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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熙来一下腿软瘫坐在地,满面苦楚,“将军,不是属下不愿救,而是根本无力回天!”
“你再胡扯,信不信老子废了你?”卫良和霍然站起,满脸散发着戾气,他的桩儿怎么可能就这么香消玉殒?况且还有一个孩子……
容萱,她怎就那般容不下桩儿?
桩儿究竟招她惹她了?
这下要怎么办?
男人来回踱步,猛然想起上回她昏迷不醒,他是给她灌了一夜的内力,才唤醒她了。
他霍然旋身,飞快地靠近贺桩,掌上凝聚内力,大手覆盖在贺桩的小腹之上。
冯熙来见状,只瞪大了眼,喝道,“将军您疯了?您身上还有伤,您不要命了?”
卫良和充耳不闻,继续把内力渡给贺桩。
冯熙来深知将军为了夫人,真会将一身修为毁掉,他连忙制止,“不够的,将军,您便是将所有内力渡给夫人,也是不够的!”
“不够,还有属下!”何辅提着血剑,大步流星地跨过来,目光不敢往贺桩那儿瞧,径直走到卫良和的身后盘腿坐下,挥掌拍在卫良和的后背,将内力源源不断地渡给卫良和。
外头的杀伐之声渐渐少了,卓青和裴泽也把武器收起,齐声道,“还有我哪!”
贺桩昏昏沉沉,思绪恍若幽魂般在冰山雪地里跋涉,她觉得快要被冻僵了,瑟缩在雪地里孤苦无依,只差一口气没断罢了。
忽然,不知怎的,她竟觉小腹出奇地暖和,也没有那种撕心裂肺之痛,浑身似乎充满了力气,她艰难地抬眸,东方冉冉升起一轮日头,柔和的霞光照在她的面上,妙不可言。
贺桩忽而咳嗽了一声,悠悠地醒来,周遭都是石壁,她一时竟不知身处何处。
冯熙来听到声音,连忙爬起来,喜出望外,大声叫梁凝珑,“快把鸡汤端来。”
贺桩听到声音,人也清醒了些,而且还有婴儿的啼哭,她侧眸,面色仍旧苍白,紧紧盯着凝珑郡主怀里的襁褓,她虚弱地笑了,“孩子……”
冯熙来乐不可支,忙提醒她道,“夫人再加把劲,您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哪!”
贺桩一下惊了,剧痛袭来,她紧紧抓着男人的大手,一行清泪夺眶而出,“相公,我疼……”
卫良和心里揪得慌,却无法替她受了,只叹,“桩儿再忍忍,孩子很快就出来了。我会一直陪着你,别怕!”
贺桩拼着一股劲,咬紧牙关,打湿的青丝滴着汗水,一张小脸儿惨白的没有半点血色,这会儿她为省些力气,连话也不说了。
卫良和比她好不到哪儿去,墨发散乱,深眸里透着挣扎,千辛万苦都挺过来了,却从未如此刻这般煎熬。
他伸手拿了一块棉布,道,“张嘴,咬着这个,别伤了自个儿。”
贺桩微微张嘴,只要了一角又咬紧了,眉头紧皱,额际的筋脉都浮现出来了。
男人不敢耽误时间,双手凝力,顺着她的小腹缓缓往下推,如此一来,贺桩倒省了不少力,又有第一胎,她的胎盘和髋骨伸缩容易得多。
约摸过了一刻钟,孟夫人惊叫道,“出来了,我看见孩子的脑袋了!”
孩子探出了头,孟夫人也可以帮着贺桩顺着力,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山洞里又一次响起微弱的婴啼。
这一声婴啼,恍若心有灵犀般,小允阔也“哇”一声哭了起来。
孟夫人喜极而泣,“恭喜将军并夫人,是位千金。”
贺桩这回真是酥软无力,清泪划过眼角,她努力撑着脑袋,道,“孟婶婶,我可以看看么?”
卫良和总算松了一口气,由着凝珑郡主和孟夫人抱着孩子过来,不过见贺桩还要伸手去抱孩子,他连忙拦着,“桩儿,你身子尚未恢复,好好歇息,我在这儿陪着你。”
贺桩止不住地流泪,轻声道,“相公,我也高兴。”
卫良和揉着她的发顶,眼底一片柔软,“嗯,我也很高兴。你喝点鸡汤,再好好睡一觉,等醒来,咱们就到王府了。”
小夫妻俩窃窃私语,何辅几个也是知趣之人,默不作声地退到外头等着。
贺桩望着男人消瘦的面容,轮廓倒是越发磊落,硬挺地立在那儿,她心心念念的男人总算活着回来了,她自然舍不得闭眼,总觉看不够,目光顺着他风尘仆仆的面庞而下,突兀的喉结,还有深凹的锁骨,胸口出却是一片血红……
她一下又红了眼,拉着他的手往小榻这边,哽咽着道,“相公也快歇会儿吧,你都瘦了,还有你身上的伤,是不是又叫何副将瞒着我?”
卫良和最怕她流泪,连忙倚着小榻,但到底顾着她的身子,生怕压着她,只留半个身子贴着木板榻,伸出粗砺的手指,替她拭干泪水,“不是什么大伤,别哭了,嗯?我听闻女子刚生下孩子,可哭不得。”
贺桩一下被他的话吸引住了,抽噎道,“如何哭不得?”
卫良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说是不吉利,影响孩子的命格。”
贺桩叫他眉色不似紧张,撇着嘴道,“唬谁呢?”
