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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洌番外(一)

作品: 相府明珠 |作者:喵晓镜 |分类:古代言情 |更新:09-01 1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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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洌, ”江夫人叹口气,叫住往外去的儿子,“徐家你去过没有?我还打算叫你妹妹去他家学堂读书的, 既然是他家来请, 还是不要推辞比较好。”

江洌步子一顿, 旋即无奈地道:“他家……”

江夫人道:“他家怎么了?”

江洌头疼地道:“他家的人,治了也是没用的,您也不是不知道。”

楚国公府家的后院是出了名的乱糟糟,投毒、打胎、争宠,一窝子姬妾没一个叫人省心的, 楚国公夫人出身不高, 压下头的小妾们不住,早就气得不管了。

只是江苒要去他家府上念书, 楚国公又眼巴巴地上门来请江洌给他那位爱妾看病, 这活儿可不是一般的烫手。

江夫人听得也头疼, 只能劝他,“你只管治病,若是见了什么,就当没见到。”

江洌无法,只能应下来,回头叫身边的小厮提了药箱,打算去楚国公府的后院一趟。

他年纪轻轻, 又生得极好, 后宅的女眷们是很喜欢叫他去看病的,因而受欢迎程度远胜那些只会掉书袋的老大夫。

楚国公的那位爱妾也不知犯了什么毛病, 成日喊着心口疼, 江洌看病向来是荤素不忌, 掀了帘子看了看她面色,楚国公在一边,紧张地问:“怎么样,江太医,莲儿说最近总是胃里泛酸,可是……”

江洌挑起眉头,看了看这位老国公。

要不是对方是长辈,他是很想直接告诉对方:你这把年纪了,平日犬马声色纵情享乐的,是哪里来的信心,觉得自己还能老当益壮的

他不那么含蓄地道:“可能是酸的吃多了,泛胃水,吃一帖药就好了。”

那采姨娘也十分失落,等楚国公失望地离开了之后,她才眼巴巴地问江洌,“……神医啊,我一贯是仔细调理的,怎么就怀不上孩子呢?”

江洌听过这位姨娘的行迹,知道她如今风头正盛,只是当年生了个女儿之后,十多年了都没能再生第二个,她倒是有手段,即便楚国公房里新人不断,她还是立住了。

他提点道:“有时候,未必是您的身子骨的问题。”

采姨娘一惊,咬着下唇不敢再问了。

江洌出了楚国公府,想到家中平日备下的药材有几味缺失,便又往家附近的药材铺子去了一遭。买药这种事儿,身为一个大夫,是不喜欢假手于人的,那药材铺的老板见了他来,便十分熟稔地道:“二公子又来买药,这次是缺了什么?”

江洌报了几味药材的名字,老板便面上有些歉意,只道:“……其中的几味,都叫这位姑娘买断了。”

江洌一怔,侧头看去,这才发觉身边站了一人。

那女郎带了从头围到脚的慕篱,只留下一道镶了云纹的粉白裙边,身材高挑,瘦削婉约。

见江洌看过来,她便冲着江洌轻轻行了一礼,旋即转身离开。

她的马车停在不远处,江洌的视线跟着她过去,而这名娘子在上马车的时候,叫微风微微吹开了慕篱,露出一半侧脸,如同月光那样皎洁温柔。

江洌漫不经心地问药铺老板,“她买了什么药材?”

老板便回了几味药材的名字,又说:“这位客人说家里有人生病,每月都要来一回的,二公子先头没同她遇见罢了。二公子是神医,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病啊,怎么要这么多药材?”

江洌听得轻轻一怔,旋即才面色古怪地摇摇头,没说话。

他博览医书,几乎都没有不认识的药方,不说话的原因,却是……这几味药材加在一起,正是一副偏方——吃了叫男子不能生育的那种。

然而等他再往那马车看去的时候,那瞧着并不起眼的马车早就消失在了街角,只在江洌心中留下了困惑。

很久之后,他再次在江苒身边见到那人,才知道她便是楚国公府的那位嫡长女徐三娘。

瞧着温柔良善,实则心黑手狠。

江洌印象最深的那一回是,他逼问对方,为什么要下药害徐五娘,又劝她不要再行这等阴损之事,恐伤了阴骘,而徐循神情淡漠地瞧着他,说:“骘是你们这些有福之人才需要积的,我生前就已经过得足够苦,不想再管身后之事了。”

连江洌自己都说不清,自己对徐三娘,到底算是哀其不幸,还是怒其狠辣。

他本来可以对她的婚事袖手旁观,那原也不关他的事情,可他到底还是没能忍住。身为医者,江洌只不愿去救那些甘心赴死之人,而徐三娘病入膏肓,偏偏又在泥潭之中挣扎求生的模样,他瞧了又如何能够不起恻隐之心?

