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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我已为你着凉

作品: 喜欢你这件小事 |作者:沈熊猫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03-29 1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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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橙橙摒开了同学,独自开始收拾起一地的碎屑。收拾完后,她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最后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上了顶楼天台。

很多人心情不好时喜欢买东西和吃东西,而她喜欢登高望远。站得远了,视野宽旷,才会发现很多烦恼都是自找。

她推开天台大门,站在边缘处,牢牢扶住围栏,深深叹气。

哪知没站一会儿,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几乎肝胆俱裂的惊叫。她一回头,便看到了林唯一的脸。

即使距离遥远,她也看到了林唯一惊讶过度的神情。她从未见过他露出如此的表情。

林唯一头发蓬乱,衣襟敞开,手上还拧着外套,外套的袖子都拖在了地上。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但那双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她。

沈橙橙不解其意,她刚走到林唯一的身边,便被他狠狠抓住。他口气严厉地问道:“你站在那里要干嘛,你是不是想不开?”

听到这话,沈橙橙一脸莫名。她看着林唯一说:“我……我就是心情不好站在这里吹吹风啊,我为什么要想不开?”

林唯一看着她,再三确认她不是说谎之后,这才重重叹气:“吓死我了。”

沈橙橙本来心情郁结,哪知被林唯一这样一搅合,居然莫名放松了下来。她“噗嗤”一下笑了,笑过之后,又有些疑惑。林唯一怎么知道她在哪儿,他今天为什么又突然赶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她问。

这时,林唯一才知道不好意思。他连忙松开她的手,背过身去整理了一下头发,又把衣服披在身上,这才转过身来说:“我今天回来,一下飞机就过来了。刚刚去你们画室没找到你,你室友跟我说你可能在楼顶。”

“我心情不好就会上来看看,很多人都知道的。”沈橙橙说。

“但你朋友也说,你的作业被毁了,还说那门课老师要求严格。我……”

说到这里,林唯一轻拍了下额头,说:“是我突然犯傻了。”

沈橙橙反倒笑了,她踮起脚,又伸手在林唯一的额头上轻点了一下,小声说:“傻不傻啊。”

她的口气宛如蜜糖,林唯一分明知道他是来安慰她的,却不自觉陷入了她的温柔中。此时,看到她的笑脸,林唯一终于明白,为何当年乔意可会对沈橙橙割舍不下。她确实有种说不出的治愈力,连微笑都是一份无言的守候。

想到这里,林唯一突然问道:“对了,你的作业要几天画完?”

沈橙橙愣了一下:“全天都画,大概三五天内能搞定吧。”

“这个周五到周日你有空吗?”林唯一说。

“干嘛?”沈橙橙很疑惑。

“在画室时听你的同学说老师很严,还有几个同学说应该可以帮你请求老师缓几天再交作业。所以,我刚刚在想,带你去一个地方画画。”林唯一说。

听到此话,沈橙橙有些感动,她看着林唯一的眸子,他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认真。

林唯一,是真的很为她着想啊。

放在以前,沈橙橙打死不会想到,林唯一会陪她一起画作业。

好在版画老师也没那么无情,只说在下周五前把作业交上就好。沈橙橙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

周五,下课后,林唯一拿着沈橙橙的画具,便带着她直奔市郊,那里有一家新开的酒店,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仿佛是把江南景色给复制过来了。

沈橙橙在庭院里看呆了,林唯一轻轻推她的肩膀,她这才反应过来。林唯一一脸笑意,还有毫不掩饰的得意之情。他对沈橙橙说:“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你看到了肯定很喜欢。”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样的景致?”

问出口时,沈橙橙的心还“扑腾,扑腾”地直跳。

她喜欢江南景致,那边的小镇更是一去再去,玩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但是,这种小事,怎么会被林唯一知道?

林唯一笑了笑,并不作答。她还要追问,却被林唯一猛拍了一下肩头:“你还画不画作业了,哪来这么多问题?”

