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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芒刺

作品: 塞上奇缘——两世千年 |作者:林笛儿 |分类:古代言情 |更新:07-30 0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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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天,可以养成一个崭新的习惯。

华大夫习惯了君府家庭大夫一职,虽说有点无聊。

忽必烈习惯了一回和林,便先来君府看诗霖,虽然为此常被兄长们嘲讽、鄙视、谩骂。

君府上上下下的人习惯了新夫人,不会再把她与过世的碧儿夫人重叠了,虽然偶尔脑子会恍惚下。

诗霖习惯了午睡后就来书房,听娘亲上课。娘亲会教她算术、天文和地理,偶尔还会讲《史记》,就连种植的树木和花草,娘亲也会娓娓讲起。最让诗霖开心的是,娘亲会做手工,有时是剪布,有时是折纸,有时两人就在花园中培植一株花草。有时候,娘亲会和她一起唱歌、跳舞、做游戏。

一到娘亲上课的时候,书房外面做事的佣仆就特别多,磨磨蹭蹭的,其实就是想听娘亲在讲什么。

林妹妹习惯了身边有君问天,虽然被他管得很烦,但可能天生就这贱命,没有他在一边唠叨着,总觉得全身不对劲。

君问天和君南去飞天堡了。飞天堡的地基已打好,主体工程开工仪式,必须由堡主去主持。

受到惊吓后的王夫人几乎足不出户,林妹妹也是宅。君问天没有多说,但她知道危险仍然存在。君府相对是安全的。

白一汉早晚都来打声招呼,说些家常话。他是大管事,非常非常忙,加上家里的孩子这两天起了一身水痘,吃了几剂药都没见好,他急得嘴上都起泡了。林妹妹便让华大夫过去看看,暂时不用来君府。

君问天走后第一夜林妹妹就失眠了,抱着君问天的枕头,翻来覆去,心里头有些惴惴不安,想一会儿白翩翩,想一会儿窝阔台,总觉得日子不该这么水平如镜。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天快亮时才勉强合了下眼。

第二天,韩江流来了。两人在凉亭里喝茶,王夫人作陪。韩江流很满足,不一定做什么、说什么,这么看着林妹妹就好。

字条是在第三天下午送来的。

君府吃的水果都是由指定的果园送来的,箩箩筐筐,搁在庭院里,这次有水梨、哈密瓜,还有鲜红鲜红的枣。君总管一一查收,送上银两,赠了点心,果农千恩万谢地走了。

林妹妹和诗霖在瓜果里挑挑拣拣,嗅着果香。绣珠切了个哈密瓜,去皮去瓤,咬一口,甘甜甘甜的。林妹妹吃得有点饱,一饱就犯困,便让绣珠陪诗霖玩,她回厢房躺会儿。

字条就搁在床前的梳妆台上,点点血迹透过纸背。

林妹妹弯着腰,用力呼吸,好半天才哆嗦地展开。就两句话:想见君问天最后一面,明日午时前来南山寺。

这明摆着是个拙劣的陷阱,却又没办法置之不理。飞天堡离和林那么远,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天都快黑了,飞马过去,等回到和林,已过明天午时。赌不起也输不起。

白一汉不在府内,又不敢惊动王夫人和诗霖,君总管年纪也大了,能指望的只有秀珠。

秀珠断然说道:“夫人,不管什么情况,你都不能去南山寺。府中是有护卫,可是对方的底细我们不清楚,不能冒这个险。”

林妹妹慌了神:“如果问天在他们手上呢?”

“在他们手上,你更不能去,你肚子里还怀着小少爷呢!”

林妹妹抱着头,在屋中团团转:“不行,我们不能傻等着,一定要想个法子,不然我会疯的。你知道白管事的家吗,我们找他商量去。”

秀珠想了想,同意了。

两人没敢声张,只对王夫人说太闷了,去街上逛一会儿。诗霖想跟着,林妹妹让丫头抱着诗霖玩去了。

白一汉的家在一条小巷子里,离君府不太远。林妹妹腿有点发软,走一会儿,就要停下喘口气。秀珠看看天,又朝后看看,不知是不是心生恐惧,感觉屋顶、挑廊上都是黑影。

“少奶奶,我们回……”那个“府”字还没出口,眼前刮过飕飕冷风,然后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林妹妹就昏迷了一会儿,醒来后,感觉自己是在马车上,车外漆黑一团。

车停下后,她被两个黑衣人推搡着上了山,进了一座大殿,鼻间都是香火的味道。殿门突地关闭,脚下的地砖一空,“嗖”一声,身子直线下坠,就几秒的工夫,她感到自己落进了一堆枯草丛中。

好半天不能动弹,又像是昏睡了一会儿。再次醒来,她动动胳膊,动动腿,都在,也没破皮流血。悠悠抬起眼,只见面前立着两双大脚,再往上看,是两柄明晃晃的利剑,剑尖直逼她的脖颈。

她定了定神,问:“下面我要去哪里?”

