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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献帝历经艰险,终于东归洛阳。但不久之后,他又迁往了曹操的根据地许县,开启了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时代。汉献帝为何要迁往许县?曹操又是如何使献帝成为他号令天下的政治筹码的呢?
比泰坦尼克还惊险
献帝在极为艰难的条件下来到了河南陕县,并在此集结固守,准备应付李傕追兵。
这时跟着皇帝护驾的卫士不到一百人,情况很不乐观。李傕的部队追上来,围着皇帝营寨不断呼喊。这个说:“皇帝老儿出来,跟哥儿几个打几圈麻将。”那个说:“快把宫女送出来给兄弟们玩玩,不然把你们全宰了。”
献帝身边的人都吓得惊慌失色,认定了跟着皇上没好事儿,还是赶紧跑路吧。皇帝身边的将领也觉得这样下去,皇上迟早会被李傕、郭汜逮着,到不了洛阳就得玩儿完,而目前最好的对策就是让皇帝乘船沿黄河而下,从孟津上岸。
这条水道虽然能暂时摆脱追兵,但非常凶险。不过为了保命,这时也顾不得了。太尉杨彪认为不宜让天子万金之躯以身犯险,主张先渡到黄河北岸,再做商议。于是他派将领趁夜渡河,秘密准备船只,举火为号。
皇上与公卿大臣踉踉跄跄地走出营寨。董承派人为皇帝开路,凡是不让路的都被砍死了。皇后的哥哥一手扶着皇后,一手还夹着十匹绢。不是国舅爷贪财,而是皇上实在没家当了,如果不带着这十匹绢,以后赏赐卫士就得皇上自个儿脱衣服了。
当时黄河堤岸高出水面十多丈,皇上根本就下不去,又不能让皇上跳到船里去,只能拿绢把皇上绑在士兵的身上,让人背着慢慢往下坠。其他人也跟着往下爬,或者干脆直接从堤岸上往下跳,那就生死由命了。很多人摔成了肉饼,头朝下的,脑袋都摔到官帽里去了。
到了河边,士卒们争先恐后地往渡船上跳,现场乱成了一锅粥。董承这帮人一看,士卒都上船了那皇上坐哪儿?这可不行!当时的情形比泰坦尼克号沉没时乱多了。大家都往船上爬怎么办?董承等人只好下令拿刀砍扒船士兵的手。一时间,渡船内到处是被砍掉的手指,把它们捧起来都扔进河里,才勉强给皇上找到座位。
被人当猴耍的献帝
跟随皇帝过河的只有皇后等几十个人。没能过河、留在南岸的人都遭到了李、郭乱兵的掠夺,衣服全被扒光,头发全被剃掉,冻死的则更多。当天夜里,李傕远远望见河北岸有亮光,觉得情况有异,就派出骑兵去侦察,发现是皇帝在过河。
李傕打马赶去,大声质问:“你们要把皇帝弄到哪儿去?”董承慌了,如果李傕犯愣让士兵放箭那大家就变成刺猬了,于是赶紧让人把被子展开,拿在手里做幔帐以抵御箭矢。皇上就这样狼狈不堪地登上北岸。
献帝将地方官献上的绸缎,全部赏赐给了随行官员。这时候官不值钱了,而且迫于形势不得不封所以献帝开始大肆封官。要任命的官员太多了,刻印都来不及,拿铁锥直接划一个就凑合使了。
当时献帝也找不到像样的宫殿住,只能住在以荆棘为篱的破屋子里,门窗都关不上。朝会的时候士兵们就趴在篱笆上观望,跟看耍猴的似的——平常哪有机会见到天颜,与皇帝零距离接触啊!
到这一步了,献帝心想:“大臣宫女、国库家当都在李傕等人手里,他们得还我啊,不然我怎么当皇上啊!”于是献帝只好派大臣去与李傕讲和。李傕这才放走了被俘虏的公卿百官和一些宫女,并归还了部分御用物品。
当时河内太守张杨前来觐见,想护送皇帝回洛阳。皇上当然迫不及待地想走,但护驾的将领不同意。他们心想:“我们好不容易护着皇上出来了,这可是奇货,我们得留着,你凭什么把他弄走啊?”张杨没办法,只好回去了。
皇上离开长安后,长安城陷入了无政府状态。身强力壮的四散逃命,老弱病残的则只能自相残杀靠吃人肉度日。两三年间,关中地区八百里秦川便罕见人迹。
就在汉献帝流离失所的时候,有人看到了机会。
错过了宝贝皇帝
就与当年吕不韦在邯郸街头捡着秦异人一样,这时有人看到了机会。他说:“皇上可不是破烂,是宝贝,应该把他弄到手里来啊!”
