你回来了。我在梦里笑啊,笑到最后,忍不住又哭了。醒来之后,我满脸都是泪。现在想想,我可真傻。梦里的眼泪,有谁会看到呢?”沈橙橙的话仿佛是呓语,又轻又软,风一吹就听不见了。就是这样模糊的声音,乔意可却奇异地听了个清清楚楚。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牢牢地凿在了他的心上。

问到最后,两人都不想继续再互相询问下去了。防备试探,最后却被真相伤得鲜血淋漓。

“乔意可,其实,我一直都不肯承认我喜欢过你。我一直都藏得很好,生怕自己说出‘喜欢你’三个字就输了。现在想想,输了就输了吧。我以前喜欢过你,但已经是喜欢过了。”沈橙橙说。

听到这话的乔意可,心底里蔓延出无限的惶恐之感。他不敢深想这话背后的含义,也不敢去想为什么一向内敛的沈橙橙敢于剖白这样的心声。

这样的沈橙橙有种决裂的姿态,好像是无言地告诉他,她与他的过去,终究要两清了。

可是,他不想和她划清界限,她要他记住的事情,他没有忘记。

那为什么,她却要把他撇下?

沈橙橙和乔意可从学校出来后,乔意可又带她去市区转了一圈,两人吃过午饭,他又拖着沈橙橙兜风,像是死活都要拖足一天,不肯让她回家。

直到下午三四点,乔意可终于大发善心,将沈橙橙送回了家。

他如此看重时间,沈橙橙觉得奇怪极了。疑问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但她又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好。

总不可能说:“咦,乔意可,你这是在完成什么任务吗?”

太傻了,不想问。而且她所有的勇气已经用完了,现在面对乔意可的她,像一副瘪下去的皮囊,内里空空,什么都不剩。

下车时,乔意可将手机还给了她,她对乔意可说:“路上小心。”

明明只是很平常的嘱咐,乔意可却忍不住心酸了一下。他摇下车窗,对沈橙橙说:“沈橙橙,我们不会就这么算了。欠你的我还没还,没还清之前,你别想撇下我。”

说完后,乔意可开车扬长而去,只留沈橙橙一人站在原地。

沈橙橙拿着手机,好半天没回过神来。她不太明白,乔意可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回到家中,沈橙橙打开手机,里面塞满了林唯一的短信和未接电话。沈橙橙回拨过去,林唯一马上就接起了电话:“橙橙吗?”

他的紧张从听筒里传了过来,沈橙橙听得心里一暖。她“嗯”了一声:“林唯一,是我。”

林唯一长吁了一口气,说:“乔意可没对你怎么样吧,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家。他没对我怎么样,你放心好了。”沈橙橙说。

“怎么可能放心。”林唯一抱怨,“那你从你家客厅的窗户探出脑袋给我看看,看到你了我就走。”

听到这话,沈橙橙的心脏猛然一缩。从早上到现在只怕有七个多小时了,这么久的时间里,林唯一一直在这里等着她?

想到这里,沈橙橙连衣服都来不及换,连忙穿了双鞋子,便往楼下冲去。电梯来得太慢,她急得跺脚,最后干脆不等了,直接从五楼冲了下去。

等她走出楼门,便看到了那个坐在凉亭处的林唯一。他还举着手机,视线望向她家的方向。沈橙橙悄悄绕到他的身后,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林唯一一愣,展开笑容道:“你怎么下来了?”

“你等了多久?”沈橙橙问。

“什么?”林唯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从早上到现在,你等了多久?”沈橙橙不依不饶。

“没多久。”林唯一说。

“七八个小时了吧,怎么会没多久!”看到林唯一这副样子,沈橙橙又急又气,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她点了林唯一的手臂:“你干嘛在这里傻等,不知道回家吗,要是我晚上才回来呢,你就在这里站到晚上?”