被拍得左肩酸痛的沈橙橙狠狠瞪他,龇牙咧嘴的表情像只发狠的小老虎。林唯一想笑,偏又没笑出声。他很自然地伸出手来,拽着沈橙橙的袖子,说:“等你画完了我再告诉你。”

两人从小径中走到了那栋楼前。真的是一栋楼,像四合院一般。小院中有竹,即使是现在这么冷的温度,竹子也未见凋零之意。而且此处布置得很像和风院落,但又多了一丝中国风的雅致,实在是精妙。

而且建筑很好地融合在景致里,幽幽的灯光暖意融融,像是穿越回了一百多年似的。

能把酒店做成这样,实在是很费心思啊。

沈橙橙忍不住吸气:“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林唯一刷开大门,走了进去,又回头对沈橙橙说:“别担心,不要钱的。”

沈橙橙听得好笑,忍不住说:“林唯一,你几时要我出钱我才该担心。”

她说的是实话,每次和林唯一出去,沈橙橙的钱包根本没机会出场,若是她一定要付钱,林唯一顶多让她买瓶矿泉水。

林唯一只是笑。他不急于说什么,只是反问沈橙橙:“你说,女孩子在和男生出门前要做哪些准备工作?搭配衣衫鞋包,要洗头洗澡,临出门前还要化好妆。要是更讲究的,前一天甚至还要去美容院做一次美容。难道这些成本和心意,就不算钱吗?”

她被林唯一的反问问得哑口无言。虽然,她深知林唯一聪明稳重,但他的心思竟然细腻到如此地步,也算是少见了。

林唯一将站在院子里的沈橙橙带到室内,又说:“要是有些女生出门时穿高跟鞋,男生又要求去公园走走,那真是天下第一折磨。可女生很少抱怨这些,男生便以为这些不是事情,反而为一些显而易见的付出计较起来。什么一顿饭多少钱,一条项链多少钱。说实话,谁还付不起一顿饭?”

太多人以为给钱便是付出,久而久之就忘了其实很多事情都算是付出。一通电话、几字简讯、一笺手写小诗、一道亲手做的菜……

肯花心思的,都叫付出。

肯赴邀约的女生一定会花心思打扮自己。那些心思,便代表了一份无形的重视。她们明明可以花这些时间去一个人吃饭、喝茶,看电影,却偏偏非要花掉三四顿饭钱的价格去买一条裙子,只为能让男伴在约会时夸她一句,“你真漂亮”。

漂亮是有代价的。人都喜爱漂亮的事物,但有能力为其买单的却很少。现在人都很现实,不能兑现,就不算价值。

想到这些,沈橙橙便更加觉得,说出那番话的林唯一值得珍惜。

虽然,天气很冷,但林唯一的话涤荡在沈橙橙的心口,让她觉得暖意融融。

走进室内,沈橙橙发现屋里也是别有洞天。像这样的屋子,大多数人会选择奢华的装修,而这间酒店不同,它的室内装修很古朴,家具也是仿明代样式,看起来还有一丝拙气,天真得紧。

环顾四周,沈橙橙突然问道:“这间屋子没有电视。”

林唯一赞许地点了点头:“对啊,当初设计理念就是把这里当作一个桃源,不需要电视也不需要网络,完完全全放松下来。不过,如果非要电视也可以,服务员可以送过来。”

“挺别致的。”沈橙橙点了点头。

“你喜欢就好。”说着,林唯一重重将自己摔到床上,忽而又指了指楼上说:“你要是困了可以上楼睡觉,那边我特地要人整理出来了,方便你摆开架势画画。”

沈橙橙看了他一眼,又转过脑袋问:“为什么我画画的地方要对着你的床?”

听到她的话,林唯一哈哈一笑:“被你发现了。”

“你是故意的?”沈橙橙问。

“对啊,我就随时随地都看着你。”林唯一翻过身来,撑着下巴看着她。他的眼神熠熠生辉,像是蜜糖一般。说这话时,林唯一姿态随意,口气认真。沈橙橙不禁红了脸,背过身去,“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开始画了”。

她选好图样,重新开始打草稿,开始挑战一幅她本来不打算画得画。原本不想画,是因为图样样式太过复杂,她怕在规定的时间里无法完成。现在已经过了规定时间,既然老师对她宽容,她就拿出自己的最高水平,完成这幅画作就好。

一时间,她忍不住偷偷回望那个躺在床上的人。哪知林唯一好似心有灵犀,他的目光也随即转过来,两人撞了个正着。林唯一捧着手机冲她一笑,一口白牙显露得淋漓尽致。沈橙橙马上回头假装认真画画。

