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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半,上班时间。祈唯依准时上班了,这下算是生活恢复正轨了。
祈博回来啦!
是呀,好久不见!
小祈,你回来啦!什么时候到的?
嗯回来了,昨天到的。
祈老师早。
早~
祈唯依一路打招呼回到办公室,把手里袋子里装着的小礼品,零食,特产,放在办公室前面的茶水柜上。同事们都很捧场,纷纷围过来分享零食和礼品,一边询问她回程旅途的情况之类。
祈唯依对这种场景不能说不动容。她并不是容易和人太亲近的人,但是她遇到的人总是对她很照顾的,所谓的给面子,就是让她几乎没有碰到过人际上的冷遇。
就像她的办公桌,走了一年多,中途仅因为汇报工作短暂回来过一次。但是她的办公桌上所有的书本资料文件,甚至文具和摆设都没有被动过。而且都保持着相当清洁的状态。很明显是同事们跟打扫的清洁工提起过,她的桌面也需要维持清洁。连桌面的虎皮兰也有新鲜的浇水痕迹,旧识的东西旧识的环境和旧识的人,让她有一种亲切因而感到安心的感觉。
她拉开抽屉拿起白大褂穿上,拿起整理好的文件准备往外走。
“小祈你不吃点就走啦,这么着急。”说话的人是一个盈满笑脸的同事,她长得很高,身材很胖,退伍之前当的军医。大家都叫她妞妞姐,大概因为她圆胖的身材加上泼辣活跃的性格吧。
“先去迟院长那里报个到,等会回来。”祈唯依扬扬手里的文件。出去进修一年,带着实验室的研究课题去的,回来要结题,先找院长报告一下。
“老迟出去开会了。你这会儿找不到他,等等去。”妞妞姐对她招招手。
“出去了。”祈唯依往走廊深处望了望,“行,那我先去实验室转一圈吧。”
祈唯依所在的研究院在医院大楼最顶三层,面积颇大,可是科研岗位的编制却不多,不在编的合同制员工数量很多,可是他们喜欢扎堆干活,所以核心区域人并不多,有时候偌大的实验室有些地方是很空旷的。
她走进外围参观通道,看见一个身材不高的身影,于是笑着敲敲门,说:“欧阳,怎么自己做实验,没带着人?”
欧阳名叫欧阳敏,算是实验室的老资格,虽然学历只是硕士可是经验很丰富。手里有一个多肽固相合成法的课题。带着两个助手组成一个小组进行研究,工作卓有成效。祈唯依刚来的几个月,除了带着两个助手做自己的课题以外,大部分的时间就是跟着欧阳敏熟悉实验室的各种情况,比较熟悉的人,因此久别不见,不免多了两分热情。
“唯依,你回来了!快过来聊聊……哎你怎么也不会胖呀!”欧阳敏招招手让祈唯依过去,亲热地挽起她的手臂。
“胖了~第一次体重超过90斤,这就是北京给的纪念品。”祈唯依装着一脸想哭的表情。
“为什么在北京会胖。”欧阳敏打量着她。
“冷的啊~大冷天的,在实验室里待得头晕眼花的,再冒着零下十几度的温度穿过大半个校园到了饭堂,简直了……感觉什么都能吃得下!”祈唯依笑了笑。她也看了看欧阳敏,刚才看见她的背后,而且穿着白大褂,身材的变化看不真切,这下一看,欧阳敏倒是胖了不少,“咦,你这是胖了好多——你怀孕了!”
“是呀!五个月了。”欧阳敏笑了笑,然后又敛下笑容:“和你一起进来的博士生,陈淑芳,你记得吧。”
“记得的。她生孩子去了是吧,在休假了。”祈唯依把不锈钢圆凳拿过来,索性坐下聊一会吧,反正院长不在,第一天上班什么都没整理好,开展不了什么正经的工作。
“对的。”欧阳敏说,“你刚来三个月就带着课题去进修,解决了老迟的心头重担,他应该不会对你有什么……但是我们就有点不一样。陈淑芳进来三个月,你前脚走,她后脚就跟着怀孕了,然后就不肯再进实验室,她手上的课题完全停摆。后来每个星期我们开工作讨论会的时候,我就觉得迟院长有点针对她,每次明知道她的课题不可能有什么进展,但是都点名让她汇报进展情况。越到后面,院长简直是很不客气的对她了,对她讲话的语气很严肃,用词也很重,每次开会我都替她紧张,唉。”
“这个……也许是错觉吧,我就觉得院长什么时候都让我挺紧张的。”祈唯依略有点尴尬,碰到这种话题,让她说什么呢?说什么都感觉不太合适。她毕竟全程不在场,也没怀孕过,怎么跟两个怀孕的同事有同理心呢。
“不是错觉呢。”欧阳敏很肯定地说;“从她怀孕开始。迟院长就对女同志……怎么说,不算是有意见吧,但是感觉他开始不放心把重要的课题和重要的职位放给女生,特别是我们这些适婚适孕年龄的。可是我们这些人,进来了,又不是刚本科大专毕业的大学生,都是要结婚生子的年龄了呀。所以去年和今年招考新人的时候,听人事科给的小道消息就是,迟院长认为哪个学校毕业,哪个教授门下的学生都不重要,只要不是女的。”
“这夸不夸张呀!”祈唯依有点惊讶,学术圈子里的人多少有些清高,以前院长是很看重毕业院校和指导教授的学术背景的,因为这往往关系到一个科研人才的学术厚度和技术修养。现在变成这些都没关系了,只要不是女的,这实在夸张啊!
“是很夸张啊,但是就是事实。”欧阳敏无奈地摊手,“今年前两个月,初试通过的简历送过来,院长不要女生,可是人事科还是送来一份女生的简历。我们一看,怪不得人事科坚持送来,太优秀了啊!学术方面就不说了,论文质量很高。而且人家多才多艺啊,文艺天赋棒棒的,还获过奖。长得也漂亮。就这样,院长也不肯给面试的机会。”
“这太夸张了吧!”祈唯依感觉除了这句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示自己的惊讶。是有许多单位想要男的,因为体力的原因,有些教授觉得男生劳动力更强,但是男生往往不太愿意长期做科研,所以总体来说女生多。这因为种种原因不信任所有女生,这打击面有点广。
“所以我怀孕以后,真是会紧张。”欧阳敏摸摸肚子,“只能想办法更加做出成绩来。所以你看我现在自己在这里摸索条件,想做一些新东西。”
这就是她一个人在这里做实验的原因。祈唯依摇摇头,真不容易呀。“想要找到新东西不容易,你也是够拼了。”
“没办法呀,世事逼人嘛。”欧阳敏笑笑,“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不会有这个问题。老迟对你印象很好,也很看重。基本上每次会议,都要念叨你。你在北京每个星期给他提交的课题进展,他经常在会议上读出来,他说他是代你做课题进展报告。”
是嘛。这话没有让祈唯依觉得因为受到领导的格外重视而高兴,反而顿时觉得压力压得心头有点沉重了。如果院长这么期待课题的成果,那么如果她向他报告结果以后,他会失望吧。祈唯依热爱自己的工作,她也喜欢那种困难重重的未知事物带来的挑战,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都让她欣喜。可是在这些成功或者失败背后,还附加了领导是否看重,是否认可,是否因为是女人男人而被另眼相看的时候,这就有点不让人兴奋了。
一时两人无语,沉默了一阵。这时有人来敲门,来人已经透过走廊的展示窗看到她了,推开门直接说:“祈博,院长听说你回来了,找你过去。”
“好的。就来。”祈唯依拿起文件往实验室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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