其中一人齆声齆气地回道:“公主已经恭候堡主夫人多时了。”

林妹妹站起身,拍拍衣衫上的草屑,觉得小腹有些胀痛,她揉了揉,秀眉抽痛地皱起,小脸儿隐隐发白。

随着两名男子在一个点着烛火的巷道里拐了几拐,推开一扇小门,弓身出去,眼前陡地光明。林妹妹偷偷逡巡了一圈,发觉进了一处林子,闻得见草木的清香,还能听到蝉的鸣叫和小鸟飞腾的扑翅声。

前方,白翩翩白衣胜雪,款款立在一棵苍劲的梅树下,面容用面纱遮着,这样看起来,身材窕窈、眉眼如画。

她挥了挥手,让两人退下,慢慢踱到林妹妹面前,扯下脸上的面纱,露出一张被毁得面目全非的面容,如同鬼魅:“吃惊吗?是我自己毁的,这样,男人们就会望而生畏。”

林妹妹心口一阵翻涌,有点想吐。白翩翩能拿刀把自己如花似玉的脸划花,还有谁是她不敢杀的?

“很抱歉,和你开了个玩笑,你的堡主不在这里。不过,过一会儿,他应该就要到了。”白翩翩冰凉的手指像蛇一般爬过林妹妹的脸颊,啧啧道,“他从哪里找来的你,怎么会这么像那个女人?”

林妹妹知道现在不能逞能,不能激怒白翩翩。如君问天所言,白翩翩已完全丧失理智,她疯了。

“哪……哪个女人?”她故作惊慌道。

白翩翩一把揪住林妹妹的卷发,狰狞的面容贴近林妹妹的脸,咬牙切齿道:“那个被我烧成一捧灰的女人,她粗俗、愚蠢、笨拙,有什么好……他瞎了,从不看我,一次次地伤害我,把我的尊严踩在脚底……你说我该不该恨他?”

“他是谁?”林妹妹头往后仰去,白翩翩身上的气息让她无法呼吸。

“你装得好假哦!”白翩翩娇笑道,鬼魅的面容越发恐怖,手臂一低,从袖中滑下一柄袖剑。“铮”一声,剑身出销,剑锋贴上林妹妹的脸。她左看右看,眉头皱起,“他就这么喜欢这张脸呀,不知道划上一刀,他还会不会喜欢?”

“妹妹,你错了,老公喜欢我,从来不是因为这张脸。”内衫被冷汗浸透,汗毛一根根竖起,林妹妹死死地瞪着那把袖剑。

果真,白翩翩愣住了:“你叫我什么?”

“你不是叫我姐姐吗,虽然你比我大。”

“你……是谁?”

就在白翩翩这一闪神之际,林妹妹抢过她手中的袖剑,抵上她的脖子:“让你的人退远点,送我出寺。”

白翩翩自己并没有什么功夫,也就是一个弱女子,但她现在已近疯癫,把生死置之度外。瞅着脖前的那把袖剑,她又惊又怒,猛地一低头,一口咬上林妹妹握剑的手臂。

林妹妹正专注地找寻出林子的小径,没提防白翩翩,手上吃痛,袖剑“当”一声掉在地上,但她反应很快,一把揪住白翩翩的头发,又狠狠地给了白翩翩两脚。

白翩翩两眼血红,咧了咧嘴,狰狞的面容扭曲着,拼了命地一转身,扑了上去,和林妹妹厮打成一团。

打斗的声响很快引来了几个侍卫。

侍卫们拿着剑,看着地上又吼又叫的两个女人,傻了眼,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

“少奶奶,少奶奶……”林子外突然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呼喊,声音越来越近。

侍卫们神色一僵,持刀警觉地看向林子外。

“我在这……”林妹妹抽空回应了一声,这一分神,给了白翩翩机会。她摸到了先前掉在地上的袖剑,手腕一转,冰凉的刀尖直直地对准了她的脖子。

林妹妹有一秒钟的错愕,但很快放弃挣扎,很识时务地随白翩翩爬起身,眼前突地一亮。

白翩翩身后,站着白一汉和一帮飞天堡的护卫,正中的那名男子,俊美绝伦。

“哈哈,君问天,你终于来了!”白翩翩抓着林妹妹转过身,甩开眼前的乱发,狞笑着,“你还骗人,说她是新娶的什么林夫人,原来还是舒碧儿,你可真是老奸巨猾。不过,这个我不计较了,看好,你的心肝宝贝现在落入我的手中了,我要你亲眼看着她和你未出世的孩子死在你面前。”