“嗯,站到晚上。”林唯一很肯定地说。

“你是不是傻!”沈橙橙忍不住“吼”他。

“看到你平安我就放心了,等几个小时都值得。你早点回去休息,我们下周再去马场。”林唯一伸手,轻轻在她的脑袋上拍了几下。

沈橙橙不说话,只是气鼓鼓地瞪着他。瞪着瞪着,她却觉得有些眼酸,有种隐隐想要流泪的冲动。

眼前的人可是林唯一啊,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啊?沈橙橙胡思乱想着,一腔憋屈不知该从何处发泄。

她不是觉得委屈,只是替林唯一觉得不值得。

林唯一看到沈橙橙的眼眶泛红,一时间慌了手脚。他问沈橙橙:“怎么了,是被乔意可欺负了吗,我去找他。你别哭啊。”

被他这么一说,沈橙橙更憋屈了。她拽着林唯一的袖子,居然莫名其妙地就这么哭了起来。她气自己,为什么勇气不能来得早些,为什么自己不敢早点和林唯一说话,从而错过了他这么久。

林唯一也急了,他被沈橙橙扯得不敢动弹,只知道傻傻地站着。他感到沈橙橙的眼泪沾湿了他的袖子,沾湿了他的皮肤,也点燃了他心中爱的火焰。

他大着胆子,将沈橙橙揽入怀中。

沈橙橙跌入他的怀里,一时间觉得温暖极了。他的身上有着好闻的味道,似松脂又像薄荷,很干净很清爽。她的脑袋贴在他的胸口,衣服隔不住心跳。

一个人的言语会骗人,表情会骗人,唯独心跳是掩饰不了的。她窥见林唯一说不出口的心声,听到了他为自己增速的心跳。

自那日之后,沈橙橙和林唯一之间就变得有些古怪了。她再也不能抱着一颗平常心去面对林唯一了,甚至连看他的短信提醒和手机号码都有些脸红心跳。讲电话的时候,简直像是得了一种心慌气短的毛病,怎么都觉得氧气不够用。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一个多月,本来说好去马场,也因为她有事耽搁了。等到再想起来的时候,林唯一又和家人一起出门了。两人一来二去,怎么都凑不到一块。

沈橙橙有些气馁,林唯一安慰她:“好事多磨。”

不过也好,沈橙橙暂时还没能找出最好的方式来应对林唯一,这样不常见面,也算好事。

她把这件事对夏颜说了,夏颜嘲笑她:“沈橙橙,你这反应弧也太长了。明明前几个月第一次见面就应该反应过来的,怎么到现在才想明白?”

沈橙橙争辩道:“前几个月是陌生人,陌生人!”

“你还玩什么最熟悉的陌生人啊,你跟他认得十多年了,青梅竹马大概就是说的你们吧?”夏颜调侃。

“什么青梅竹马,你简直就是在乱形容!”沈橙橙气得想要打她。

两人闹过一阵后,沈橙橙又问到苏莫青青。夏颜说:“她啊,她老人家似乎想要考研,现在正忙着上课呢。”

“现在,不是大四毕业之后才能考研吗?”沈橙橙问。

“是啊,但你也知道那家伙,她是一个喜欢提前做好准备的人。”夏颜说。

沈橙橙点了点头。

其实,她从认识苏莫青青时,便觉得苏莫青青很像天鹅。水面上的苏莫青青优雅至极,人人艳羡。而这样的优雅和天资,是需要努力和勤奋维持的。但谁也不会去注意水波之下天鹅的双脚,它们需要拼命摆动,才能维持水面之上短暂的美丽。

不用去艳羡任何人的光鲜,光鲜之后,必有艰辛。

想到这里,沈橙橙问:“什么时候叫苏莫青青去桥之中吧,我们好久没聚一聚了。”

夏颜点头:“好主意,我现在就给苏莫青青打电话。”

两人围成一团,中间摆了个手机。夏颜开了免提,没过一阵,苏莫青青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干吗?”

