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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家中的时候，身边服侍的丫头又怎么会只有四个，光是她屋里近身的，就已经不止了，更不要说还有外间的扫洒丫头一类。
只是要搬过来住，虽然大兄说了是要自己从家里带服侍的人，可她想着，崔长陵八岁上就跟着温祈道云游去了，哪怕温祈道再怎么宠爱这个小徒弟，好些事估计也要崔长陵自己动手。
是以她便很怕崔长陵觉得她太娇气，又以为王家太张扬，况且她身上是藏了秘密的，就只能找贴身的、知根知底的，不然家里头也不放心。
但崔长陵猛地这样问，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刚挪动的腿也顿了顿，看着他傻乎乎的笑，想着打岔：“夫子从前不是说，咱们并不是正经的师徒，也不必夫子长夫子短的吗？”
他叫人戳中了心事，其实这是一点小小的私心。
外人永远尊他高高在上，一声令君就划开了界限，哪怕如王遥之等人，也并不是十分交心的，他好似跟谁都能交朋友，且六七年间交情还很不错，可也只有自己知道，掏心掏肺的，几乎是没有。
人家说高处不胜寒，他在高处孤单的久了，心里就总有些不可与外人道的小心思。
王羡的出现，对他来说，也许正是这数年孤独中，一抹温暖和安慰。
当日是想尽早打发了这个靠着家中庇荫的纨绔，到如今……
一声夫子，只她叫得，私下里显得更亲近些，就更会叫他觉得，这个人只为崔长陵而来。
可她直截了当的这样说，叫崔长陵有些头疼，尴尬的绷了脸：“你要以学生自居，却不以夫子相称，这又算是个什么礼数？我叫你住过来，便是要你晨昏定省一日不能落下，你要跟我学本事，就得先学怎么做人，这点礼数都全不了，将来说出去，你在我崔不问手下长过几年，难道叫人笑话我？”
他说的头头是道，王羡真以为自己有些孺子不可教，是个无法造就的，这样蠢笨的问题，简直丢死人。
于是她脸上见了些许红润，到底年岁小，又太过崇拜崔长陵，在她面前做了丢脸的事，就扭捏起来。
可转念一下，她目下是个小郎君，扭扭捏捏实在不成样子，故而搓了搓小手：“是学生蠢笨，不明白夫子的苦心，”她一面说一面退让两步，躬身做了个手势，“请夫子先行，学生后面跟着。”
其实还是很上道的。
崔长陵笑意直达眼底，拿乔作势的嗯了声，大摇大摆的迈开腿往门外跨出去。
出了门时从抄手游廊的右侧走，一转身自己先步子先缓了缓，余光瞥见身后跟着个小尾巴，嘴角愈发上扬：“你今年也十四了，请过正经夫子了？”
这问题叫王羡难以回答，不过好在有大兄那一套说辞，她还算遮掩的过去，毕恭毕敬的回他：“没请过，从前爷娘不叫见生人，连正经进学也没有过，都是家里兄弟一起玩时教导我些。”
她一面说又啊了声：“夫子瞧我与大兄感情是不是还不错？”
崔长陵顺着她的话想了一阵，在前头行着点了点头：“是挺好的。”
王家的兄弟在朝堂上时都有些难以亲近，外人也见不着他们兄弟如何兄友弟恭，所以在他看来，王遥之对这个从弟，已经可以说是很用心的了。
王羡跟着就说那便是了：“小时候我羡慕兄弟们进学，有正经夫子教导，而且夫子应该也知道，我大兄的夫子虽不像温夫子那样厉害，却也是个极有名望的人。我心里羡慕又嫉妒，时常去闹大兄，大兄还偷偷带我去跟着听过讲书，为这个还挨过打，后来不敢带我胡闹了，就每每下了学回家，私下里教导我。”
“怪不得……”崔长陵似乎是叹了口气。
王羡没听真切，抻长了脖子问他：“夫子说什么？”
“没什么。”他回了神，差点说漏了嘴，显得不稳重，尴尬的咳一声，“那你正经的书也没学过几本了？”
她又低下头。这实在没办法，她是女郎，就算有女夫子讲课，也不会像郎君们那样学经集史册，所学终究有限。
不过好在王羡是个惯会示弱的人，声音哝哝的：“是……夫子嫌弃我吗？我也不是不想学……”
“怎么会。”她说这个话显得太可怜，崔长陵原本不是个有那么多同情心的人。
他一直都觉得，人活一辈子，活得好活得不好，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没什么好同情的。
但现在叫他想一想……小时候的王羡应该生的白白胖胖，精致的让人想抱在怀里不撒手，一双眼明亮又漆黑，想进学可爷娘不许，想读书又没有夫子教导……
他心下一软，索性脚步停下来，等着她走上前来，两个人肩并肩的：“你不是自己不上进，是身体原因没法子进学，这怎么怪你呢。”
王羡没大留意，往前走了两步，发觉两个人肩并肩了，下意识的就往后缩了一小步。
崔长陵眯了眼看她：“退什么？”
她啊了声：“同夫子比肩而立，这不合礼数。”
崔长陵冷不丁的一眼瞥过去：“你学的挺快的。”
王羡拿捏不准他什么意思，就不太想再继续接这个话，又想着他先前既问了正经进学学了些什么，大抵是想着日后方便教导，是以想了想：“我没正经学过几本书，夫子若要教我，只怕更费工夫……”
“先不说这个，我也不会像学堂里的夫子，一本一本的教你。”她有心打岔，崔长陵也不揭穿她，反倒比平时更多出了七分的耐心，一味的顺着她，“有些事情你应该是知道的，什么叫代天子纳贤，你进了我尚书令府，将来要做什么，自己心里有数吗？”
他一提这个，王羡脸色就变了变，只是掩饰的稍好些，加上比崔长陵矮，也没叫他看见罢了。
崔长陵走出去三两步，发觉身后没有回应，就沉了嗓音：“你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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