能够掩饰的,是沈橙橙偷看林唯一的意图;但是,她难以掩饰的,是自己怦然而动的心跳。

乱了,全部乱套了,曾经是偷偷仰慕的情感,现在已经什么都分辨不出来了。

她一边按捺着乱七八糟的感情,一边画画,身后的林唯一从包里拿出一本小说细细赏读。室内一片寂静,好似无人一般。

林唯一偶尔抬头看看沈橙橙,心里好似被糖浆充盈,甜得不可方物。

他一直都觉得,最好的爱情就是两个人彼此做个伴。不要束缚,不要缠绕,不要占有,不要渴望从对方身上挖掘到什么意义,那是注定要落空的事情。而应该是,两人一起,并排站在一起,看看这个人间。

而现在,他看到沈橙橙,突然明白这段话并非无中生有。在没遇到对的人之前,所有真理看起来都很荒诞。而一旦遇到了那个人,多么荒谬的事,也能理所当然地接受。

他趴在床上,用书遮住自己的双眼。有时,又忍不住偷偷挪开书,悄悄看上她一眼。

片刻间,林唯一突然明白什么叫作幸福了。

天色彻底暗下去,林唯一的眼睛有些发酸。他捡过扔在床头的手机一看,居然已经夜里十点了。他们下午五点来的,沈橙橙竟这样如石像一般坐在画前整整五个小时了。

林唯一觉得佩服又好笑,这样的专注力简直可怕。

“沈橙橙,沈橙橙,你饿不饿?”林唯一喊了两声。

沈橙橙没有搭理他。

林唯一笑了笑,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沈橙橙的身边看她画画。

上次,去学校找她时也是这样,只要她开始画画,就是一种与世隔绝的姿态,仿佛什么东西都入不了她的感官,眼前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手头上的画。

林唯一很喜欢她这种执着的精神。她画画的样子非常迷人。他试着伸出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哪知她却没有丝毫反应。

“沈橙橙!”林唯一凑得很近,突然大叫。

沈橙橙被这声大叫吓得一抖,画笔重重在版面上顿了一顿,她转过身来,一脸无辜地看着林唯一:“差点吓死我了。”

林唯一不以为意,只是冲她笑。笑过之后他又问:“十点了,我们一下午什么都没吃,你不饿吗?”

回答他的,是沈橙橙肚子里的一声悲鸣。

林唯一“哈哈”大笑起来,沈橙橙脸色窘然。哪知没过一会儿,林唯一腹中也传来同样的回音。这次,换沈橙橙笑了。

“快,快,我们要找点吃的,实在太饿了。”沈橙橙站起身,一边推着林唯一的后背,一边四下寻找菜单藏在哪个角落。

两人找到菜单,窝在桌前,你一句我一句商量着吃些什么好。林唯一要吃蔬菜,沈橙橙吵着要吃炸鸡。

“晚上吃那么油腻不健康,应该吃点云吞面配青菜刚刚好。”林唯一解释。

“我都忙了这么久,你居然只肯给我吃两根青菜,林唯一,你虐待儿童,不让我吃炸鸡的都是大坏蛋!”沈橙橙愤然回答。

沈橙橙气得脸颊微微鼓起,林唯一“哈哈”大笑着,他难得见到她露出如此可爱的表情,现下忍不住伸手,用力在她的脸上捏了一把。

哪知沈橙橙也不甘示弱,伸出手来在他的脸上捏了一下。

他的皮肤奇好,手指摸上去只觉得细腻得不得了,简直比女生的皮肤还好。她由捏改摸,两只手直接捧上了他的脸颊。

林唯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的双手附上了沈橙橙的手,问:“你现在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我了?”

一时间,沈橙橙被问得满脸通红。这个问题太难回答,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她垂着脑袋,本想挣脱林唯一的双手,哪知他握得很紧,怎么都挣脱不开。

林唯一的心里隐隐期待着,但沈橙橙却害羞成这样,他坦然一笑,准备松手作罢。

不为别的,主要是实在不舍得为难她。林唯一松开手,沈橙橙往后退了好大一步。他刚准备笑话她,哪知沈橙橙突然点了点头,声音如蚊蝇般,“嗯”了一声。

声音很小很小,但林唯一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很少为了什么慌乱,现在心跳却紊乱得自己都安抚不过来。林唯一觉得好笑,明明是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到现在,却又被答案给迷乱了。

气氛正在旖旎,哪知两人的肚子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咕噜”声。沈橙橙捧着胃,惨兮兮地对林唯一说:“你看,我们饿得都这么有默契。”