“喊你去桥之中,最近我和橙橙都没看到你了,有点想你。”夏颜说。

“下周吧,我这周课程有点紧,下周我联系你们。”苏莫青青说。

“下周不见不散啊,苏莫青青,你可一定要记得。”沈橙橙补充了一句。

“好,好,我先去上课了。”苏莫青青挂断了电话。

挂了电话,夏颜问沈橙橙:“一个半月后就是寒假了,你准备去哪里吗?”

沈橙橙摇头:“哪里都不去,过完年之后我要去实习。”

她爸爸早早就交代下来,寒假已给她找好了实习的地方,让她别闲在家里没事做,该上班就好好去上班,这么大的人了,也该开始接触社会了。

沈橙橙冲爸爸撒娇,说:“想在家里多休息一段时间。”沈远山早就看穿了女儿的心思,便说:“别想偷懒,现在该学点东西了。”

见父亲露出一副没有商量的神情,沈橙橙也才怏怏称是。

现在,夏颜又提到寒假,沈橙橙更郁闷了。

听到她的话,夏颜一脸惊诧:“你要去实习,哪个公司啊,我去当个前台给你做伴?”

沈橙橙报上了公司名字,夏颜听得一愣,眼神突然间就变了。

两人熟识多年,沈橙橙一看夏颜的表情便知道事出有恙,她试探着问了一句:“怎么了?”

“那公司,我舅舅也有股份。这次乔意可回来,就是为了在这家公司实习一段时间,然后,针对这家公司的运营状况,来完成毕业论文。”夏颜说。

听了半天,沈橙橙终于回过神来:“你的意思是,我去上班的话,极有可能遇到乔意可?”

“不是极有可能,是一定会遇到他。”夏颜说。

说完这话,夏颜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她叹了口气,说:“你跟乔意可真是有缘,明明都想尽办法避开彼此了,最后还能够遇见。”

沈橙橙知道,夏颜是最不相信缘分的人。能让她说出这番话来,那确实是因为沈橙橙和乔意可之间存在着无数的巧合。

“有缘无分,终究没什么用。在一个公司就在一个公司呗,反正该说的我已经都跟他说了,他要做什么,是他的事情。如果我还要扭扭捏捏地躲着他,那我也太不大气了。而且,该被人议论过的,我也经历过了。再来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沈橙橙说。

夏颜很清楚地记得,当年沈橙橙答应和乔意可在一起时,在高中旧友中引起了多么大的轰动。彼此之间一传十十传百,每个人的口气都各不相同。但大部分的人都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在传递着流言,好像沈橙橙不该得到乔意可的青睐。

更有甚者还在挑拨沈橙橙和苏莫青青之间的关系。许多人一次又一次找上苏莫青青询问:“乔意可不是喜欢你的吗,怎么被你朋友捷足先登了?”

苏莫青青向来不轻易被离间。她的回复简洁有力:“关你什么事,有空多吃两碗饭,屠宰场还空着呢。”

不过沈橙橙和乔意可的交往没有持续几个月,两个月后,乔意可给沈橙橙发了一个短信,上面就三个字:“分手吧。”

沈橙橙看到短信后也没什么反应,她回复:“好啊。”

这些,夏颜是听沈橙橙说的。说话的时候,沈橙橙也是一如现在,面无表情。

但是,夏颜知道,沈橙橙就是这样,永远都不想别人为她担心。她总是假装快乐,在人前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即使是关系再好的人,都看不出她的情绪。

只是有一次,夏颜和沈橙橙一起去临市过周末。两人住在酒店里,夏颜半夜睡醒了发现沈橙橙不在。她四处寻找,最后在阳台上看到了沈橙橙。

沈橙橙正蹲在地上,缩成小小的一团,瘦弱的脊椎弯成了异样的弧度。夏颜走过去蹲下来,抱住了她。

见到有人来,沈橙橙立即止住了哭。但夏颜抱着她,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后背。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大哭起来。

她在哭的时候,夏颜从她不甚清晰的呢喃中听到了一个名字——乔意可。

那时,夏颜的心也狠狠地疼了一下。

要有多难受,才会在午夜梦回时,连哭也不敢喊出他的名字?

