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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来到迟院长办公室，他在打电话，伸手示意祈唯依坐下，再指了指她手上的文件。祈唯依将文件递给他，看他翻到结论的那几页，一边翻一遍对电话里答应了几句，然后挂上。
“祈博士，昨天回来的？”院长看起来在认真看报告，随口和她闲聊。
“是，昨天回来的，今天开始正式上班了。”
“好，好。和你合作的两个助手现在在别的组帮忙，我会让他们尽快结束工作回到你这边来。”迟院长还在看报告。
“好的。关于回来以后的下一步工作，我已经有计划，回来之前我给你发了工作计划邮件。现在这个课题……”祈唯依指着院长手里的报告。她在想怎么表达，课题结论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清楚的，甚至不是是非题，不是成功或失败两个字能够总结的，但是要说清楚又需要很长时间，她在想现在是不是很好的时机。
“哦，这个课题的结论。其实你回来之前，我已经和北京那边的教授沟通过了。大致知道情况。”院长合上报告，放在办公桌上，眼睛看着报告的封面，微微皱眉，“但是，结果怎么样，不是那边说了算，甚至不是我说了算。院里面还是会组织正式的结题报告会，会请相关领域的专家来共同论证结果。你的话，准备一下，不要有压力和负担，实事求是，数据说话。”
“好的。我会做好完善的准备，院长放心。”祈唯依松了口气，回答得很有信心，这是她擅长的领域，而且做了大量的工作，她有自信。
“小祈，”院长改口叫她，语气尽量放得轻松的样子，“你应该也听过传闻，或者说算是惯例，默认做法之类的。你学历高，又是我们院从硕士时就开始委培的人才，送去了上级单位进修一年，接下来就是进我们的博士后工作站，你听过吧，回来就是要提干的，主任的职位。”
“迟院……你说的这个我没有想那么多。”这才是正题吧，祈唯依有种不太顺利的感觉，不过心里倒是并没有什么起伏。就是这谈话的气氛让她有点尴尬。
“嗯。你非常优秀，算是名副其实。今天院长找我们几个副院长开过会。现在编制收紧，主任的职位非常紧张，我这个副院长分管科研这块，分管其他科室的副院长和我们争名额争得非常激烈。”迟院长十指交握，突然讲起编制的事。
十指交握是一种领导谈话的时候常用的姿势，这个姿势，表现了谈话的人在表达自己的权威，并且是谈到严肃且让他内心觉得为难的事情的时候。这表现了一种对外展示权威，对内防御增强力量的姿势。
祈唯依静静地看着，聪明地不多言。
“你也知道，临床科室非常辛苦，压力很大，人员多，职位紧张。在我们科研岗是学历集中的地方，聚集了大量高学历的人才，所以你们的工资待遇，比临床科室高了不是一星半点，这你们是知道的吧。而且进站了以后，相关的补助和津贴会更多。职位更多是一种责任，就多一点职务工资，不会带来多少实际上的待遇好处。”迟院长又是一句看起来没有关联的话。
“嗯，知道的。我对目前的工作和生活都很满意，谢谢领导关心。”唉，领导和她谈待遇问题，除了感谢关心，还能说啥？
“所以，别的院长在我面前据理力争的时候，我们这边的立场，有时候真不好坚持。大家互相协调，都是要做出互相让步的。”迟院长继续说，“所以你这边提干的事情，可能要等一等编制，因为现在紧张嘛，年内有好几个老同志要退休，情况会大大改观。”院长说完，往办公椅上一靠。
这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祈唯依看他这样，不禁觉得有点想笑，院长是……觉得自己会闹起来吗？或是有很强烈的情绪？问题是她没有耶，也没有想过有呀。他这么迂回，这么紧张的态度，搞得她都有点紧张了，还以为要发生什么大事。
“好的。我最近想的事情还是新课题的事情，这两天我就开始进实验室做准备。别的组什么时候把人还给我呀~”祈唯依避轻就重地一句“好的”带过，重点还是放在以后的工作上来。
“没问题，我去说说。你现在住的地方在职工宿舍里是嘛？”院长反而不急着和她谈工作，聊起闲话来。
接着又问了家里有没有兄弟姐妹，在北京有没有去什么地方玩，之类的问题，七七八八的闲聊了几句。直到有人来找他，祈唯依离开他办公室。
真是累人的一天。6.5小时工作时间，什么都没做，却比写了十几个小时论文还让人觉得累。情绪不高昂，感觉浑身无力的累，比忙得筋疲力尽的累还难耐，让人心累。祈唯依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出门的时候看见欧阳敏挺着个肚子从走廊经过。
以前环境单纯，别的同事说起，她没有一点感觉，但是现在多少也觉得和领导相处真是一门学问。本来提干的事情，她是从来没想过的，心思也没在这上面，可是被众人念叨得多了，加上今天院长这么认真的和她谈起这件事，反而让她留意起这件事来。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这东西有没有，她都没差，可是这么一搞，她心里反而有点不舒服起来。领导也是厉害，给她软钉子碰，先是安慰她，说她待遇好不必要靠职位，然后又说得好像主任的事情不是今天落实就是明天落实的样子，但是实际上什么也没发生嘛！难道真的像欧阳说的那样，院长现在并不愿意把重要的职位和课题交到女孩子手上。