林唯一忍住笑,拿起菜单走到电话前拨通了餐饮部的电话,头一道就给沈橙橙点好了炸鸡。

吃饭的时候,林唯一不住地打量沈橙橙,看得她都快要吃不下去了。最后,她无奈放下手里的炸鸡,对林唯一说:“能不这么看着我吗,我有点食不下咽。”

“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可以吃得这么自在。”林唯一撑着下巴,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

沈橙橙晃了晃手里的鸡肉,很坦诚地说:“难道炸鸡不是拿手抓着吃的么?难道我还要用小刀和叉子把它分解掉么?那样就丧失了食物一半的美味!吃东西的时候就应该跟它坦诚相见,这样,它们的灵魂死得才是最有价值的!”

说这话时,沈橙橙仿佛宣誓一般慎重。

林唯一本想笑着说她胡扯,但看她这么一本正经,最后也只得是半信半疑地伸手拿了一只鸡腿,模仿着她吃起来。

林唯一家教很严,甚至在饭桌上遇到女性离桌都要起身。这是他那位严格的母亲教育他的,因为,母亲在英国生活了二十年,作息习惯,已经从苛刻变成了习惯。

小到睡姿大到餐桌礼仪,林唯一生活了这么多年,永远都在循规蹈矩。但就在这些日子里,他认识了沈橙橙,才知道饭也能吃得如此自在而不讲规矩,人和人的距离其实可以靠得如此的近。

“有没有觉得用手抓是一种新奇的体验,这种体验让食物都变得美味了?”沈橙橙问了他一句,带着得意洋洋的神情。

这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让林唯一听得直笑。沈橙橙还在一旁追问:“难道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对,对,对,你说得都对!”林唯一回答道。

并非对错,只是两人从小生长的环境实在相差太大。但林唯一就是被沈橙橙身上那种纯粹感吸引。可要具体说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大概就像是彼得潘身边的小仙女,带点可爱的野蛮。

没人规定女孩一定要什么样才可爱,千篇一律的是规则,人各有不同才组成了这个世界。也没有所谓“美的标准”,肆意缤纷,活出自我,才是最美的。

眼前的沈橙橙就是最好的例子,她的朋友同样也是。

林唯一一边慢吞吞地吃着鸡肉,一边若有所思地想着。沈橙橙已经洗完手回来了,她坐在林唯一的对面,说:“你为什么连吃个饭都这么好看?”

这话不是空口无凭。林唯一不管吃什么都慢条斯理,极具美感。沈橙橙想,他的动作完美到可以拍成广告,在电视上放映,一定能让所有人食欲大增。

听到这话,林唯一连头也没抬,只是说:“有吗,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他兀自吃着,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沈橙橙抿了下嘴唇,觉得不好意思,不过也没有反驳。她又坐了一会儿,直到林唯一吃完了之后,她这才站了起来说:“我要去画画了,可能会画到很晚,不过,吃饭的时候叫我。”

说完之后,她又回到了画板前。

林唯一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初中时候的一件小事来。

那是一次课间休息,林唯一和朋友站在门廊处往下看,明明操场上人很多,他就是第一眼看到了身着白色羽绒服的沈橙橙。

她总是不经意闯进他的视线。昨天是今天是大概明天也是。林唯一撑着下巴站在那里看着她,沈橙橙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走到了那里,她一个劲儿地散步,最后,终于抬头,发现自己被足球球门的球网给网住了。

隔壁篮球场的男生发出爆笑,沈橙橙摘下耳机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本该是尴尬的,但沈橙橙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又重新戴上了耳机,走了出去。

相当微小的一幕,却不知不觉嵌到了林唯一的心里。不过他现在才知道,如果喜欢一个人,所有的事情都能成为理由,包括这些微不足道的记忆。

而今天,他难得和沈橙橙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可是这个时候,林唯一只想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在那里认真地画画,就已经相当满足了。

深夜时,林唯一也不知自己倒在床上几点睡去。第二天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好好躺在被子里,应该是睡了香甜的一觉。

他坐起身来,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画板前的沈橙橙。她没扎头发,青丝披了满肩。沈橙橙看了过来,微微一笑问他:“睡得好吗?”

“不错,完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的。”林唯一说。

沈橙橙端起一边的瓷杯喝了口水道:“是我把你塞到被子里的。你看书看睡着了,口水流了一书呢!”

