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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见到师傅，无论他说什么奇怪的东西，你都要……”林易沉吟了下，斟酌着用词:“当他没说。”
“……好。”裴羽枢心中哭笑不得，或许在别人听来林易这话中有点不尊重师长的嫌疑在里面，可他却清楚得很，自家师傅那性格跳脱不定，简直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典范，而且时不时冒出的话语经常让人搞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就比如那个兔子的笑话。
“走吧。”
这条路裴羽枢再熟悉不过，哪怕是闭着眼睛都能平平稳稳走到尽头的洞府之中，以前在他作为师傅钦点的下任宗主时，几乎每天都要去师傅那修炼破功法。以至于有段时间，他总是花式找借口不想去洞府中，其中一个借口，便是感觉这条路有鬼，所以不敢走。
如今再度踏上这条熟悉的路，他心中有些紧张的发慌。
离开啸霜宗二十年有余，最终他还是回到了这里。
裴羽枢捏住林易的衣角，手有些颤抖。
“不用紧张，他虽然诡谲多变，但不吃人。”林易安慰道，经过这些年的相处，他可谓是摸透了李潭各种小动作所代表的含义，两人也十分投机，默契十足，一点都不亚于当年他和裴羽枢。
他还想等李潭再长大点，问问他愿不愿意当自己的搭档。
由于啸霜宗功法特殊的缘故，弟子在出山时都会与其他人互为搭档，这样一来在自己不自觉走火入魔时，搭档可以及时的把人唤醒；二来有了搭档，功法叠加，实力增强的也不止一倍。
自裴羽枢离开后，林易虽性子冷淡，但也不免有些天骄之子的自负，抱着宁缺毋滥的心态，迟迟没有寻得合适搭档，这与修为没有长进也有着一定关系。
大师兄有樊川公子作为陪伴；哥舒兄弟密不可分；同期的佼佼者裴子桓与颜子疏早就结为连理，他也不可能从中插一脚；姬家的人由于某种原因，这辈子都别指望林易能看得上他们；几年前新来的燕且歌资质哪怕比起普通弟子来说偏中上，可在林易这种活在顶端的人眼里，着实平庸无能。
如此看来，李潭资质极佳，小小年纪便能凝水为蛇，虽与自己年岁相差甚大，但也不乏为一个好搭档。
但打心底里，最适合自己的，只有裴羽枢。
“他会不会问很多问题，我要怎么回答啊。”其实这才是裴羽枢真正担心的事。
师傅他老人家聪慧非凡，诡谲多变，大智若愚，根本没有人能猜透他，更是有不少人在他状似插科打诨、胡言乱语时被套去了不少隐秘信息，他最喜欢的便是装疯卖傻。
他怕师傅几句话谈下来，便把他的身份套了去，师傅知道后怕是也不会怎样，顶多挖苦他几句，他就怕师傅会把这个捅给林易。
更何况，江湖传闻和当事人口中所说，剜了师傅双眼的人，正是他。
这让他如何能保持着平静心态去见师傅？
“李潭。你知道为何啸霜宗二十年内未曾收过弟子，却在前些年收了你和燕且歌吗。”林易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又丢给他一个新问题。
“因为……我资质好？”裴羽枢冥思苦想，终于想出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可又转念一想，燕且歌的资质放在啸霜宗，也不是非要不可的那种，他能来是因为他爷爷的关系。李潭原本的资质也就是能说得过去的，根本不值得二十年未收徒的啸霜宗破例，莫不是……师傅的私生子！
裴羽枢被灵机一动的自己吓了一跳。
“这算是一个原因。”林易应可道，“其他呢。”
“嗯……我想想。”裴羽枢调动这几年在啸霜宗了解到的信息，稍稍分析了一下，挑出里面最有可能的部分，道:“啸霜宗缺新一代弟子？”过了会儿，他又反驳自己:“不对，宗主已经有弟子了。”
“正是这样。”林易打断他的话:“其他仙门的掌门，和师傅并不是一代。”
裴羽枢恍然大悟，目前颜氏的家主颜子疏，百印谷谷主裴子桓，姬氏继承人姬越都和林易是同辈，而啸霜宗宗主依旧是林易的师傅李万机，这就说明，啸霜宗整整和他们差了一辈的人！
“为什么呢……不早点收弟子。”裴羽枢百思不得其解。
“啸霜宗传统，只有掌门收徒，掌门的师兄弟才可以收徒。”林易解释道，“所以你们哪怕和我们年龄相差极大，也依旧是师傅的徒弟。”只不过是名义上的。
