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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事实上，王钊是根本就没能等到几个儿子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的回禀，就已经接到了宫里头派下来的，一道极其奇怪的圣旨。
然则这道旨意派下来，他也立时就能明白过来到底发生过什么。
圣旨的意思其实很简单，说的也十分的明白，他们太原王氏三房的小儿子王宪之，是个可塑之才，皇帝陛下和尚书令都看上了他的能力，打从明天开始，就搬到尚书令府长住，跟着崔长陵好好地学本事，自己长了能耐，将来好为朝廷效力。
接了圣旨的王钊一脸的茫然，可送走了传旨的内监后，稍加思索，反应过来，就又变成了泼天的怒火。
此时上房堂屋中，跪着他的三儿一女，他脸色铁青，王大妇坐在一旁罗汉床上，也是缜着脸，一个字也没有。
王钊背着手来回踱步，越是想就越是生气，近了王遥之身前，兄弟几个分明看见他抬了抬腿，无不倒吸口气，可好在那条腿只是微抬，便又放下。
“我不打你，也不骂你，你老实说，这事儿是不是你背着我偷偷干的！”
王遥之吞了口水，一面说叫他消消气，一面抬头看他：“这么大的事情，儿子怎么敢背着阿耶，就私自做了主。”
王钊冷笑：“你还敢说没有？昨儿个你才跑到我的书房，没头没脑的提起这件事，东拉西扯的跟我说了一大车的话，今天宫里头就派下了旨意来，你现在还敢跟我说，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他心说这跟我还真没关系，要不是接了圣旨后就被阿耶黑着脸叫到这儿来，他此时已然身在尚书令府了。
这事儿十有八九还是崔长陵捅出去的，不然陛下他又是从哪里知道，王家有这么一个王宪之，是个什么可塑之才呢？
但崔长陵这么干，也太不地道了些。
分明昨日早朝后同他说了，且等上三日光景，而且他是同意了的！
这样岂不成了出尔反尔的小人吗？
王遥之觉得这不像是崔长陵的作风，可又理不出个头绪来，恨不得抓着崔长陵问个清楚，可眼下阿耶……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只能低下头挪开眼，也不吭声，也不再看人。
王钊见他是这么个态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果然你如今大了，也长本事了，愈发的有能耐！我在问话，你也敢这副姿态，拒不回答了！”
他一面咬重了话音，一面喊人要请家法。
王羡吓的不轻，真请了家法出来就是了不得的大事，大兄少不了要皮肉受苦挨上一顿打，且谁劝都不好使。
话又说回来，大家心里也都明白，陛下下旨钦点王氏子弟入尚书令府，这是天恩浩荡，他们做臣子的，该感沐天恩才对，哪有得了旨意在家里头闹成这样的道理？要是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去，还不知变成什么样。
况且于王羡而言，还有一条，那便是大兄是在代她受过。
祸是她闯出来的，即便是她也不知道这奇怪的圣旨要从何说起，可归根结底，是她胡闹，才有了今日圣旨下达，那就没道理要大兄挨这么一顿。
于是她拖着膝往前挪了两步，一磕头脆着一把嗓子就开了口：“阿耶既然要请家法，也不叫大兄代儿受过，这件糊涂事，原本是儿瞒着爷娘与诸兄长做下的，阿耶要实在是气不过，就拿了儿打上一顿吧。”
她动作太快，说的话也太连贯，王遇之和王逸之兄弟俩尚未能完全反应过来，她请罚的话都已经说完了。
兄弟两个低垂着脑袋，对视了一回，想说话但是谁都不敢。
事情闹到这地步，他们的盘算全都落了空，什么兵分两路，什么水到渠成，全都行不通了。
本来想着王逸之领着王羡哄哄王大妇，还能在王钊面前也帮着求个情，说不定没那么大的怒火，也就揭过去了。
可这道圣旨，实实在在是打乱了他们所有的计划。
像眼下这样，事先一点不知情，突然接了这样一道圣旨……阿耶有多生气，也可想而知了的。
果然王钊脸色一变，原先冲着王遥之去的那些怒气，转脸都丢到了王羡身上。
只是王大妇一向护这个幺女，又因先前就知道了这些事，生气归生气，总不可能真看着他动手打孩子。
是以在王钊扬了手的一瞬间，她就从罗汉床上挪了下来，三两步近了王钊身旁来，素手一抬，拦住了他：“发发脾气差不多就行了，你凶也凶了，骂也骂了，孩子现在跟你认错，你还真的要动手打人吗？”
王钊是个爱重发妻的人，到了这个年岁都没纳过一个妾，连通房的丫头也没有一个，真正是要同王大妇白头偕老一双人的，她来拦，他不好给她难看，就讪讪的收回了手，只是盯着王羡怎么看怎么生气：“你老实说，再不老实，谁也救不了你。”
这话丝毫没有震慑力，倘或王大妇那一下没能拦住，他真的一巴掌打在了王羡身上，再来说这话，才会叫人害怕。
王羡低着头，可先前的紧张已经褪去了七分。
横竖还有阿娘在，既然阿娘拦了，她就应该能够平安度过，况且这事儿阿娘也是知道的。
故而她放松下来，把小脸略扬了扬，虽然目光触及仍是她阿耶面色不郁，可心下到底没那么害怕，于是一五一十的将她如何扮作男装偷溜出府，又是如何见到了崔长陵，乃至其后种种，尽数回禀了她阿耶知晓。
王钊听完大口喘气，胸膛剧烈的起伏不定。
王大妇怕他郁结于胸，虽然说平时身体底子不错，可毕竟年纪也渐渐大了，一口气闷着，要做下病来也不是闹着玩儿的，便上了手替他顺气，又一面从旁劝：“你也不必气成这个样子，这个事情我一早是知道的，只是后面这些她瞒了我。我本以为她只是胡闹贪玩，跑去看个热闹罢了，未曾想她真的见过了崔不问，还叫人家很中意。如今成了这样，陛下圣旨都已经派到了咱们府上来，咱们要是不把孩子送过去，就成了抗旨了，况且又是说为朝廷……”
她像是欲言又止，总之没把后话说完。
王钊冷呵了声：“可现在把她送过去，将来闹开了，这就是个欺君之罪！”
要么是抗旨，要么是欺君，里头还要夹杂个对朝廷的怠慢不重视，这是个进退两难的选择，选哪一样，都不对……
王大妇拧了眉，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顺下他的这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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