说着,沈橙橙夸张地比画了一下那摊口水的面积。

林唯一大窘,他连忙拾起床头的书翻了又翻,神情还有些紧张。等他翻过三五遍后,这才意识到,沈橙橙是在耍他。

这时,沈橙橙“噗嗤”一下笑道:“傻不傻啊,骗你的。”

明明只是普通的微笑,却勾得他心跳不止。他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捂着心口,暗自觉得糟糕至极。

为什么早先没有生出如此勇气,为什么错过了她这么多年,真是后悔至极。

看到林唯一垂下脑袋,沈橙橙以为是自己玩笑开过火了。她走上前去刚准备道歉,哪知林唯一却突然起身,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他的身上不知是擦了什么,有一股淡淡的薄荷味道,清凉好闻,居然让人不想离开。沈橙橙试探着伸出手,轻轻在林唯一的肩背上拍了拍,又问了一句:“怎么了?”

“你知道么,我有时候觉得你像一只骄傲的天鹅,垂下脖颈的时候才会有投降和脆弱的意思。虽然,说这样的话你可能会打我,但是,我觉得,我很开心你遇到危难,因为那样,我就可以拯救你了。”

说出这话的林唯一,声调里有着颤抖和不确定。

沈橙橙呆在那里,她不敢置信自己能从林唯一的口里听到这样的话,一时间居然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当林唯一对她说出第一句话时,她就有一种如坠云端的感觉。一个饿了太久的人看到丰盛大餐,第一反应不是扑上去吃,而是会率先确认——这是真的吗?

这就是沈橙橙对林唯一的感觉。

但林唯一的坚持不懈却让沈橙橙更加难以理解。她总觉得自己在一个梦里,她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走得如履薄冰。她不知道这个梦何时会醒,所以,一直在贪恋当下的每一秒钟。对沈橙橙来说,林唯一永远跟她隔着一百步的距离,两人之间虽然看得见摸得着,但是,就是差了那么一点。

沈橙橙不敢心动,她永远都把林唯一摆在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这样灰姑娘式的桥段,让她非常的惶恐。

灰姑娘只是因为不是皇室成员而被叫作灰姑娘,她连灰姑娘都不是,大概是童话故事里那只变成骏马的肥老鼠吧。

肥老鼠和王子的距离好远好远,跨越了种族怎么能相爱。她一度自卑地想着。

可现在,林唯一就在她身边。

沈橙橙心神恍惚,半天没出声。林唯一松开她,她还是一副无知无觉的神情。

就是这副迷迷糊糊的样子,让他觉得她可爱至极。

此时,林唯一突然起身,半跪在床上,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

很轻很浅,仿佛羽毛的触感轻轻搔过她的额头。那样的吻里藏着礼貌和克制,带着无法言语的深情,好多不可不说和无话可说统统深埋在这个吻中,并向外传达着。

沈橙橙有些意外,但并不抗拒这个吻。她摸了摸额头,动作天真自然。她正在疑惑,却听到了林唯一的声音。

“这一次,我什么都不会说。所谓事不过三,我决定把第三次留在万无一失的时候再说,那个时候,我希望能得到肯定的答案。”

林唯一的脸上写满了认真。

沈橙橙明白,这是在给她时间,同时也在告诉她,他不会轻易地放弃。

曾几何时,有人肯如此用心。在如今,被拒绝一次就放弃的人大有人在,沈橙橙也不是没遇到过。前一个星期又是鲜花又是早餐,把喜欢挂在嘴边当口号,沈橙橙刚说不合适,那人转头便离开了。一周后,那人牵着新女友的手大摇大摆地路过她的面前,好似示威一般。

那人嘲笑她的过于慎重,还说:“恋爱不过只是玩玩而已,你看得这么认真,真的会有人喜欢吗?”

沈橙橙虽然当时不为所动,可事后她也反省过,她是不是真的不随潮流。但时下所谓流行的“快餐恋爱”,她实在吃不下。

连被乔意可无缘无故抛弃一事都能让她介怀好久,她根本不可能和一个人迅速展开一段莫名其妙的恋情。

但现在她遇到了林唯一。林唯一用行动告诉了她,有些人,是甘愿等待的。不是所有人都随随便便敷衍着对待一段感情的。

在林唯一的敦促下,沈橙橙成功交上了作业,终于将大三的期末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寒假,沈橙橙待在家中,隔三岔五跟夏颜、苏莫青青见面,有时陪着林唯一出门吃饭看电影。她还记挂着当初那次没有去成的马场之约。她告诉林唯一,林唯一说:“开春再去吧,最近太冷了。答应你的事,我不会忘记的。”

沈橙橙点了点头,期待着来年开春。

但期待之前,总有事情会来找点麻烦。沈橙橙也觉得命运有一定的传奇性,要不然她怎么总会遇上这些荒唐事?