男人笑笑,“是我会心疼,不哭了好不好?左右我听你的,好好歇息就是了?”
贺桩一喜,整个人软绵绵地躺在那儿,指着石桌旁的一碗鸡汤,道,“那你把这碗汤喝了?”
她生产时流了那么多血,不好好滋补,只怕会留下什么病根,卫良和怎愿喝她的东西?连忙摇头,“桩儿,你身子弱,多喝些才会有奶水,养一个孩子只怕不够,如今一来还来俩儿。”
贺桩委实疲乏,若非是他,她只怕没法儿硬撑着说话,兴许是她昏昏沉沉的缘故,总觉他语气里不高兴。
她的清眸划过孟夫人怀里的孩子,软声道,“相公,我听说,名门望族里最是不喜欢双生子,你也不喜欢女儿么?”
卫良和见她唇角苦涩,黛眉化不开的愁绪,清眸里满是委屈,心里一紧,眼底闪过一抹疼惜,大手抚着她纤瘦的后背,吻了吻她的额际,只道,“说什么傻话?只要是与你生的孩子,无论怎么我都是欢喜的。至于那些名门望族里,生双生子,是担心抢了爵位,所以才会送走或者溺死一个,咱们的孩子是龙凤胎。即便都是嫡子,外祖父有个敬南王的爵位,京都还有个北定侯位,不必担心。”
贺桩展颜一笑,眉宇间透着疲倦之色,索性由着心意,靠在他怀里甜甜地入睡,有他在,心头是满满的知足。
男人陪在她身边,温暖软玉在怀,只觉悬着的心总算落定,一垂眸,便见她清秀温婉的面容,薄唇不由自主地扬起,总觉看不够。
贺桩闭着眼睛,脑海里闪现着先前的惊心动魄,只抓紧了男人的衣襟,凑的更近,她一动,他也跟着动。
想着男人一路奔波,也是累惨了,贺桩开口,“快睡会儿。”
男人一笑,下颚抵着她的发心,寻了个合适的位置,也缓缓闭眸。
夫妻俩相拥而眠。
不过男人惦记着这儿是山洞,缺衣短食,桩儿的身子想来也没什么奶水,乳娘也没有,孩子吃什么?天儿也冷得慌,桩儿若是受了寒气可就不妙了……
可桩儿才诞下麟儿,身子委实不宜颠簸,这几日回敬南王府也不现实。
卫良和皱着眉头起身,将披风覆在贺桩身上,这才走出山洞。
外头的尸体已被他们清理好了,穆侯爷和何辅几个正蹲在一处,见他出来,纷纷起身。
男人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块虎符,递给何辅,沉沉道,“你们几个先行回京,圣上定会召你们入宫,到时只需将这虎符完璧归赵。”
他们几个一听,都愣住了,不知将军这是作何打算。
他们凭真本事召集旧部,血战沙场,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有了一支忠心耿耿地军队,将军他当真甘心拱手相让?
卓青委实不服,闷闷道,“咱们在边关险些战死,凭什么要把军队还给皇帝?”
便是何辅也不情愿,“是啊,将军,您当初领命出征,如今不回京面圣禀报军情,若是再加上护馥云公主不周,只怕会被那些个别有用心的文官弹劾。将军一身军功,到时只怕落不着半点好处。”
男人冷嗤一声,只道,“眼下桩儿的身子经不起颠簸,孩子又小,她先前受了那么多苦,我想陪着她。”
裴泽也开口道,“将军,这可不是儿戏,若到时给您扣一个英雄气短倒在温柔乡的罪名,便是夫人面上也挂不住呀!”
反倒是冯熙来捋着胡须道,“你们就按将军自古以来,哪个皇帝不怕将臣功高震主?将军怕的就是圣上对他太好呢。”
其实有一样冯熙来还没点破,将军若是回了京,到时只怕会有什么大封大赏,断不会少了什么美人,若不是什么重要身份的女子倒好,大可晾着,可若是什么公主或重臣府上的千金,将军可不好扔出门去。
卫良和没再说什么,而后转向穆侯爷,只道,“还请姨父命人回去送些日常所需的东西来,还有,请两个乳娘,桩儿习惯清莲伺候,一并把她也送来吧。”
穆侯爷点头,“也好,在山上养几日再回去。你小子,姨父当真以为你扛不住了。”
提及那些九死一生的峥嵘杀伐,男人也只笑笑,轻描淡写,“还未多谢姨父肯借兵。”
穆侯爷摆摆手,只道,“不过举手之劳,不过话说回来,良和最该感谢之人,非里面那位莫属了。本侯今生所见,除却岳母大人当年大义牺牲,也只见过这么一位挺着孕肚,还四处为夫君奔波的了。”
“良和省得。”男人的眸子不自觉朝洞口那儿望去,心头一片柔软。
桩儿所受的委屈,他定会一分一毫地补偿给她,而谁欠了她的,他自也会一分不少的奉还!
男人眸光闪了闪,越过穆侯爷,约了张守义林中小叙,“内子此番得以逢凶化吉,多亏守义兄的帮助,良和承情!”
张守义也是侠骨柔情,此番见他眉宇磊落,爽朗一笑,“能让卫大将军欠在下一个人情,可不多见哪!”
卫良和淡笑,眉宇间透着坚定,“如此,良和只怕还要欠守义兄一个人情。”
“哦?”张守义心知他一向不愿欠人情,颇为好奇,“卫将军但说无妨。”
卫良和顿了顿才道,“良和只想问个清楚,那群江湖杀手当真是长公主派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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