天气冷下来了,夏颜也懒得往沈橙橙的学校跑了,只说有事“桥之中”见。苏莫青青也彻底成了夜行生物,每天,夏颜和沈橙橙在群里聊天,苏莫青青在半夜两三点的时候上线回复几句,然后,又不见了。

沈橙橙也忙,临近期末,几门大课都要结业,她天天除了寝室、画室就是食堂,忙得连喘气的工夫都没有。她每天都在画画,做梦的时候满脑子都是线条,实在是难受得要命。

想到过完年后,还要去实习,沈橙橙更是绝望。要是每天都活在这样的世界里,她该怎么办啊?

实在是透不过气来,她就跑去“桥之中”。

茶室温暖如春,还开着加湿器。她一进去,就舒服得只想叹气。权佑从厨房走出来,看到她的架势就想笑。他问:“怎么,你作业多到这种地步了?”

她架势很大,手里拎着画箱,身上还背着两个画筒,简直是全副武装。

“对啊,太多了。而且寝室里好冷,我在家里画又会睡过去,现在就跑你这儿来蹭地方了。”沈橙橙说。

权佑点头,忽然,又说:“对了,前几天苏莫青青来了。”

“苏莫青青?我好久没见她了。最近一次跟她说话是在凌晨两点,我起床上洗手间,她正好给我回复了消息。”沈橙橙说。

“她一般都是下午三点来,坐到七点回家。一直都在看书复习,看样子也很忙。”

听到这话,沈橙橙看着权佑。权佑被她的眼神看得有点心里发毛,忍不住问:“怎么了?”

沈橙橙暗自好笑,又不打算说出实情,最后,只是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你那个表情不像是没什么。”权佑说。

他还想追问,此时,门口有人进来,一个女声响起:“这家店真不错啊。”

听到这个声音,沈橙橙下意识地往外看去,便看到了冯安妮。

她打扮得甜美可人,米色大衣内是藕色连身裙,白色长袜,藕色短靴,再配上她俏丽的短发,很是清丽。第一眼看去,谁都挪不开眼。

沈橙橙一阵恍惚,生怕看到了乔意可,她立即往遮挡物后躲了又躲,但心下还是好奇。而跟在冯安妮身后的是位陌生男子。男子一身潮牌,脚上还蹬着一双全是铆钉的鞋子,就差在额头上刻上“我不差钱”四个字了。

这个男子的模样很眼熟,但他叫什么,沈橙橙一时间竟然想不起来。

好在权佑拿着菜单过去了,沈橙橙正好躲在暗处偷听。虽然,这样的行为不厚道,但在这种特殊情况下,她也顾不上厚道了。

“我不是很懂茶,连恒你帮我点吧。”冯安妮说。

“那你喝果汁好了,免得浪费茶叶。”男子讲话很不客气,甚至不近人情。而且谁都听得出来,连恒不是在开玩笑。

听到男子说话的口气,沈橙橙终于想起这人是谁了,但她怎么也想不到,连恒居然会跟冯安妮坐在一起。

如果夏颜知道这个消息,她会疯的。

大概是去年的某天下午,夏颜找沈橙橙出门打电玩。那天下午,沈橙橙有两节大课,实在脱不开身,只能很抱歉地回绝了夏颜。

上完课,她准备问问夏颜是不是还没人陪,她打了电话又发了短信,夏颜都没回。

很久之后,夏颜才给她回了个电话说:“别担心,有人陪我呢。”

后来,夏颜告诉她,那天她实在无聊,一人跑去电玩城敲架子鼓。胡乱敲了几把后,有男子推门而入,说:“我教你一把。”

夏颜点了点头,便让位了。男子接过鼓棒,刚一坐下,夏颜就发觉此人的姿势很专业。音乐开始后,她彻底明白了,男子果然很厉害。

一盘结束,男子站起身来,把鼓棒交还给夏颜,说:“其实,我也不是特地来炫耀技巧的,只是你敲得实在太难听了。”