某天晚上,沈橙橙和爸爸沈远山正在吃着晚饭,爸爸心事重重,沈橙橙虽然早就看出来了,但爸爸不说,她也不好主动提起。她向来贴心,总觉得有时候默默陪伴大过于无意义地询问。

哪知爸爸放下碗筷,突然一脸严肃地对她说:“橙橙,我有点事情想跟你商量。”

商量什么?沈橙橙并不清楚。当时桌子上的饭菜太诱人,还有奶白色泛着香气的鱼汤,她有点分了心。然后,她就听到了那个让她难以置信的消息:“橙橙,爸爸要再婚了。”

再婚?简直是沈橙橙想都没有想过的词。并不是她不想爸爸有新的幸福,只是她还记得在她刚刚记事的时候,爸爸就指着妈妈的照片说:“橙橙,这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女人。”

那个时候,爸爸的眼神让沈橙橙难以忘怀,深沉而忧郁,就像在大雨里饱受摧残的枝叶,她甚至嗅到了摇摇欲坠的气息。

沈橙橙只在照片里见过妈妈,据爸爸说,妈妈是死于产后抑郁。在她出生后的一个月,妈妈就去世了。沈橙橙在长大之后听爸爸说过,妈妈去世的那天夜里有很大很圆的月亮,亮得让人睡不着。

其实,她并不知道为什么爸爸一定要在她小时候不停地强调未曾谋面的妈妈的美丽和温柔,这些东西对她来说过于遥远和陌生,是她未曾享有的,却从不羡慕。

即使别人说她没有妈妈,她也不觉得是什么缺憾,反倒是有人诋毁她爸爸一句,她几乎是要拼了命地跟人打上一架。

而这个时候,爸爸却说他要再婚了,完全没有一点预兆,沈橙橙根本没时间来做心理准备。

接受一件猝不及防的事情总是需要时间的。沈橙橙花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勉强地撑起了嘴角,说:“好,祝您幸福。”

“为什么不是祝我们幸福?”沈远山听出了她话里的异样,反问了一句。

父女俩的相处模式并不同于一般的父女,两人平等相待,做什么都是有商有量,民主极了。所以,沈橙橙很少动怒,有些时候,甚至冷静得过于残酷。

“你的幸福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我说的话有错吗,爸爸?”

沈橙橙反问了一句,眼神沉寂。就像一汪不起波澜的死水,很难从中看出什么情绪。

沈远山只得作罢,另起问题:“难道你不想知道对象是谁?”

“爸爸我很饿了,鱼汤凉了就腥了。”沈橙橙打岔。

说完这句之后,父女间一阵沉默。整个客厅里只有挂钟的声响,一声一声的走动显得格外清脆。不远处的窗台上洒下了清辉,就像白霜一样凝在了台面上。

“爸爸,请给我一点时间接受。如果说我现在态度不好,可能是受惊过度了。”沈橙橙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仰头看着父亲。

听到了这句话的沈远山才放松了神经,他舒缓地笑了出来,伸手拍了拍沈橙橙的手背道:“我知道我的女儿会接受的。”

说完了这句,两人便很默契地略过了这个话题,继续吃起了晚餐。

沈橙橙本以为最糟糕的事情已经过去,哪知第二天她在家里看到连恒时才意识到,其实,很多时候不是否极泰来,而是糟糕之后,还有更糟糕的事发生。

沈橙橙即刻站起身来向连恒和连恒的妈妈问好。沈远山请他们进屋坐下,沈橙橙则转去厨房准备茶水,顺便平复一下受惊过度的心脏。

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熟人们总也兜不出这个圈子,大家都像困在笼子里的老鼠一样只能拼了命地转圈。本以为自己应该走得很远了,最后发现,大家还是留在原地,看到的还是同样的风景。

沈橙橙收拾好心情,端着茶水走出厨房,重新打量起两个人。

连恒的母亲保养得很好。虽然,岁月不可避免地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是,那精致的妆容和毫不出褶的衣服看起来只能让人俯首称臣。在她的身上,看不到时光带来的苍老,只能发现岁月让她更添魅力。