大婚当日,江洌同她道:“自今日起,我不纳妾,不吃花酒,更不会在外头遇些莺莺燕燕叫你烦心,大嫂并没有管家的念头,因此家中之事,也一应交由你操持。”

徐循才被他掀了盖头,闻言便怔怔地瞧着他,良久,她才轻声问:“既然如此,夫君又希望我能做什么呢?”

江洌道:“我希望你坚守医者仁心,将你的医术用到该用的地方去,不要再用你的毒来对付旁人。”

徐循静静地望着他,只是问:“夫君娶我回来,便是为了叫我不要害人吗?”

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娘子,当日江洌同她开口求亲,她就知道,他未必对自己有几分意思。江家的几位郎君,说来奇怪,江锦江熠都是瞧着热心的人,反倒江洌人如其名,瞧着一贯是同常温的水那样,不咸不淡,喜怒都不明显,可是偏偏是这样的江洌,反倒是他们里头最温柔善良的那一个。

要不然,他为什么要娶她呢?

无非是为了叫她不要害人,又顺带把她从那门水深火热的婚事中解救出来。

江二公子,医者仁心,誉满杏林。

可徐循只觉得讽刺。

她望着江洌,他没有反驳也没有赞同,像是对她的那句话感到困惑。

她瞧着江洌沉默,便又加重了语气,说:“若是如此,你就大错特错了。伤害我利益的人,我自然不会轻纵;若与我无关之人,我也懒得对他们动手。”

江洌听得眉头皱起。

他不悦地唤她,“徐循。你为何如此偏执?”

徐循冷漠地道:“你不是早就见识过我的狠毒了,又为什么还问这些话?——我不需要你不纳妾,也不需要你多么洁身自好,横竖只要不碍着我,你过你的,我过我的,我也没什么好插手的。至于若是你到时候当真弄出影响我地位的那些妾室,我也不会容忍,并不需要你来插手,我自己就能把她们料理了。”

新婚之夜,两人便是不欢而散。

江洌气得拂袖而去,到了书房里头,徐循却不以为意,只是一个人卸了钗环由服侍贴身丫鬟红莲着睡下。

红莲劝道:“娘子又何必同二郎君如此置气,说这些孩子气的话。”

徐循眼也不眨地盯着眼前两炷燃着的红烛,说:“我没有置气。”

“娘子您当然置气了,”红莲叹气说,“您要对付谁,又何必这样明晃晃地拿出来讲,如今在二公子跟前这样大放厥词,不过就是因为心里头不甘心。您觉得他不喜欢您,您心里难过的时候,说话总是会刺人的。”

徐循心烦意乱地侧身躺下。

难过吗?自然是难过的。

可她没有那么多时间难过,她不是什么都有家人帮她准备好的江四娘,她想要过安稳的日子,得靠自己去争取。

这个夜晚,徐循睡得并不安心。

她梦见第一次看见江洌的时候。

那是江苒请她回家玩的一回,同行的娘子们叽叽呱呱吵得叫人心烦,徐循面上虽然还带笑,可心思却飘远了。

她看见青衣的郎君提着药箱,一手撑着一把油纸伞,从雨幕里头走出来,见了江苒,便上来说了两句。

也许是发现了她久久的注视,他便抬起头,冲她微微颔首。江家的郎君都是很有风度的,而他站在那里,有点儿像雨中的一杆青竹,俊秀又明朗。

其实能够嫁给他,她是很高兴的。

她原以为,他对自己多少是有那么一点儿怜惜——她也不奢求太多,只要一点点就可以,能够让她在肮脏浑浊的后宅倾轧之中,稍微多一些喘息的余地,就可以了。

听完江洌的话,她才知道,那不是她希望的怜惜。江洌或许对她是有些可怜的,甚至带点儿连他自己都没看出来的鄙薄。是啊,他是相府的二公子,连路边的流浪汉都能得他救治,满怀慈悲,又怎么看得上她这样心狠手辣的女人。

红莲守在外头,徐循听见她翻身的声音,知道她只怕也在为自己操心。她蹑手蹑脚地起身,走到桌边给自己倒水。

红莲听见动静,赶忙也上来点了灯。

她见自家娘子已经恢复了平日无人时那点儿冷清得过分的神情,便叹了口气,正要安慰,便听徐循抬起头来,神情古怪地道:“方才忘了问了——碧顷呢?今天不是她同你一道守夜的吗?”