唉，什么事。
祈唯依收敛心神开始沉浸在小说的世界里。直到已经完全是晚上了，她写完了一个章节，正好赶上八点半。更新完以后，饭还没吃呢，这就是她的日常。
简单地炒了青菜，蒸好排骨，开饭！吃饭的时候顺手回复几条消息。这时，祈唯依看到了Ms S的信息。
“小猫~我准备了一些东西，可以问你要地址吗？我想送一点小礼物给你。”一件事情分了几句话来说的，可以看得出来她的小心翼翼。
“谢谢哦~不过不用给我送礼物的，我什么都不缺，有什么好的东西你帮我用就好哦，这样我会更开心~”祈唯依回复道。
读者们都很可爱，她们喜欢她的心是真诚的更是不掺杂其他念头的。祈唯依非常感恩，因此她会更小心回绝这种心意，她不能接受，更要保护读者们的心，不希望她们因为她的婉拒而感到失望和受伤。
S这下没有打字，而是发了语音过来。“人家不要自己用~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啦~就是觉得你会用得上而且很好，想说要送给你。告诉我地址，让我寄给你好不好嘛！”
软萌可爱的台湾腔，拖着长长的尾音，不知道是在正常说话还是刻意的，感觉每一句都在撒娇。
祈唯依笑了笑。S第一次在她的文底下留言她就知道她是台湾人，因为她用的繁体字，而且字句间带的语气词很有辨识度。后来S被拉进群里玩，小左小右那群小朋友认她做大姐大，小S姐姐长，小S姐姐短的叫，于是整天鼓动她在群里唱歌给大家听。
有一次祈唯依看她们闹得起劲，就也跟着起哄了两句。S就唱了一首歌，唱什么倒是不记得了，不过祈唯依记住了那清脆好听的声音。她好像S说过，她喜欢她的声音。然后S就记住了，时不时就发一段语音过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故意的，但是作为一个间歇性的声控，祈唯依还真的吃这套！
祈唯依自己说话，整天被人笑港台腔。在北京一年多，实验室的博士硕士们最乐的事情就是找祈唯依和他们说话，说是听她说话感觉像在看香港电视剧。让她用粤语说一遍，然后再用普通话说一遍，听了就乐。
刚开始的时候把祈唯依弄得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他们在乐什么。后来觉得，大概是说话的语调像电视上看到的明星说话的样子吧。就一个数字2字，京片子的发音和祈唯依粤式塑料普通话的发音，就能让他们欢乐了大半年。
所以说，为什么说女博士恐怖呢？祈唯依觉得她们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群体之一。有教养，有学识，懂得欣赏别人，而是大多不谙世事心思单纯，为一点小小的乐趣就能在枯燥重复的科研环境中欢乐得笑出来。
就她刚从北京回来两天而已，今天手机里收到了好多条信息。她还纳闷，为什么实验室里的老师们都不约而同想起她来。后来才有个老师对她说，今天他们去听了一个香港教授的学术报告，那个教授讲话的方式和口音简直和她一模一样。原来是这个，让他们都想起她来。
所以其实S的台湾腔，让她这个被京片子包围一年多的人来说，听起来有种熟悉且亲近的感觉。因此喜欢，而且声音也好听嘛！
好听是没错，声音笑纳了。祈唯依还是坚持拒绝了，“你们都乖啦~我说过你们不要为我费心，摸摸头~你帮我用了就好，我会很高兴的。”
“我想寄给你。我不会随便打扰你的，好不好。”S再说。
祈唯依有小小讶异，确实，婉拒读者们的好意，一方面不愿意让她们花费精力金钱，一方面也是在保护自己的隐私。暴露得太多，接触得太多，是不明智的。她有自己的生活，祈唯依是祈唯依，若沁是若沁，不必要混在一起。
平时看她大大咧咧，也想个小正太似的和小左小右玩闹，一言不合就发用鞭子抽人的表情，还喜欢各种动漫。没想到S的心这么细，她听到了她为什么拒绝的第一点，她还察觉到了她为什么拒绝的第二点。
S和她年纪一样大，于是这不是知心大姐姐若沁在哄她的小读者们。是两个大人的对话。
所以祈唯依还是坚持回复：“真的非常谢谢。不过我真的不需要的嘛~我什么都不缺的。”
“如果我坚持呢？”
这么坚持？祈唯依无奈，只好回答：“那……你寄给我的编辑吧。我会跟编辑说明情况，然后东西寄给她。有机会她会转交给我的。”
那边沉默了很久。祈唯依等了一会，见没有回复，转身忙别的去了。直到快睡觉前，她最后检视一次信息，发现S不知道什么时候发来的留言，“我真的没有要打扰你的意思的，你不要因此生气。我只是很想表达我的喜欢，我觉得你的人不像你平时表现出来的…会很想要关心你。”
唉，这。其实她完全没有想过要觉得不快，小心翼翼地呵护大家给她的真心意，反而是她让人家觉得不开心了吧。不知道该回复什么，祈唯依只好合上电脑，什么都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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