听到这话,夏颜愣了一下。男生直接把她按在了座椅上,又投了硬币,说:“准备开始了。”

他的动作完美地截住了夏颜的话头,简直都不给她时间生气。夏颜嗤笑,只觉得这人确实另类,反正打发时间,认识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竟然和男子就这么玩了整整一下午的架子鼓。

从那之后,两人便熟悉了。更巧的是,他们居然在同一所大学。男子名叫连恒,是国际贸易专业大三的学生,比夏颜高一届。

再一细问,原来他们还是一个高中的,他还认得林唯一。

这就更巧了。

连恒不算很帅,衣品也一般。他的衣服件件都是当季的流行款,并且价格不菲。只要稍微对时尚有所留意的人,便能分辨他的衣服价格。

连恒最招人注目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他的牙尖嘴利,稍不留神就能被他薄如刀锋的语言给划伤。而且他从不给人留面子,想到什么说什么,毫不留情。像他这样的性格,老实说,应该很不受人待见。可连恒却没有这个烦恼,他可招人喜欢了。

他有足够的实力招人喜欢。不管是篮球还是架子鼓,他都很拔尖。而且他为人仗义,有人要求帮忙,只要是能力范围内又不触及底线的事情,他都会答应,而且还做得很好。

自从夏颜得知两人同校后,有事没事便会去国贸的教室走走。有时她能遇上连恒,有时则遇不到。连恒似乎也对她颇感兴趣,时不时便约她吃饭看电影。有时自己新购的衣服有女装样式,还会给她带上一件。

夏颜不穷,这些衣服依样买上几件也不成问题。可连恒能时时想到她,这份心倒是让她动容。

夏颜也不记得两人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了,也不记得是谁先开的口,反正就那样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男女朋友。好像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两个人在一起也挺有趣,夏颜的性格大大咧咧,被连恒损伤两句也不生气。但在细微处,夏颜处处为连恒着想。连恒吃菜时不爱放葱花,有时点餐忘了说明,送上来时,夏颜便一点一点地将葱花挑出来。

其实,愿意做这些小事的人不多。当然,爱一个人的时候,愿意为他考虑到一切。

看过两人相处的沈橙橙也表示,他们很配,像是天生就该在一起。连恒看向夏颜的眼神里写满了宠溺,温柔得让人嫉妒。而夏颜的温柔也溢于言表。

他们是幸福的,这一点沈橙橙十分确定。她有时候想,如果可以,她真想看到这两人走向白头。

而且让沈橙橙最感到吃惊的一点是,夏颜如此一个容易厌倦的人,竟然和连恒在一起超过了半年。并且半年多的时间里,她连半句抱怨都没有。每次,沈橙橙和苏莫青青见到她时,她永远都是笑的。而夏颜也对沈橙橙说:“要是毕业的时候我就结婚了,你们千万不要惊讶。”

不光是那个时候该惊讶,听到这句话的沈橙橙已经很惊讶了。那个时候,沈橙橙还和苏莫青青打趣道:“说不定我们一毕业就能喝上喜酒了!”

沈橙橙一向天真,凡事都喜欢往好的方面想。但是,她的天真却不惹人讨厌,反而显得纯粹。大概这种天性,就是个人魅力吧。

两位朋友带着期待,却迎来了夏颜和连恒分手的消息。

分手是连恒提出来的,之前根本就毫无预兆。只是,有一天,两人在吃下午茶的时候,连恒突然对夏颜说:“夏颜,我们分手吧。”

当夏颜跟沈橙橙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神色很是感慨:“现在人都流行莫名其妙就分手吗?你也是,我也是。”

沈橙橙不甘心地追问:“为什么?”

“乔意可和你说分手的时候,你问过为什么吗?”夏颜反问。

那一瞬间,两人都沉默了。她们终于明白,两人成为朋友不是没有原因的。她们有同样的骄傲,有些事情,都是问不出口的。

其实,分手的理由就只是用来分手的,没有别的用途。知道以后,又能改变什么呢?