红莲满脸迷茫,只道:“方才娘子同姑爷吵完,她说她替娘子去书房瞧一瞧情况,怎么如今还没回来?”

她话说到这里,便不敢再往下说。

因为徐循的面色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

……

江洌在书房里点起油灯,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他的手指一不小心擦过油灯外焰,指尖顿时传来一阵刺痛。

他不由轻轻倒抽了一口凉气,忙去将桌面晾着的凉水提来,冲洗手指。

他平日便是靠着灵活的为人施针把脉,如今被烫伤,非同小可,愈发心烦了起来。

他心道:“娶妻娶贤,娶徐循则是娶个麻烦,她在旁人跟前还装一装柔婉,怎么到我这儿,比谁都乖戾?”

忽然,书房的门口被人敲响了。

江洌扬声叫人进来。

出人意料的,进来的并不是江洌叫去寻烫伤药膏的小厮,而是一名穿了浅碧色裙子的侍女。江洌认出她是徐循的陪嫁婢女之一,顿了顿,到底还是道:“你家主子可是有事?”

——新婚之夜,被迫睡书房,是个男人总会有点儿不高兴的,如果是她打算服一服软,江洌觉得,自己也许可以不那么生气。毕竟他方才说话,可能是伤了她的心。

碧顷只用一双眼睛欲说还休地看着他。

忽然,她像是注意到了什么,轻轻地惊呼了一声,道:“二公子,您的手这是怎么了?”

江洌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的碧顷便十分紧张地扑过来,小心翼翼地捧住了他的手指。

她特地穿了一身胸线极低的衣裳,站着时尚且不显,如今跪着,便露出大片胸脯,紧紧贴着江洌的腿。

江洌勃然色变。

他扬手,猛然甩开了对方的手,他并不打女人,可这番动作也极为用力,直接把凑过来的碧顷给甩到了地上。

碧顷狼狈地跪趴在地,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洌,她在徐循几个裴家婢女里头,最是有姿色不过,平日的心气也比旁人高一些,今日之事,算是早有谋划。

既然徐循这么不识好歹,连这种男人都不好好勾着,放着她来又如何?

谁知道江洌竟然如此不识好歹,半点儿不知怜香惜玉!

江洌甩开了人,低垂着眼皮,没有看那哀怨的美人哪怕一眼,他像是觉得手脏,一面取了帕子来擦拭着手指,动作之大,几乎要把手指上的皮都擦一层下来。

方才去拿药的小厮恰好回来,一进门就见到了眼前的这一幕,见自家主子被气得连羊脂玉一般的面色都微微涨红,他一时嗫嚅着不敢上前。

江洌冷声道:“还愣着做什么,去把夫人请过来,我倒是要问一问她,送这种货色过来,是什么意思?!”

小厮还没应下,徐循便踏入了书房之中。

她一进书房里,就发现碧顷果然在此,正伏在地上吃痛地呻.吟,而江洌低着眼睛,面上神情极冷。

徐循几乎立时便看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洌什么人没见过,又哪里会贪图一个区区婢女的美色,碧顷偷鸡不成蚀把米,只怕是惹了江洌厌恶了。

徐循几乎没见过他这样盛怒的神情,顿了顿,正要开口道歉自己没管好婢女,就见江洌抬眼看了过来。

他道:“你倒是来得及时。”

这话带着嘲讽,徐循被刺了一下,倒不生气,只是歉然道:“……我一听说她来你这头久久不回,就猜到是出事儿了,你,你还好么?”

这话落在江洌耳中,却变了意味了。

他冷然道:“若我说还好,你下回又要送谁过来?徐循,我不是那种贪图美色的男人,你大可不必用你的人来试探我。”

徐循这回是真的怔住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江洌,扬声道:“你觉得,是我叫她来勾引你?”

