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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像周边更是红雾缭绕,有些舍利似在嬉戏,绕着洛音挺拔的身体飞速掠过一圈又一圈。
真是天性顽劣,死了也不悔改。
丫头生就的佛罗真身,此一劫是天定,在劫难逃,这却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雾气愈发的浓重,金佛尊容在迷离的雾气中若隐若现。
洛音额上沁出一层细汗,口中依然吟念个不停,数粒舍利渐渐熔合在一起,方才还相互排斥,现在像萌发出吸力,越来越多的舍利子收敛顽性,融身进去,形如变化万端的血珀,一会儿圆,一会儿方,一会儿酷似个四肢挣扎不休的婴孩。
日升月落。
月升日落。
一日过去。
再一日,也过去,晨钟第一百次敲响。
往生咒清晰至圣,与众信徒虔诚诵经声相和已满百日,言无庵上空佛光照临,千万种奇异飞禽欢欣鼓舞,八方来朝,在言无庵上方盘旋不过片刻,身上皆镀染金黄,闪着碎碎金光,明亮耀眼,领受过佛恩,方满意地从东方飞往西方。
住持房内,洛音百日来首次睁开眼睛,唇色苍白,满脸的倦怠。
黎袈的骨血已经炼化成形,时辰未到,她在等黎袈醒来。
现时,黎袈只是个虚幻透明的轮廓,像是用冰雕就,一呵即化,蜷卧在菩萨掌心。
待到子夜时分,她方悠悠醒转,洛音身心俱乏,听见她细小微渺的哈欠声,不觉失笑,这丫头不管身陷何种境遇,总能睡得安稳。
黎袈觉察到身下的床太硬,低头一打量,哪里是床,分明是个金色,硬梆梆的东西,她用手摸了摸,越发觉得不对劲儿,匍匐着往边缘爬去,扒着“床沿”往下一看,吓了一跳,下面有木鱼,有香,有烛,有花果供奉,有师傅的经书,明明与往日一样,又有些不同,到底是哪里不同了?
她伸出一只手,与这佛手一比,不由尖声大叫:“师傅,师傅,我怎么越长越缩了?”将手翻来覆去的看不出明堂。
往日,她的手比这小金佛的手大了两倍不止,现在,她整个人都能躺在佛的手心,能不恐慌么。
“衣袈,听为师说,”洛音苍凉一笑,已近力不可支:“师傅功力有限,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你现在只有个元神,再碰不得火,你如果愿意放下怨念,继续随我修行,为师必会竭尽所能护你周全。”
“师傅,怎么会这样,那我岂不是一辈子见不得人?”那太可怕了,这寺里虽没有外界热闹,但她如鱼得水,活得自在,以后连疼爱她的的众师姐们也见不着了么,更不能上山采药,与火虎玩耍,这么小的个头,遇火即殁,除了念佛什么也做不了。
她越想越怕,大摇其头,恳求:“不!我不能永远这样!师傅,你一定有办法的,让我重新活过来吧!”
眼见百无一用,她甚至无法凭已之力跳下这佛手,泪流满面,在上面连连磕头。
“阿弥陀佛!”洛音闭目合十,万般无奈道:“既如此,那为师便再送你一程!”话音未落,将她从佛手上拂落。
她四肢挥舞着跌落下来,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幻化出的形体十分脆弱,因极速下坠被带起的风拉得很长,几近变形。
她挣扎呼喊着,似乎永远到不了底。
混沌中听到师傅慈悲怆然的声音响起:“再世为人,把今生忘了吧,谨记!”尾音回旋不歇:“把今生忘了吧……”
“师傅……”她声嘶力竭呼喊着,不知此身去往何方。
世外繁华,皇历煞日。
皇城古街两旁商铺鳞次栉比,人群熙来攘往,贵女公子,乘香车华轿,也有轻狂儿,高头大马,一骑独行,衣冠皆一无例外富丽招摇,随处彰显大隶王朝社稷重地富足锦绣之貌,同往常并无两样。
天穹格外澄澈,黎王府宅园规模之浩大仅次皇宫大内,高墙深垣圈禁起屋脊连绵,似羽翼遮天蔽日的大鹏,雄踞于皇城之东,西墙临闹市而建,极尽豪奢恢宏,令世人叹为观止。
王爷黎图是当今皇帝同母幼弟,尽心辅佐朝政,黎王府因此颇得皇太后庇护,势力尊耀远胜其他亲王。
装饰最为奢华、格局最旷阔讨巧的一处院落里,仆人端着水、巾、药、剪刀等各样物什,形色匆匆的进进出出,隔着重重绣帷,听见一个妇人撕心裂肺的尖声喊叫,从卯时一直持续到酉时,其间没歇止过一刻。
排窗关得十分严实,屋里人多,却各有事忙,并不混乱。
曲嬷嬷弓身站在床头,急得纵横的皱纹里满是汗,仿佛生孩子的不是黎王妃,而是她,口中念叨个不停:“王妃,使劲儿,再加把劲儿!”
一袭锦缎绸面上流得全是血,接生婆子用袖口拭拭汗,大声道:“不行,拿剪刀来!”
那剪刀就放在朱漆木盘上,锃锃发亮,侍女捧盘的手禁不住抖了抖,她们尚未经人事,看见这一幕,无不心惊胆颤。
打边手的史嬷嬷忙拾起剪刀,在火烛上烤了烤,递给她,接生婆子刚接过,正要下狠手,前后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一个女婴已脱离母体,“哇哇”哭了起来。
婆子忙放下剪刀,抱起她,眉开眼笑道:“这孩子一定是怕王妃受剪刀之苦,才出来的!恭喜王妃,是个小郡主!”
“抱来我看看!”黎王妃年近不惑,连同这个孩子,她共生下两儿两女,虽然耗尽了力气,满头大汗,鬓发凌乱,如同水洗过一样,丝毫不影响她容貌的姣美。
嬷嬷们手脚麻利,将女婴身上清理干净,摊开襁褓将她包裹好,方抱到王妃眼前。
黎王妃只看了一眼,只笑了一半,便昏睡了过去,她煎熬了一天,若不是死撑着,身体早就受不住。
“生了,生了!”黎王爷在外室听见孩子哭声,又惊又喜,摩拳擦掌来回踱起步来,一见着侍女端着盆出来换水,忙拦住问:“这次是男孩还是女孩?”
“回王爷,是个白白胖胖的小郡主!”侍女回道。
他儿子已不少,加上其他几位夫人所生,总有六个,但金玉满堂,又非教养不起,谁会嫌儿子多,这之前他满心期望是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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