这个人是谁呢?大家可能会说是曹操,但不是。首先看到这点的是袁绍的一个谋士。当时袁绍在冀州基本站稳了脚跟,皇上四处流窜的消息传来后,袁绍就召集部下商议对策。
一个谋士说:“将军累叶台辅,世济忠义。今朝廷播越,宗庙残毁,观诸州郡,虽外托义兵,内实相图,未有忧存社稷恤人之意。且今州城粗定,兵强士附,西迎大驾,即宫邺都,挟天子而令诸侯,稸士马以讨不庭,谁能御之?”(《后汉书·袁绍传》)
这话的意思是,将军您几代都是国家重臣,世代忠义。而今天子流离失所,跟狗一块儿住在篱笆墙里。宗庙残败毁坏,各州郡虽然表面声称是义兵,但实际上都没有忧国忧民的想法。如今将军您已基本平定冀州地区,兵强马壮,将士听命。如果您能向西迎接天子迁都邺城,挟天子以令诸侯,积蓄兵马,讨伐不服从朝廷的逆贼,天下还有谁能与您对抗呢?
谋士给袁绍出的这主意很明确,核心思想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打着皇上的旗号号令大家,谁不听话咱就代表皇帝扁他。袁绍一听,心里乐开了花:“这主意好,我把皇上攥到手里,我不就是二皇帝吗?我的话不就是皇上的话吗!”
但是反对者说:“汉朝没落为时已久,根本不可能再复兴了。现在英雄豪杰纷纷起兵,各据州郡正是先得者为王的好时机。要是把天子迎到自己身边,事事上表奏请,那岂不是捆住了自己的手脚?不服从还会被扣上违抗圣旨的罪名。咱自个儿当爷多好,干吗要请个爷来呢?”
主张迎接天子的人说:“现在迎接天子符合君臣大义,是最有利的时机。如果咱们不干,恐怕就有人先下手为强了。”袁绍目光短浅,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应该把皇上接过来,这样机会就从他手中白白溜走了。
建安元年(公元196年),董承、张杨护送献帝回到了洛阳。皇宫早已被董卓等人烧成了白地,董承只好去修缮宫殿。大家对荆州牧刘表说:“你是宗室出身,现在天子落难,你不表示一下,好意思吗?”于是刘表贡献了些物资、粮草,皇上的日子总算有了点儿起色。
这年八月,献帝住进了洛阳南宫。当时京都的宫殿、官署都被烧毁了,百官只好披荆斩棘,在残垣断壁间搭棚休息。州郡将官各拥强兵,都不肯进贡。官员们又饿又乏,尚书郎以下的官员都要自己出去摘野菜。虽然摆脱了李傕、郭汜这帮凶徒,但皇上的日子还是饥一顿、饱一顿。
你袁绍不要,我要!
汉献帝迁回洛阳后,日子过得凄凉无比。此时,距洛阳不远的曹操看到了机会。
曹操准备去迎接皇上,他心想:“你袁绍不要,我要!”但曹操的部下却不同意,大家都认为崤山以东尚未平定,而杨奉等人自认护驾有功,骄横凶暴,很难迅速制伏。
曹操正在犹豫间,首席大谋士荀彧说:“此事大有可为。从前晋文公重耳迎纳周襄王,各国一致推举他为霸主。汉高皇帝为义帝发丧,天下百姓诚心归附。现在圣驾返回旧京,但洛阳已荒废。忠义之士希望能保全根本,黎民百姓思念故主。我们奉迎天子以顺从民心,是最合乎时事的行动。如果不马上决断,让别的豪杰抢了先,以后再费心机恐怕就来不及了。”
曹操听完连连点头,深表赞同。于是他立刻派曹洪率兵到洛阳迎接献帝。董承这帮人不想让皇帝落入曹操手中,扼守险要阻挡,曹洪无法前进。曹操的谋士董昭认为,这帮人里数杨奉兵马最强,但他缺少外援,所以决定以曹操的名义给杨奉写信。
信中说:“我与将军相互倾慕,如今将军在艰难中救出天子,护送他回旧都洛阳,功勋盖世无双可惜现在不法之徒扰乱中原,天下不宁。皇上的平安至关重要,咱们必须一起努力才能肃清障碍。如今我有粮草,将军有兵马,咱们应该互通有无,生死与共,福祸同当。”
杨奉接到这封所谓的曹操来信后,非常高兴。他对其他将领说:“曹操有兵有粮,朝廷正可以依靠。”于是诸将联名上表,举荐曹操担任镇东将军,并承袭他父亲曹嵩的爵位费亭侯。杨奉从此就与曹操搭上了关系。
不久,董承也与曹操搭上了。韩暹依仗护驾有功,专横霸道,董承心中怨恨,私下派人召请曹操曹操亲率大军到洛阳,向献帝奏报韩暹、张杨的不法行为。
献帝念韩暹、张杨二人护驾有功,下诏不予追究,同时任命曹操为司隶校尉,主持尚书事务。曹操还表奏天子,封董承等十三人为列侯,奖赏他们护驾之功。如此一来,献帝实际上已被曹操控制了。
控制住献帝的曹操,下一步想做的是把献帝接到自己的根据地——许县。
甘蔗没有两头甜,迁都!
