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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书苒的家，真的很远。
坐地铁需要换乘三次，再乘公交车兜转到城市的另一端郊区，海拔颇高，加之雪地难行，正常人上去都和爬山似的。
孙琪尚有余力，放眼望去，只有几栋豪华别墅霸着这白花花的地。
这块地方又实在静谧空灵，除却阴风叫嚎，只有硬质鞋底踩在冰雪中的“嚓嚓”声。
柳书苒这会只穿了一件白色针织衫，在素银雪景中好似飘动的百合花，她提着精雕油灯就跑出门外，欢喜地朝孙琪招手，大有冲下来迎接的意思。
“你别出来！”孙琪急忙叫停她，脚下加快着速度。
等来到洋房门口，些许气喘，再望去底下，长不见尾的脚印...
自己已经算是体力很好的一类人，这坡度这么折磨人，见个面也好不容易。
“我帮你拿包。”柳书苒体贴的将她双肩包带下，又怪异地蹙眉，“有点重，你带了这么多书？”
孙琪无可奈何：“我妈让我给你带了几份吃的。”
柳书苒听了，双眼亮起，立即拉开背包链子，果真有三盒热腾腾的饭菜，即使有保鲜膜护着，仍是遭不住香气袭人。
柳书苒捧出宝贝一般，抱在怀里，身姿转了一圈，笑声荡漾：“阿姨真棒！”
孙琪脱了外套抖落雪絮才走进屋。
洋房虽是古典风格，棕暖色为主，也没比外边暖多少，仍是凉飕飕。
孙琪生平第一次进如此富丽堂皇的房子，便打量着长见识。
一楼主厅格局简单雅致，想是专门迎客的地方，木质楼梯的扶手精雕细琢，而楼道墙上皆是古欧美人的捧花油画。
二楼则是毛毯铺地，一面落地镜收尽人像，一面落地窗尽收外景，两边墙壁皆是关于跳舞的印象照，这里就应是柳书苒的主要活动区域。
柳书苒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推开厚实的木门，便是熟悉的淡香。
女性小窝内开着暖气，昭示窝主还有心思懂得保暖，孙琪没由来的松口气。
“我只在你家住两周，全是为了帮你的数学。”孙琪掏出几样书本放在桌上，“这是我挑的资料，题型挺全的，适合用来复习。”
柳书苒抱着饭盒，看着她的动作有些难过了，声音低下：“现在就要写作业吗？”
“你可以先吃东西，明天再复习数学。”
柳书苒听着，表情转了大弯的变成开心状：“好的，学妹说得对。”
届时拿起勺子，舀了满满的炒米。
“对惹，”女子声音含糊不清，且抬手指着上面，眨了眨眼，“楼上都是可以睡的房间，你随便挑个，当然，睡我这也是完全可以。”
孙琪只是看着她的吃相。
“慢点吃。”她眼角尽是笑意，拿起背包去往三楼。
在柳书苒家中待了不到两天，孙琪发现一个挺严重的问题。这里常备食物皆是蔬菜生食，而佣人还需下个月才上班。
在这样油盐无用、迫不得已吃沙拉的情况，她只得再担上买早餐的任务。
和在自己家不同，这边是风景郊区地带，不受外界影响，大清早也不会有任何公车途径，想要赶上小笼包出笼，孙琪则要跑过堪称马拉松距离的雪地路段，再绕去居民区的美食街，就算是开汽车也得近一小时。
想起之前柳书苒说吃外卖的信息，孙琪就觉得哭笑不得，十分无语。
有哪个家伙会愿意大雪天来回跑这么高冷的地方送餐？而现在她自己就是这个家伙。
高强度的长跑运动，如此成了孙琪这两周的必修晨练课程，每天这样，就仅仅是为了那人有顿像样的早餐罢了。
除却这事，孙琪为柳书苒的数学可谓尽心尽责，柳书苒写字时，她为其量身编制试卷，柳书苒有问题时，她找出对应课本解答。有问必答，问啥有啥，谆谆教学。
…每天如此。
随着柳书苒在资料书上的笔迹越来越多，打瞌睡的次数也多了起来。在这方面孙琪也不忍心叫醒人。
心境不同，柳书苒已经学得很有耐心了。
两周的补习内容虽乏善可陈，但都是抠着柳书苒的知识死角。要知道高考的目的不在难题，而是主考学生的基础。
于是满脑子数学公式的柳书苒，熬着熬着，很快熬到尾。
最后一天早晨，孙琪刚刚回那段被踏出路的雪地，竟见着一辆火红的轿车停在洋房大门口，在暮白中很是孤傲。
直至车上走出一个缩着脖子的人，这股孤傲很快消抹。
夏零瞪着大眼，仿佛看鬼似的瞧着只穿一件无袖衣的人物。
要不是孙琪背着太阳光，夏零之前途径路段早认得了人。