“你好,橙橙,我是连未央。”她抿唇微笑,神态中有一种小女孩儿才有的娇俏。一般人摆出这样的表情可能有装嫩嫌疑,但这样的感觉放在连未央身上并不坏,倒是多了几分平易近人。

“我可以叫你橙橙吗?”连未央征询道。

“当然。”沈橙橙笑着点了点头。她自认为今天的状态好得出乎意料,礼数也算周全,而且并没有流露出之前不应该有的惊讶。

沈远山和连未央两人坐在沙发上商量着婚礼事宜,沈橙橙就在一边斟茶作陪,她这才发现,连未央并没有表面流露出来的那样强势。在大事上,她一定会跟连恒商量。口吻不像一个发号施令的母亲,而是以朋友的身份来对待自己的儿子。

这一点跟她的父亲很像。

沈橙橙突然对这位阿姨有了莫名的好感。而且她在想,连未央的名字好美,长乐未央,快乐无边。

连恒每次听他妈妈说话时也是一副很耐心的表情,除了进门的时候他有些惊讶之外,其他的时候,也表现得完美无缺。

“妈妈,剩下也没什么大事了,我可以单独和沈橙橙聊聊吗?”连恒突然发问,让坐在一边的沈橙橙有点无所适从。

“这个事情你应该征询沈叔叔和沈橙橙不是吗?我自然是没有意见的。”连未央笑着看着自己的儿子。

连恒又把目光投向沈远山道:“叔叔,可以吗?”

“当然。”沈远山做了个请的手势,连恒便站了起来。沈橙橙虽然不知道连恒要干嘛,她还是像木偶一样跟着连恒离开。

谈话的地点选在了阳台,因为,沈橙橙不想让连恒进入她的房间。

连恒站在阳台的栏杆处,从口袋里摸出了烟,然后,周身摸索打火机,四下探去,找了半天也找不见。他叹气,有些无望地问沈橙橙:“有打火机吗?”

哪知沈橙橙当场从口袋中摸出了一把打火机,递了过去。

连恒有些诧异,他接过打火机,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抽烟吗,怎么随身带着打火机。”

“今天厨房的炉子点不着,我随手拿了一个,忘记放回去了。”沈橙橙耸了下肩,然后,又问:“你有什么话说?”

“关于这场二婚,我没话说,只希望妈妈幸福。即使你有什么不满,当着我妈妈的面也不要表现出来,不然我会对你不客气的。我只有这个妈妈,我很爱她。”

说这话的时候,连恒表情深沉,像七八十岁的老人。

“我没有不喜欢阿姨,相反,我对她很有好感。”沈橙橙诚实作答,表情真挚。

连恒想不到她会这样直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他刚想说点什么,却被一口烟呛住了喉咙,咳个不停。

“你担心这个?我觉得你完全弄错了方向。我觉得我不会给你好脸色看才是真的。”沈橙橙虽然语言上有所保留,但她相信对方还是能够理解她的意思。

“那无所谓,我不介意。”连恒说。

听到这话,沈橙橙恨不得笑出声来。不知该说这人是过于自信还是有点讨厌,居然就这么直接地说出来。

好在他又补充了一句:“你讨厌我,是因为夏颜?”

“是。”沈橙橙点了点头。

“我和她早就没什么关系了。从分开的那一天就没关系了。”

他抽了口烟,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仿佛是在叙述一件和他无关的事情。连恒平实的五官里透露出一种漫不经心,让沈橙橙有些恍惚。她并不相信这是那天在“桥之中”里遇到的连恒。

但现在看来,沈橙橙突然有些醒悟了。她曾经劝了很多次夏颜,嘴里说出来的从来都是安慰的句子:“可能连恒只是没办法面对他误会了你呢?”