曹操请来董昭,让他与自己并排而坐,然后问道:“现在我已到洛阳了,下一步怎么办呢?”董昭说:“惟有移驾幸许耳。然朝廷播越,新还旧京,远近崎望,冀一朝获安,今复徙驾,不厌众心。夫行非常之事,乃有非常之功,愿将军算其多者。”(《三国志·魏书·董昭传》)
董昭此话是建议曹操最好把皇上移到许县去,但天子在外流浪多时,刚回到旧都,所有人都盼望政治安定,如今移驾,恐怕不合民心。但甘蔗没有两头甜,董昭让曹操自己权衡,两害相较取其轻,两利相较取其重。
曹操说:“此孤本志也,杨奉近在梁耳,闻其兵精,得无为孤累乎?”(《三国志·魏书·董昭传》)意思是我本来就想这么干,但杨奉现在在梁县,听说他兵强马壮,不会阻挠我吧?曹操不知道董昭已借他的名号与杨奉勾搭上了,杨奉当然不会成为阻碍。
董昭说:“杨奉缺少外援,必定愿意与您结交。您能当上镇东将军、费亭侯,就是他表奏天子的您可以先派遣使者带重礼感谢,让他安心。然后您再跟他讲,洛阳无粮,想让皇帝暂时移驾鲁阳。鲁阳靠近许县,交通便利,可以免去粮食匮乏之忧。杨奉有勇无谋,一定不会起疑心。”
曹操闻言大喜,立刻派使者去见杨奉。在说服了护卫献帝到洛阳的几个重要将领后,的计划就算是定了。
这年八月底,献帝,改许县为许都,并任命曹操为大将军,封武平侯。此外,献帝还下令在许都建立祭祀皇家祖先的宗庙,以及作为国家象征的社稷坛。
曹操护送皇上迁都时,有些反应过来的杨奉曾想出兵阻拦,但没来得及。皇上一到许都,曹操就出兵征讨杨奉,杨奉只好南投袁术,他的根据地也就被曹操攻陷了。
皇上一安顿下来,就在曹操的授意下下诏责备袁绍,说他地广兵多却不派兵来勤王救驾,只知道擅自攻伐。袁绍赶紧上书辩解说:“我不是这种人,我是大好人一个。”献帝随后又按照曹操的意思,任命袁绍为太尉,封为邺侯。
袁绍很不爽,他心想:“你曹操算哪棵葱啊,一直在我手下当马仔,现在居然骑到我头上来了,还挟持天子对我吆五喝六的!”所以他就上表跟皇上说:“这个太尉、邺侯我不要,您收回去吧,我不需要!”
虽然皇上被曹操攥在了手里,但曹操也不能把袁绍怎么着。见袁绍不好惹,曹操就把自己担任的大将军一职授予了袁绍。曹操心想:“你不是要大的吗?那你来当这个将军吧。反正你远在河北,对许都鞭长莫及,皇上在我手里,我不图这个虚名。”于是,朝廷任命曹操为司空,代行车骑将军职务。车骑、骠骑是仅次于大将军的官职,所以名义上袁绍还是老大,曹操是老二。
摇身一变成了二皇上
皇上被迎到许都后,朝中还有很多职位等着安排,于是曹操开始广罗贤才。
曹操先是委任荀彧为侍中,代理尚书令,并请他举荐人才。荀彧的侄子荀攸和颍川人郭嘉都是这时被荀彧举荐给曹操的。曹操征召荀攸后非常高兴,说:“荀攸不是寻常之人,能同他商议大事,天下还有什么可忧虑的呢?”
郭嘉更是人才,年少时就见解独到,常常使长者们自叹弗如。郭嘉最初投奔了袁绍,袁绍对他极为敬重。但郭嘉在袁绍那儿待了几十天,试用期还没满,就看出来袁绍难成大事,因此离开了。后来他见了曹操,两人一起谈论天下大事,郭嘉高兴地说:“我总算遇到了明主!”曹操更高兴,说:“能使我成大业的,必是此人!”
当时袁术忙着当皇帝,袁绍忙着在河北争霸,刘备正四处找大哥抱大腿,而曹操则审时度势抓住机遇,把皇上迁到了许都,其实也就把朝廷置于自己控制之下,玩弄于股掌之中。曹操摇身一变就成了朝廷的形象代言人,变成了二皇上。
这一招对曹操日后的成功起了关键性的作用。此后,曹操就是朝廷,朝廷就是曹操,其他人名义上都得服从于朝廷。这样,曹操就成为了东汉末年各大军阀中身份最特殊的一位。虽然此时他的实力还不算最强大,但他已经掌握了最重要的本钱——“挟天子以令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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