君问天的脸半掩在树荫里,看不清表情:“宛玉公主,你弄错了,她不是我的什么心肝宝贝,只是一个出尔反尔永远学不乖的女人。你请动手吧,我不会阻拦你。”

白翩翩有些傻眼了,但她随即轻蔑地哼了一声:“你又在耍什么诡计?告诉你,我不会上当的。今天不是她死就是我亡,反正只有一人能活下来。君堡主,我们赌一下,那活着的人是谁呢?”她微微一用力,剑尖刺进了林妹妹的脖子,鲜血沿着光亮的刀锋流了出来。

“夫人……”护卫们惊呼出声,抡起手中的刀就要往前冲。

君问天抬手,示意他们冷静,两臂交叉,好整以暇地看着白翩翩。

林妹妹俏丽的小脸惨白如纸,脸上却毫无慌乱之色。

“还不动手?”君问天慢条斯理地耸耸俊眉,一双寒瞳泛起嘲讽。

“我……真的会……杀了她的……”白翩翩这时反倒有些犹豫了,她想要看到君问天流着泪哀求她,而不是这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

“需要我帮忙吗?”君问天眉目一敛,冰冷的语气有着无情的杀意。说着,长身掠起,在白翩翩还没回过神来时,他已飞跃到她面前,一眨眼,林妹妹突地就到了他的怀中。同时,一把剑从君问天袖中抽出,直直地没入白翩翩的心口,鲜血像喷泉一般喷薄而出。

飞天堡的护卫们奋勇跳起,冲向已经慌乱成一团的南宋侍卫。

白翩翩如一片风中飘落的树叶,手按着胸口,却堵不住流得越来越快的鲜血。

“君问天,能……够死在你手中,算不算幸福呢?”她轻笑如讽,悠悠地倒下。

她离开南宋多久了,不记得,不记得,现在,她终于要回去了。

黑暗越来越近,她不甘心地瞪着君问天那张冷俊邪魅的面容,闭了闭眼:“这样也……好,至少你会记住我。只是,我好恨……好恨,为什么要……和你相遇呢?相遇了,为什么你却……不能爱我?为什么……为什么……”

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眼角轻轻滑下,她抚着心口的剑柄,嫣然一笑,缓缓合上了眼帘。

风呜咽着从林中穿过。

“老公……”林妹妹不忍地咬住唇,钩住君问天的脖子,感到臂下的肌肉僵硬如铁。

“闭上眼,不准看!”君问天吼道,抱起她,腾空旋了个圈,把她挪移到五丈外的安全地带。

林妹妹乖乖地闭上眼,听到刀剑当当的碰击声,拳脚的搏击声,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血腥气。她又感到小腹胀痛了,腰一弯,抱着身边的一棵树,哇地一口吐了出来。

“白管事,把夫人先送到秀珠那儿。”君问天冰着张脸。

无人知道当他踏进君府,得知林妹妹失踪时,是一种怎样的灭顶般的恐惧。幸好他提前了一日回来,幸好在南山脚下抓到偷偷逃跑的春香,这才顺利地找到了梅林。看到林妹妹好端端站在那里,他真想跪在地上,对着苍天三叩首。

“老公,你快点。”林妹妹按着小腹,脸色蜡黄。

失去了主子,南宋的侍卫阵脚大乱,在飞天堡护卫的合攻下,很快不敌,不一会儿,死的死,伤的伤,全军覆没。梅林中慢慢恢复了昔日的宁静。

“春香,所有的侍卫全在这里了吗?”君问天背着手,眼中已是狂风暴雨。

春香哆嗦着点点头:“是的,堡主,就这些,还有南山寺的方丈原先是南宋的法师,其他就没了。”