今日再见连恒,已经是奇事一桩。而且看到连恒和冯安妮在一起,她就更惊讶了。

她纠结了半天,想要给夏颜发条消息,但又怕夏颜不顾一切地冲过来,在连恒面前失去理智。

连恒和冯安妮在一起的这件事,本身就让夏颜有些失控。如果让夏颜同时面对冯安妮和连恒两个人,沈橙橙害怕她一时激动,把权佑的茶室给拆了。

沈橙橙左想右想,决定还是事后再转达。今天,还是先让她这个外人来看看情况。

这时,权佑正好给他们泡好茶叶,他走回沈橙橙的位置。哪知却看见沈橙橙没有好好留在原位画作业,倒是一反常态地蹲在地上,神态紧张,像是在打探什么。

权佑模仿她的动作,也蹲了下来。他小声问:“你在看什么?”

本来认真偷听的沈橙橙被权佑的突如其来给吓到了。她惊呼着,一边掩着心口一边惊惶未定:“没什么,只是突然看到了熟人。”

“不过去打个招呼?”权佑问。

“你看那个女生,她叫冯安妮”。沈橙橙指了指冯安妮,“她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和夏颜一直关系很差的人。那位男子,是夏颜的前男友,连恒。”

“难道夏颜的前男友为了报复她,和她的仇人在一起了?”权佑暗自推测。

“这个……我觉得不太可能。”沈橙橙回答道。

“为什么?”

“因为……”说到这里,沈橙橙有些难以启齿般地停顿了一阵,她轻轻喘了口气,这才说:“因为,冯安妮和我的前男友在一起了。”

听到这话,权佑也不知该作何回答。他长吁一口气,说:“那边的水烧开了,我去给他们上水,顺便窃听一下两人在说什么。”

听了权佑的话,沈橙橙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权佑。放在以往,权佑哪里会做这样的事情,今日他居然还特地表态,愿意去偷听。

沈橙橙一脸崇敬地看着权佑,权佑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他暗想,自己可能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沈橙橙好似看穿了他的心思,立即说:“你不许反悔,说了就要做到。”

“把无耻的事情讲得如此理直气壮,恐怕也只有你一人了吧?”说着,权佑拍了拍沈橙橙的脑袋,起身离开了。

沈橙橙安心地绕回了自己的座位,她努力按捺住自己的好奇,等着权佑给她带来消息。

没过一阵,权佑回来了。他唇边带笑,像是发生了什么好事。沈橙橙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觉得那个叫连恒的男子实在嘴毒,冯安妮被气到几次,又不敢翻脸离开。”权佑说。

“那他们说了什么?”沈橙橙好奇地追问。

“没什么,冯安妮一直追问连恒,问他想不想知道夏颜的近况。每次遇到这个问题,连恒都不说话。”

话音刚落,墙外便传来了一阵争吵声。沈橙橙听得出,是连恒的声音。

这下连偷听都不用了,他的声音大到整个茶室都听得清楚。他吼到:“别拿那点儿破事威胁我,我跟乔意可不一样,我没他那么绅士风度。你把我惹烦了,管你是男是女,我都会把你揍一顿,你信不信?”

不用冯安妮信,连身为旁观者的沈橙橙都信了。他的声音里藏着的全是不容置疑,听起来实在恐怖。

沈橙橙暗想,当年和夏颜在一起的连恒,不是这样的。那时的连恒虽然脾气不好,但整个人还算温和。而现在的他,仿佛不受任何人的约束,暴戾中还藏着一份偏执。

想到这里,她莫名地有些伤感起来。

就在她还在胡思乱想时,茶室的门被连恒重重摔上了。那一声巨响,贯穿到每个人的心底。

权佑忍不住抱怨:“这人实在粗鲁。”

“对不起,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沈橙橙说。

“对不起?”权佑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又不是你的错,你干嘛要道歉。”