江洌一面擦着手,一面皱着眉道:“你不必如此惺惺作态,这是你的婢女,依着你管教下人的本事,难道没你的授意,她敢来我书房?”

徐循只觉得全身发冷,好久,她才微微冷笑了起来。“好好,”她哑声说,“在你这头,我便是这么个人,大婚之夜,把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婢女送给我的夫君睡,原来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这两人吵起嘴来,旁人哪里敢插话,只有一个红莲还顶事儿,悄无声息地带了人来,把地上的碧顷给捂着嘴拖了下去。

书房一时静寂无声。

徐循说完这话,就没有再看江洌,她像是失望极了,平日深深藏着的那些桀骜逆反都被逼了出来,她道:“或许你本来也不介意睡一睡的,只是一想到,这是我送来的人,便也连着一起厌恶了?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娶我回来!江洌,你还不如叫我就陷在那泥潭里,也比被你拉上来然后亲手又推回去来得痛快!”

江洌察觉出了不妥,见她冷着声音说完这一番话,眼圈儿却是红了,不由也怔住了,良久才伸手去拉她,道:“是我弄错了。”

徐循侧身避开,她鲜少这样发脾气,说了话只觉得疲倦,怎么也不看他。

江洌对着她,一贯是不太能生起气来的,即便是两人方才两番都吵嘴吵得厉害,可他一见着她如今的模样,那丁点儿气性也就没了。他叹气道:“我原以为是你……算了,不说了,总归是我的不是,你别气了。”

徐循道:“我哪里敢生你的气!”

江洌又道:“……那你也别哭。”

徐循这才觉得自己的眼泪都快忍不住了,她匆匆避开身子,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硬声:“用不着你管!你还是好好睡你的书房吧!”

“……”江洌无言地看着她,他虽然治过很多女眷的病,但是如同徐循这样软硬不吃的,也是少数。

最后,他到底还是没能忍住,起身来按着她的肩膀,不顾她的反抗,用拇指一点点地把她的眼泪擦拭干净。徐循不意他忽然凑过来,本来想躲,可是男女之间的力气差得太大,她一时竟抽不开身,只能僵直着站在原地,看他耐心地给自己擦眼泪。

江洌虽然对着她嘴巴很毒,却有一双星辰那样明亮温柔的眼睛,他一面给她擦脸,一面道:“是我不好,你别哭了,别哭了。小循,回头叫苒苒知道了,她要笑你的。”

徐循撇开眼,不去看他,却到底还是勉勉强强接受了他的歉意。

她虽然气恼江洌方才对自己的误会,可转念一想,也想明白了,在江洌那里,他总是觉得自己挺讨厌他,所以才派一个婢女过来代行指责。

而她愿意原谅,倒不是因为他如今是她的丈夫。

而是……很多年,她都没有哭过了,采姨娘欺压她的时候她没哭,父亲偏心徐柔的时候她也没哭,知道自己也许要嫁给一个比自己大了十几岁的男人做填房的时候也没有哭过。

因为她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这个世上,没人能够给自己擦眼泪,哄自己不要哭了。哪怕是她娘,也几乎不能分担什么。

徐循忍不住道:“……江洌,你经常哄人么?”

江洌一怔,旋即莞尔道:“算是吧,平日给人扎针,尤其是女孩子们,是最爱哭的,连爹娘都劝不住,少不得要我帮着哄一哄。”

他没说的是,因为她在他跟前一直是油盐不进,他便常常忘了她其实年纪也不大,平日过得那么苦,他虽然不赞同她做的很多事情,但也知道她的不容易。

误会了她,他其实也有些埋怨自己,可他并不会说那些好听的话,也只能给她擦一擦眼泪。

这是他娶回来,想要共度一生的妻子,可比病人更需要哄。

徐循不知道眼前的江神医如今早就心软得一塌糊涂了,她只是看着江洌,认真道:“你若是只打算把我娶回来,又不打算叫我祸害你的话,还是别对我这么好,我这人心肠天生就坏,叫我看上的人,肯定不会好过。”她没头没脑地丢下这一句话,忽然扭头就走。

江洌听得一头雾水。

等他终于明白过来一些的时候,才提脚追出去。

徐循却早就走得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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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循和江洌,绝对是相爱相杀

毕竟一个擅长毒人,一个擅长救人,三观是很不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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