因为师傅他根本懒得带徒弟，主系五个人中，只有裴羽枢是他亲手教起来的。林易入宗后，是被大师兄带着走，至于大师兄，听他自己说，是自生自灭过来的。
“这样啊，那为什么不选新掌门啊，我们和其他仙门都差辈了。”裴羽枢皱眉。
仙门层面上的差辈，指的不仅仅是弟子代数问题，还隐隐和个派的门面牵着着，所以一般仙门的换代基本是同时的，像啸霜宗这种，林易这届其他人均已为掌门阶层，但他还是弟子的情况实属首例。
林易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师傅在等人。”
语毕，便断了话题。
师傅拖着整个啸霜宗在等人，等的是谁，所有人心知肚明。
那个在所有人口中都被称为是大逆不道的人。
裴羽枢的感到眼眶有些酸胀，索性林易在他前面，也看不见他的失态。
他深呼吸了几下，林易的这番话题没头没脑，以他对他的了解，显然是即兴发作，应该不会有什么其他含义。
或者说，师兄难道是在告诉他，李潭真的是师傅的私生子吗！
裴羽枢被自己这个挥之不去的奇葩想法扰的顿时悲伤心情全无。
两人刚迈进石洞，便听石洞深处传来一声叹息，紧接着一个清亮声音响起:“是小昙儿回来了吗？”
裴羽枢的心脏猛的抽了一下，难道师傅的修为已经精进到这种地步了吗？隔着这么远就能看出来人的魂魄？
“不是。”林易仿佛习惯了，停在洞口淡淡回答:“是李潭。”
“嗯，滚吧。”里面的声音又道，“别什么瞎鸡儿玩意都往我这儿塞。”
林易:……
裴羽枢:……
师傅的脏话太过露骨，林易板着脸又道:“是新来的弟子。”
“哪来的送哪去，我又不是娘胎。”
虽然是在骂人，但是有声音好听的缘故加成，裴羽枢一点都火不起来。
林易不说话了，干脆牵着裴羽枢直接走进去，裴羽枢心中五味陈杂，多年不见，师傅还是那破样子，一点都没变。
洞府深处是一潭幽水，潭中开满不知名的透明花朵，正无风自动，左右摇曳。水中央浮着块千年寒冰，身着碧色衣衫的道人正坐在寒冰上，背对他们，体内寒气仿佛正从内而外被唤出来，面对一内一外的寒气侵袭，裴羽枢脸色苍白。
“你要收的。”林易见状，把手搭在裴羽枢的肩上传输着内力试图让他暖和点。此处对将将开始修炼的弟子来说，不宜久留，他便语气重起来。
“啧，小林儿，你因为一个新来的弟子凶为师？”李万机的口气好不委屈，仿佛林易做了什么天大的事冤枉了他一般。
“……”
“唉，世态炎凉，人心不古，为师老了，没有威信了，兔崽子们翅膀也硬了……”
“停。”林易打断道，“别胡闹，速战速决。”
他知道自家师傅一不正经起来就没个完，只能耿直对待。
“你很急吗？难不成是约了个俏佳人儿？”
“……”若李万机不是自己的师傅，恐怕此刻早就死在了林易剑下。
“咳。”李万机显然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杀死，他收了收吊儿郎当的姿态，夹了几分认真道:“小家伙，往前站，我探探你经脉。”
“你为什么不回头啊。”裴羽枢边走边问。
“我怕两个洞吓到你。”李万机懒洋洋道。
裴羽枢还没等回答，就感觉身上传来一阵阵暖意，熟悉的气息顺着他的经脉游走，他犹豫不决，最终还是没有将那一顺一逆两条脉络隐藏起来。
气息绕了一圈后，又回到他的丹田处，停留了好一阵，然后在那里不知用什么包了一层膜，将裴羽枢一仙一魔两条脉络掩盖了起来。
李万机显然发现了。
“我听小林儿说，你幼时便会凝水，那么狂，经脉怎么没废了去，可惜死了。”李万机哎呀哎呀了好一阵。
裴羽枢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着他的暗讽，有些窘迫不安的站在原地。
“小林儿，你先出去，我与他有话说。”李万机显然也没在等他的回答，直接遣走了林易。
林易道:“他不能久留。”语毕，走向洞口。
林易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洞府里响起，犹如一拍拍随着心跳踩在裴羽枢心上，裴羽枢好似一个在等待审判的犯人，终于，在脚步声不再响起时，李万机开口了。
“小昙儿，离为师那么远作甚。”
李万机的嗓音有如天籁，可裴羽枢此刻却无心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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