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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要送王羡入尚书令府，说是一早送她去，可总要等主人在家时，不然未免显得太失礼。
崔长陵是尚书令，每日的朝会都缺不了他，是以王大妇一早起，忙着帮王羡又添了些东西，又把跟着她去的四个丫头仔细叮嘱了一遍，一直等到王钊他们下朝回了家，还在絮絮叨叨的交代事儿。
王钊是憋火的，谁劝都没用，儿子们说的那些话，他不是听不到心里去，更不是执拗的坚持己见，只是觉得这事儿太匪夷所思，怎么可能真心实意送女儿去跟崔长陵同住，是以下了朝回家，又见了几大口的箱子，把王羡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冷哼一嗓子，扭头就走了。
王羡嘴角动了动，迈了腿想追上去说几句讨巧的话，可身后王遇之一把拽住了她，冲她摇了摇头。
她抿着嘴，眼看着王钊走远了，小脸儿一拉，心情也是说不出的复杂：“我叫阿耶难过了……”
王逸之揉她脑袋：“别想这么多，散朝回家的路上，阿耶还同我们说了好些，只是见了你，拉不下这个脸，又怕两句话说不到一起，又要起争执，过几日吧，等过几日你回家时候，再去哄一哄他，或是在崔不问手下好好学本事，叫阿耶看看你的长进。”
她嘟囔着小嘴，仍旧觉得难受，并不是为自己，是觉得自己辜负了爷娘的一片心。
王大妇摇摇头，又劝了两句，想着王钊只怕心里十分不受用，怕他一个人憋在书房里生闷气，交代了兄弟们几句，就随着王钊往后头去了。
王羡看着面前的几大口箱子，突然就有了失落感。
王遥之迎上几步：“走吧，崔不问在府上等着你。”
她突然觉得，她很是对不住爷娘。
兄妹二人一路出了府，王羡在台阶上站住没动，回了头仰望着朱红大门上的匾额，吸了吸鼻子。
王遥之已步下去，回身见她没了动作，心下一软：“害怕了？”
她说不是：“阿耶的样子，叫我觉得自己很不孝。”
他想回去拉她，到底没动，朝她伸了伸手：“你来。”
王羡鼻尖发酸，下意识的要去提裙摆，可手一碰着身上长衫，自己先愣了下，低头看看一身的装束，更有些哭笑不得。
王遥之摇头：“你瞧，从前只是偶尔胡闹，如今日日都要扮成这样了，自己先不习惯了。”
“是啊，不过——”她好似自己给自己定了心神，“能跟在令君身旁，我仍旧很高兴。”
王遥之面色微变，知道她心里其实也不好受，刚才的举动落在他眼里，竟连半个数落的字也说不出口了。
于是他只是闷声说了句快走吧，收回了手也不等着拉他，径直往青牛小车钻了进去不提。
崔长陵的确是在府中等着王羡的，不过他没想到王遥之会亲自送人过来。
下了朝他问过王遥之，怎么一早仍没见到人，王遥之说了些不合礼数的话，他没再多问，由得他们去了。
这会儿一转脸……昨儿个满面怒色的进他书房，末了又交代了那么一大车的话，今天下了朝又亲自送人过来。
崔长陵脸色已见不好看：“定弘兄和小郎君的感情一向很亲厚？”
王遥之听出他话中的讥讽，便下意识多看了他两眼，又说不是：“散朝回家阿叔要送她出门，阿婶再三的说了，非叫我送她过来，倒不是说不放心，该托付的，我也都同不问兄托付过，哪里有不放心的呢。”
他一面说一面拍了拍王羡：“往后要好好听令君的话，别孩子似的，如今是叫你来学本事，不能再似家中那样由着性子胡闹。”
王羡点头说是，又很是表了一番衷心。
崔长陵冷眼看着，连那点子客套的皮笑肉不笑都没有了。
王遥之恐怕他生气，说了几句，拱手告礼要告辞：“我也把人送来了，往后要教导什么，都是不问兄的麻烦事了，我衙门里还有事，就先走了。”
崔长陵翻了翻眼皮说不送，果真连起身都未曾有。
真拿他当傻子那么好哄似的，兄弟俩在他面前一唱一和的，分明是怕人在他府中吃了什么亏，受了什么委屈，还要装作不是那么一回事，偏偏还自己先说了不是那么个意思，岂不是逼着他不再追究？
崔长陵点了点扶手，也没正眼看王羡，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通，还是觉得很顺眼，只是气不平：“家里头既这么不放心你，凭郡公的本事和面子，怎么不到御前去请陛下收回成命？”
王羡本来欢喜的很，打从进了尚书令府，她心里的那点子阴郁便消散了个一干二净，然则崔长陵好像并没有那么高兴啊……
眼下又听了这个话，她心下咯噔一声：“夫子这是说的哪里话，陛下高恩看重我们家，哪里有推辞的道理？人家都说长者赠不敢辞，这个话对天恩，也是一样的。”
“你懂的还挺多。”崔长陵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笑意，“我听你阿兄说，前两日在家里没少跟爷娘闹吗？”
王羡啊了声，怕他觉得自己是个不知道敬奉爷娘的人，低了低头，没敢说话。
于是他眼底笑意更浓：“怎么，怕我觉得你是个被纵坏了的混账？”
她猛地抬头：“学生并不是。”
果然她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玩味的打趣，心里有些不服气：“令君怎么好这样调侃学生呢？”
崔长陵缓步起了身来：“方才不是叫夫子吗？叫夫子就很好，四下无人时就这么叫我，当着外人面前，再改口称令君吧。”他一面说一面迈开腿，很快就近了王羡的身，“走，我带你去看看你住的地方。”
“那我的行李……”
“你阿兄交代过了，知道你不能沾染生气儿，我叫崔平带上你阿兄从家里领来的小厮，还有你的两个丫头，先去安置了，过会儿安置完叫你们家的人走，东西放的也不远，就在你那个院子旁边归置了个跨院，你要取什么用什么，让屋里的丫头去。”他说完顿了下，“我想你从前在家，屋里也不止四个服侍的丫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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