“说不定他的心里一直在想着你,只是一直不敢打电话而已。”

“你的等待肯定是有用的,你看他以前那么喜欢你。”

而事实证明,那些看起来温暖人心的话都是臆断的谎言,就像甜如蜜糖的毒药一般让人甘之如饴,但入喉之后,生不如死。

可能是见她愣了许久,连恒又说:“我和她性格不合。”

性格不合,多好的理由。沈橙橙嗤笑一声。

当初连恒很果断地说分手,夏颜第一次哭得完全不要形象了。她甚至冒着大雨在连恒的寝室楼下站着。那是初冬,不比夏天,冷冷的雨到底有多冷,大概只有夏颜自己才能明白。即使是这样,她还是不屈不挠地站着。从下午站到了晚上,从人少站到了人多。

夏颜站了好几个小时,连恒才从楼上下来。夏颜低声下气地对连恒说:“我有什么不好,我一定改;你需要时间考虑,我可以等。”

沈橙橙妄自揣测,连恒对夏颜说那句话的时候肯定和现在的表情一样冷酷。

他对夏颜说:“那你等吧。”

沈橙橙看着他,不知该说点什么。倒是连恒主动开口:“不过你如果为了夏颜给我臭脸,我也不介意,毕竟这是你们女生特有的权利,爱给别人扣上连坐之罪。”

连恒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调皮,就像是在对着熟人开玩笑一般。

沈橙橙轻笑了一声道:“你都已经先给我定罪了,我怎么好不坐实这个名头。我就是爱实施连坐的暴君,我一定会摆臭脸的。”

此话一出,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居然奇迹般松弛了下来。之前的剑拔弩张像是幻觉,现在站在这里的两人才符合“新晋兄妹”的身份。

不亲不疏,不远不近。

正好,连恒那支烟也抽完,他捻熄了烟头,抖了抖身上因为风而带来的烟灰。然后,看向沈橙橙:“我们进去吧,时间够长了,他们也应该商量完了。”

这时,沈橙橙忍不住问出了一个疑惑很久的问题。她对连恒说:“阿姨是什么时候告诉你,她和我爸爸要结婚的?”

连恒说:“在她和叔叔开始来往的时候,她就跟我说了。叔叔呢,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昨天晚上。”沈橙橙撇了下嘴。

其实,这时沈橙橙最初的怨气已经消失殆尽。她这才意识到为什么沈远山是她爸爸,因为,两个人总会在最后关头才告诉对方某些关于自己的决定,让对方不能接受也得接受了。

连恒神情意外地挑了下眉,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两个大人最后决定,不举办婚礼。这跟差不差钱没关系,两个人的事情,只用跟亲朋有个交代就好,不需要广而告之。

其实,沈橙橙也不太懂,像连未央这样优秀的女人,挑谁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挑上自己的爸爸。

针对这个问题,她在吃完晚饭后找了个时机问了连未央,连未央很惊异于她的主动,但更多的还是意外。

她说:“听远山说,你对我们的婚姻有些抗拒。”

连未央这样的口气很随和,话语间,没有把沈橙橙当小孩子。沈橙橙摇了摇头道:“我没有抗拒,只是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听连恒说,您一早就告诉他你和我爸爸在来往,但是,我爸爸却在昨天才告诉我你们要结婚的。”

“其实,远山甚至还想过,希望由我告诉你这个消息。我对他说,这个做法只能让你更抵触我,因为,你可能会想,‘为什么要由一个外人告诉我这个消息?’”

她说到这里时,沈橙橙不禁附和地点了点头,连未央也点了点头道:“所以,我告诉他,无论如何,也得由你亲口将这个消息告诉你的女儿。不过我没想到他会拖延到现在,我明明在很久前就要他告诉你的。”

沈橙橙笑了一下道:“我爸爸有时候就是这样,特别不勇敢。”

“可能是面对至亲,更不好意思。不过当我面对我儿子时还好。可能是因为连恒比我更像大人,他有时候理智过头了,会显得特别不可爱。”

说到连恒的时候,连未央眉飞色舞。两个人说了很多,甚至连未央在临走之前还跟沈橙橙约定说:“下次我把连恒小时候的照片拿过来。”

她挤眉弄眼时流露出一种小孩子的模样,而连恒只能站在一边无奈地说:“妈,走啦。”

不过这个晚上让沈橙橙印象最深的不仅仅是连未央这个人,更是她说的一句话,让沈橙橙彻底地安下心来。

沈橙橙问:“你怎么会选择我爸爸,明明你有更多的选择。”

连未央笑着说:“这是夸奖吗?我真的很受用。不过说实在的,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为什么了。失去过的人,才更懂得珍惜。”

这句话让沈橙橙记忆犹新,而且她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连未央是个多么睿智的女人。所以,等他们离开之后,沈橙橙才走到爸爸面前,很慎重地说:“爸爸,我支持你的决定。”

沈橙橙鲜见爸爸的神情凝重,但是,这一次,她看到爸爸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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