“好,死的就地埋葬,活的送到忽必烈王子的军营中,当奸细处理,那个方丈也绑了一并带走。”君问天扫视了一下林子,冷声命令道。心中悄然吁了口气,终于又除去了一个隐患。

君问天和几个护卫飞快地下山,耳边却听不见一丝人声,心底不禁有点发毛,忙加快了脚步。

马车边,秀珠手持一把剑,倒在血泊之中,白一汉倒在她身边。只是不见林妹妹的身影。

“妹妹,妹妹!”君问天双唇战栗,车前车后地寻找。

他颤抖地伸出手,秀珠已没了气息,白一汉艰难地睁开眼:“几个蒙面……人突然过来,抢……走了……”没说完,人又昏了过去。

“啊!啊!啊!”君问天披散着头发,对着山林发疯地狂吼,声音凄厉无比。

床前坐着一人,双肩宽阔,桀骜不驯的长发散在身后,西斜的阳光从窗户斜射进一道光影,明亮得刺眼。

她不太舒适地闭了闭眼,把目光移到天花板上,一动不动地盯着。

蒙面人没有为难她,只是用布巾堵住了她的嘴,缚住了她的双手双脚,让她不得动弹。她睡卧的马车铺得软软的,一路上还有个丫鬟在身边陪着她。

这是一间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厢房,仿佛她六年来从未离开过。

小腹依然一丝丝地抽痛,她想抬手揉一揉,可全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手都抬不起来。

窝阔台龙目中闪烁着不加掩饰的狂喜,额心深刻的几道竖纹舒展了,周身散发出一股蓬勃的愉悦:“你是碧儿,对不对?”他替她别好跑到额前的卷发,柔声问。

林妹妹置若罔闻。

窝阔台微微一笑,竟把身体压了下来,两人脸离得极近,呼吸清晰可闻。他低声道:“这六年,朕无时无刻不在想你,经常早晨一睁开眼,你就站在窗前,朕唤你,你却不回头。想着你,朕的心都碎了。碧儿,你果真是天上的仙子,你怎么会死呢?知道吗?朕一看到你,就像阴霾了许久的天,陡地看到了阳光……”

他说得动情,忍不住伸手想抱住她。

“大汗,你到底想让我死几次?”林妹妹静静地注视着他。

身子僵在半空,窝阔台脸上浮出一丝愧疚:“六年前,是朕疏忽了……朕以后会加倍爱你的。”

林妹妹咬着牙,忍着腹痛撑坐起来,直视着他:“你所谓的爱就是置我于死地、将我与我亲爱的老公生生拆散、让我的声誉蒙上不洁……这是爱吗?是吗?”

窝阔台脸唰地变白,默默地抿着唇,慌乱地转过视线。

“六年前,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我已以死相报。那不是一个游戏,不是一个玩笑,我是真的死了。再次回来的不是舒碧儿,我是林妹妹,只不过我们共有过一具躯壳。我不是为你回来的,我想和我的老公、我的孩子好好地生活,慢慢地变老。这错了吗?”她奋力拍打着床铺,情绪已近失控。

“碧儿,够了!”这些话实在难听,窝阔台被激怒了,“咣当”扫下桌案上的茶盏,拍案而起,“朕想得到一个深爱的女子错了吗?别逼朕对君问天动手。”

林妹妹盯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连喘了几口气,声音变得凛冽:“你是大汗,可以为所欲为,我们是老百姓,只能任你宰割。无非就是一条命,你动手吧!”

窝阔台胸膛急促地起伏着,他没想到她会如此刚烈,似乎硬不得、软不得。一时间气急攻心,倒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和老公经历了许多曲折,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我们能为你做的都会去做,唯独爱不能。不要对我说,没有我,你的生活就没有意义。没有一个人可以主宰另一个人的命运,自己的人生自己负责。大汗,曾经,我欣赏你,觉得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温和君主,是值得信赖的朋友,在我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你让我觉得温暖。我一直记得我和老公在飞天堡大婚时,你穿白色长袍,拖雷穿黄色长袍。白色在草原上是圣洁的颜色,只有在特别的日子才会穿。你尊重别人,珍视别人。大汗,别把什么都毁了,让我像对待仇人一般去恨你。”林妹妹说得太激烈,有一点哽咽,额头上布满密密的冷汗,腹痛在一阵阵地加剧。

窝阔台仰起头,有一种苍白的心酸在嘴角泛起:“碧儿,朕真的、真的爱你……朕可以答应君问天一切条件,只要你和我在一起。”

“他愿意用他所有的财富来换他的娘子和孩子。”

“你对朕很冷酷。”窝阔台苦涩道,“你此刻还在利用朕,你知道朕在意你、舍不得逼你,你才敢说下这样的狠话。确实,没有你,朕还是会过得很好,有美酒有美人,就是心是空的。你说这不是你的错。你的出现就是个错,你让朕动心也是错,你让朕动心了却不爱朕更是错。就这样吧,让朕来承担所有的错。”

林妹妹小心翼翼地呼吸,他的意思是放过她了吗?