雪晶将那人的汗水折映出颜色，夏零抖着牙齿说道：“老学委，你在慢性自杀？”
“并没有，我跑出汗了。”来回千米，是真的很热。
那辆轿车的前座车窗被撤下，一个长得很知性的温婉女子探出头，笑着打招呼：“嗨，孙琪。”
孙琪对这个陌生的人报以礼节一笑。
夏零赶紧介绍：“这是我姐，叫夏沐，很久之前的大学联谊赛你们应该见过。”
孙琪的眼睛认真把夏沐瞧了一遍，再如实反驳：“没有见过。”
“...啊，我记错了？”夏零奇了怪。
夏沐这会悠哉地下车，朝俩人走过来。
她的撞色围脖搭着长款大衣，又踩着高跟长靴，很是时髦。
借着高跟鞋的一点海拔，夏沐勉强能与孙琪平视，她且看去孙琪手里的外套，嫣然道：“这么冷，怎么不披上？”
孙琪微微抚开外套露出里头的热腾小笼包，依此回答：“为了给早餐保温。”
长辈在前，孙琪识趣地摆出在校里的那副好学生面孔，笑着又说：“现在太冷了，我们先进柳书苒的家再说吧。”
夏沐是夏零的亲人，自然也是柳书苒的亲人，孙琪这话她是听得懂的。
趁着这空隙，夏家俩姐妹才了解孙琪这个假期是来给柳书苒补高中数学。
夏沐挑着秀眉，语气端的十分温和：“难怪夏零说过你成绩很厉害，还希望日常学习中能多照顾一下我妹妹。”又觑向夏零，“顺便想咨询一下孙琪，我妹妹在学校表现如何？”
这席话，跟家长讨问自家孩子学习成绩一般感觉。
夏零登时对孙琪挤眉弄眼，眉目间透着轻微恐惧的电波。
孙琪没有和她眉来眼去的呼应感情，淡然道：“我的评价只是片面。”
夏沐抱起胸，语气亲和：“你如实说就好，我很关心夏零。”
话说到这份上，是没有退路的。
“依我看的话，”孙琪瞥去绷紧的夏零，嘴角抽了下，还是认真回答，“她表现挺好的，语文老师很喜欢她。毕竟能当上课代表，也是有很大能力。”
孙琪说得很规矩，听着也可观，夏零浑身舒服了。
这刚说完的工夫，柳书苒已经循着声音跑下楼，她有些小吃惊：“沐姐，你们怎么过来了啊？”
夏沐看向少女，眼里的笑意瞬间化成担忧：“小傻瓜，穿这么少怎么就跑下楼了？”她快步上前，理所当然地握住柳书苒的手腕，微微放松道，“还好你身子不冷。过完年来看看你的情况，吃过饭了吗？”
柳书苒的视线顺溜越过夏沐的肩膀，锁在了孙琪手里的小吃。
“我吃包子。”柳书苒抽身小跃过去，带着分明的喜悦接过孙琪手中的食物，摸了摸，还是热的，她毫不掩饰地赞道：“今天你也这么棒！”
夏零想起刚才冰天雪地，这同窗同学穿着无袖衣，那视觉冲击…她在一旁不受控制地打了个抖：魔鬼的早餐。
两周期限刚好截止在今日，在其余仨人叙旧时，孙琪上楼将衣服收拾好，背上了包，是准备回家去。
她出门前，再拿起柳书苒的数学练习翻阅，提醒道：“函数是必考点，你把我昨晚圈起的题回顾几遍，套路记牢，大题也简单了。”
“嗯，好。”柳书苒乖乖地接过书本。
孙琪将外套拉链拉至高领，弯眼说道：“那我先回去了，你和她们继续聊吧。”
往门外没走几步，柳书苒叫了一声：“等等！”
孙琪回头：“嗯？”
柳书苒追出来，眼瞳泛着波光：“你还记得我让你帮补数学的原因吗？”
“记得。”
“我出国后可能要待很久。”少女音融在风中。
孙琪慢了半拍，才回复：“总要回来高考的。”
“那也很久。”柳书苒咬着唇，楚楚可怜地张开手臂，“抱一下嘛。”
孙琪转过身，站了一会。
半晌，她吐字清晰：“也好。”
孙琪将她抱住，下巴刚好搁在她的发顶，随风飘着的长发便停留在孙琪指尖。
“学妹，你要想我啊。”柳书苒的话语就在耳边。
“会的，你在外面也照顾好自己。”
“我这么好看，你不能想其他学姐。”柳书苒的话题还在上面。
“……好。”分别之际，孙琪也就随对方的意思。
夏沐站在屋里看着门口拥抱的俩人，轻声叹道：“我真委屈。”
“沐姬佬，别吃窝边草了。”夏零余光斜她。
夏沐毫无波澜：“我有自知之明。”
“话说回来，天下也不是人人都弯的啊。”夏零郁闷道，“孙琪多耿直的一个人，让她带书苒，说不定就把人带正了。”
夏沐闻言侧目，淡淡笑出声，开口又是那句旧话：“傻妹妹，上了高中，更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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