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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样的事，王逸之听来还是觉得胆战心惊。
他鲜少担忧过什么，但今次大兄心里的这个成算……
“你怎么敢送这样的把柄给陛下？”王逸之彻底黑了脸，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欺君之罪，是可以交给陛下处置的吗？我明白大兄的用意和苦心，却也不该……”
“也不该冒这么大的险？”王遥之反问着打断他，又一味的摇头，“那你觉得，照目下情形来看，长远不提，十年间，陛下会将我们太原王氏动上一动吗？”
其实是不会的。
王逸之觉得如今这位皇帝陛下，同以往史书记载的君上都大有不同，再近了说，与先帝比起来，都是十分不一样的。
他常常不能够理解，宇文家的郎君，怎么会在稳坐高台后，反倒平添了些随和与淡然。
久居高台的人，生杀大权握在手上时间长了，心气会更不平稳，稍有不合心意的，动辄喊打喊杀，这是再寻常没有的事情。
可这位陛下……
陛下想要王氏做纯臣，何为纯臣？天下首望是太原王氏够不着的，可一流门阀还数得上，出身高贵不输人，却不会终日想着权力倾轧，每日所谋所想，不过是为陛下分忧解难，叫着锦绣河山更呈繁荣景象。
而这六年间，王氏一族也一直在努力着。
不结党，不营私，敬奉君上，一心朝事。
如果说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大抵就如大兄所说的——阿耶过于刚正清明，凡是一尘不染袖的人，时间久了，就总会有人容不下了。
所以王逸之面色稍有缓和，怪不得大兄会有这样的想法，事实上他们兄弟都心知肚明，只要王家能够秉持着初心不忘，陛下根本不可能拿这件事来问罪太原王氏。
而送上这样一个大把柄，反而能叫陛下安心重用王氏，倘或有朝一日王家有了不臣之心，一条欺君之罪治下来，等着他们的，就是大厦倾覆，抄家灭门。
这个险他们冒不起，才会更加勤勉恭谨。
他深吸口气：“可阿耶未必会听这个，我看大兄目下这样子，在书房时候，也未敢与阿耶说吧？”
王遥之点头说是：“阿耶怎么会听这个呢？他只会当我不知天高地厚，小小的年纪，居然妄想算计当今天子。”
“那大兄现在打算怎么办？”
他原本是极不赞成这件事的，可叫大兄这样说了一通，反倒越发觉得这事儿其实可行。
也许真正是心态不一样吧，最开始是怕小幺露出破绽，闹到最后收不了场，可现在是自己上赶着送把柄，本来就是盼着小幺早日露馅，叫崔长陵乃至陛下知晓此事，也就没那么多的担忧，唯独是搬去与崔长陵同住这一条……
想到这一层，王逸之便不由自主的又拢了一回眉心：“主要还是崔不问叫小幺搬过去，要没这么一档子事，爷娘那里，我也有说法能叫他们松口。可现在说成这样，爷娘怎么可能同意？”
爷娘拢共就这么一个女儿，打小宝贝成什么样，女郎家的名声是何其金贵的，怎么经得起这么胡闹？
王遥之也头疼，很显然一时之间根本没有更好的办法：“所以我来找你……也不是，本来从书房出来，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听奴才们说，你一大早领她出去听戏，回了府就带她到花榭来玩儿。我在书房叫阿耶逼的那样，你们两个倒逍遥自在的。”
王逸之噗嗤一声就笑了：“合着大兄是觉得不服气了，想来找我们两个麻烦的啊？你这么大的人，同我们做弟妹的计较这个？”
他说的一点不脸红，惹得王遥之白一眼过去：“我生来是给你们收拾烂摊子的？”
“别你们你们的，祸一向都是小幺在闯，幸亏是两年前我外调离京了，不然轮收拾烂摊子，我得是头一个。”他一摊手撇撇嘴，“说这些也没用，按大兄的成算，小幺是一定要跟着崔长陵的。这机会千载难逢，他代天子纳贤士，也不可能年年都有。”
“是这么个话，所以我也作难。原本旨意下来，我就在盘算这个，也想同你和二郎说，又没寻着机会，又怕你们不理解我，闹到阿耶面前，我里外不是人。”
话是这么说，可他面上却没露出一丝为难来。
王逸之看在眼里，也不揭穿什么，只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偏偏崔长陵这样与众不同，不是正经收徒弟，还要叫人住到他府上去。”
“谁又能想到这个呢？”王遥之提起来就来气，“他那个人……”好像这话说的不大合适，他顿了下，尴尬的掩饰了一回，才咳嗽了声又道，“倒不是说编排人，只是他也太不按常理办事儿。平日里看他，是把谁都不放在眼里的，今早散了朝，我去同他说事儿，他连谢瀛跟庾子惠也敢编排。”
王逸之啧的咂舌：“别的倒还没什么，他才气才干都有，天下好事都快成了他一家的了，眼高于顶再正常没有的。也或许……既然是替天子教导贤士的，住在他府上，他觉得是理所应当的吧。只是我们想送小幺跟他学本事，而小幺是女郎，这事儿于我们兄弟而言，就成了十分不合理的了。”
王遥之感到意外，这怎么还转了头替崔长陵想起来的一般，他神色古怪的打量了王逸之两眼：“那要不然，爷娘面前，你就这么去回话？”
“还是别了吧。”王逸之连连摆手，“我去说这话，阿耶不请了家法出来治我吗？阿耶面前，一向是大兄和二兄说话更有分量些，这个事情，还是找二兄商量了，你们两个一同去。要说还得跟阿娘求情，我倒是可以带着小幺去撒个娇，哄一哄阿娘。”
王遥之张口就啐他：“你也是入了朝堂的郎君，说这个话不嫌害臊，跟着幺妹去怄阿娘，亏你做得出来。”
倒不是他做不做得出来，只要别叫他去书房跟阿耶开诚布公的谈这事儿，那叫他做什么都成。
阿耶那里……他是真的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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