沈橙橙一笑,没有解释什么。不知为何,即使连恒不再是夏颜的男朋友,沈橙橙也对他抱有一份好感。那种东西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即使她有心想要给权佑解释,也解释不了。

这时,墙那边传来冯安妮的声音:“老板,买单。”

权佑摇了摇头:“简直就是在浪费茶叶。”

沈橙橙“噗嗤”一下笑了,心下暗暗感慨。权佑确实喜欢茶,要是有人浪费,他的心疼溢于言表。开门做生意,什么人都会遇上。心疼归心疼,面子上不会表露出来。虽然,他抱怨了一句,但还是老实起身,换上了笑脸迎人。

这时,沈橙橙忍不住低头看了看摊了满桌子的画稿,心下怅然。

其实,大人总说“你们踏入社会就知道”,很多事情,他们明明现在就知道:将老师替换成上级,将同学替换成同事,将班级替换成部门,将学校替换成公司,将作业替换成工作……

很多东西,都是一样的。

从出生开始,所有人都在模拟演练生活的全貌。童年和学校并不是天堂,将其美化的人,想来也算幼稚。所谓“大人”,有时成长的只是年龄,并不是心智。

并没有什么事情是长大以后才知道的,所有的事,都是经历之后才知道。而很多经历,并不是大人专享的。

想到这里,沈橙橙终于明白为什么夏颜总说她天真了。她的爱啊恨啊,都太分明,让人一眼就能看清。天真是没吃过亏,没被什么人为难过,所以,才敢把想法摆在脸上。

那时候,她不服气,说自己明明被乔意可亏过不少次。夏颜一语中的:“他欺负你,哪算是真的欺负啊。”

她对乔意可的感情就这么长年累月爱恨交织着,一会儿恨他,一会儿想他,一会儿怕他忘了自己,一会儿又期待他把自己忘了。

人总是三心二意,没办法一心一意地去恨,也没办法全神贯注地去爱。这些感情太费神智了,用得多了,就什么也没剩给自己了。

正在沈橙橙快要忘记乔意可的时候,林唯一出现了,林唯一出现还不够;乔意可居然也回来了。冯安妮阴魂不散,和连恒扯在一起,夏颜心意不明,也不知是否还在记挂连恒……

果然是乱成一锅粥。

那天,从茶室回去之后,沈橙橙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没给夏颜提起遇见连恒的事情。为什么不说,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也许是不想徒惹争端,也许是觉得自己的事情已经够乱了,就不要再掺和别人的事情了。

周一,沈橙橙重返学校。刚走到教室门口,便看到不少人围在那里。她好奇地伸着脑袋,哪知每个看向她的人都一脸同情。

她疑惑地问:“你们在干嘛?”

室友挤出人群,将她拉到一边,遗憾地对她说:“橙橙,我跟你说个消息,你别哭啊。”

“什么消息我就要哭了?”沈橙橙不解地问。

“昨天我们教室进了小偷,你的版画作业放在了最靠门的位置。小偷进来砸门的时候把你的画敲坏了。”室友说。

听到这话,沈橙橙真的想哭。谁不知道版画老师是全校第一严格,她才不管什么风吹雨打还是遭受雷劈,时间一到就要交作业。

她还听过曾经有学姐在赶作业的时候阑尾炎发作,送进手术台前仍旧手握画笔,兢兢业业赶作业。

太多妖魔传说让沈橙橙觉得胆战心惊,现在面对着已经成了一地碎屑的作业,她真的是欲哭无泪。

好在同学都算不错,班长还主动上前说:“要不然这样吧,我找辅导员说说,让他给任课老师谈谈,让你晚点再交作业,这天灾人祸,又不是你的错。”

旁边的同学纷纷附和,说:“要是老师怪你,我们都会给你作证的,你放心。二十来号人还是说得过一个人的。”

如此仗义的安慰,奇迹般地抚平了沈橙橙的慌乱。她憋回了几欲夺眶而出的眼泪,说:“那谢谢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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