窝阔台默默地、眷恋地凝视着她,然后“腾”地转过身,大步离去。刚出庭院,“哇”地一口鲜血喷薄而出,他挥手让跟随的侍卫走开,踉跄了几步,继续向前。

厢房内,林妹妹腿一软,整个人瘫软在地。直到现在才知道害怕,如果他强求,似乎,她也只有死了。

她艰难地爬坐起来,拖着沉重的身子往外面走去,院子外,一辆锦纱马车静静地停在那里,耶律楚材神色淡然地立在车边。看到林妹妹出来,耶律楚材亲手掀开了轿帘。

林妹妹迟疑了下,扶着他伸过来的手臂,跨上了马车。

耶律楚材让车夫驶慢点,他已看出林妹妹身子有些不适。

“两个时辰前,老夫答应了君堡主,不久,将辞官归隐山林。”耶律楚材说道。

林妹妹讶异地扭过头。

耶律楚材说完这话,没有再出声。

那俊美男子富甲天下,但在耶律楚材心中,从来没有多看重他。不过是一介商贾,又如此年轻,用得着时施施恩、给予些方便。这样的人,对江山社稷的影响有限。

令他头疼的,倒是男子的那位夫人。

可当管家领着俊美男子走进小院时,看到那眼神、听到那语气,他知道自己错了。

男子对他说:耶律大人,你辞官归隐吧,不然,你会走得非常没有尊严。你历经两朝,为成吉思汗赏识,不拘一格重用你,朝中百官个个对你尊重有加,说起耶律大人,直赞一代名相。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善意。

男子又说道:那汗位谁坐、怎么坐上的,又如何坐牢,我统统可以无视,却不代表我无知。你能将那人扶上汗位,我也能将他毁于那汗位之上。耶律大人信吗?

他经历的事多了,什么人都见过,他相信那男子不是在说笑。何况有些事,真的做错了。风烛残年,能够有块净土作为归宿,也算圆满。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君府门前。

君总管领着一帮佣仆讶异地打量着这辆陌生的马车。

在看到林妹妹跨出马车时,所有人脸上都露出惊喜的笑容。

林妹妹嫣然一笑,拎起裙摆欲抬脚迈上台阶,低头看见蓦然变得鲜红的罗裙,惊诧之下,血气上涌,头一昏,猝然倒地。

耳边很吵,仿佛有很多人围着,还有人在哭。烛火晃来晃去,谁将她抱在怀中,箍得生疼。

猛然惊醒。熹微的晨光中,窗前,俊逸的身影背身而立。干干的嘴唇扁了扁,倏地,双目慌乱地瞪大,手缓缓地摸向小腹:“孩子……”

君问天转过身来,走到床前,却没有坐下:“孩子暂时没事,但后面一个月要卧床安胎。不然……”

林妹妹忙不迭地点头,一颗战战兢兢的心缓缓落地:“我肯定一动不动地躺着,老公。”

那是什么眼神,像疲惫不堪到极点后,心寒如冰。

“其他人怎么样了?”她不敢与他对视,颤颤地低下眼帘。

“秀珠死了,白一汉断了三根肋骨,五脏六腑都受了伤,至少要休养两个月。另外,还死了三个侍卫。”白开水般的语气,让林妹妹的心都揪了起来:“对不起……”

“为什么要抱歉?你做错了什么?”

“老公,别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我也很难受。我那时真的没有办法,我知道有可能是使诈,可是万一是真的,我……”

“林妹妹—”君问天用从未有过的凌厉语气斥道,“白翩翩那几个余孽,已是苟延残喘,从来就不是问题。飞天堡里有几百侍卫保护我,我若真有什么危险,你想什么办法也是救不了我的,除非你向窝阔台开口。在你心中,你遇事第一个想到的人总是他,对吗?你从来不肯信任我,让我非常被动,你总把自己想得很强大,却一次又一次,把事情复杂化,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差一点还失去孩子……失去你!”

“我没有去找他……我不知道有蒙面人……”林妹妹抓着床沿勉强坐起,君问天却把身子转了过去。

“你身子仍很虚弱,好好歇着,我叫华大夫过来。”

林妹妹看着那一抹珠灰飘出厢房,伸出手,却没拽住。

华大夫说幸好已过三月危险期,母体把胎儿护得很好,但不能掉以轻心。他开了一堆安胎药,医嘱写了满满一张纸。

王夫人来了,脸上挂着悲伤。秀珠在她房里待了几年,突然没了,心里面一时承受不住。她告诉林妹妹,君南和孩子护送秀珠的灵柩去了飞天镇,秀珠是飞天镇人,应该落叶归根。

诗霖乖巧地伏在床边,细声细气地问娘亲还痛不痛。

君总管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强撑着过来请安。

午膳是在床上用的,诗霖嘟着小嘴从外面进来,说爹爹又回飞天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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