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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信步时看似随意的问出口,便是不想显得太过正式。
王羡心里多少明白,便生出无限的感动。
想来这几日大兄同他说的厉害了些,叫他以为自己在家里煎熬了好一阵,好不容易进了尚书令府,偏偏还有圣旨拿捏着,并不像是最初那样,是凭着自己心意而来的。
想到这儿,王羡有些反应过来,怪不得今日觉得崔长陵待她与那日不同,平添了七分和气和温善。
“也并不是没有想过,”她为着崔长陵这样关切的姿态,也不好再装可怜,“要是连这个都不知道,也太糊涂了些,更不配跟着夫子了。”
崔长陵面色稍有缓和:“那你是怎么想的?”
她却摇了头:“先前只是想跟着夫子,将来夫子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她把下巴扬了扬,抬头去看崔长陵,“其实是我不上进,原本想过,将来若要我入朝,我同夫子说说好话,家里还有父兄在,我不想入朝,自然也能推辞过去,但现在……”
“现在是不成了。”崔长陵把她的话接过来,低着头看她小小的人,有些无措似的站在那里。
他突然想到,第一次见她时,那双眼中充满了好奇和憧憬,明亮的叫人挪不开眼,连他一时都看的出神了。
现在这双眼里却全是对未来的不安与茫然,叫他心下一软。
他鬼使神差的差点伸出手,胳膊动了下,立时自己收住了:“你总说仰慕我,看过我从前断的案子吗?”
时下风气是如此的,廷尉府的案宗没人能拿出来阅上一阅,可廷尉卿崔不问的断案之神,却总少不了所谓读书人写成了书卷,散布民间。
这些书册大多添油加醋,更把他传的神乎其神,崔长陵从前也翻阅过一二本,不过抿唇一笑,不曾理会。
果然王羡点了头:“看过的。”
其实她看过的还不止这些,崔长陵断案之能,她缠着阿兄们不知与她讲过多少。
崔长陵好似沉思了会儿:“你将来想进廷尉府吗?”
她大感意外,瞳孔蓦然放大,却并非是收到惊吓,倒像是喜出望外的样子。
崔长陵扬了唇:“看来你是愿意的。”
她……她可以吗?
她是女儿身,入朝是大忌,难道要在欺君之罪上,再多加重一些罪责吗?
但是入廷尉府啊,还是由崔长陵一路保着送到廷尉府去办案当差,世人都以为她是崔长陵一手带出来的小徒弟,多长脸,又多风光啊!
王羡心里苦闷又纠结,想答应,又怕给家里惹上更多的祸事,且崔长陵好像很认真的在等她的回答。
她恍然间生出一种错觉来,倘或她不愿入廷尉府,将来想在哪个衙门供职,便是中书门下,崔长陵也会保她进去……
她偷偷打量他,却什么也没看出来。
崔长陵见她神色有异:“怎么?”
“没什么,”她连忙摇头,“夫子突然就问起这个,学生一时是没想好的,从前虽然想过,但怎么也不敢妄想着能入廷尉府去办差事……现在虽说跟在夫子手下学本事,可万一学生学的不好,再进了廷尉府……”
“这个你不用担心。”崔长陵在她肩头按了一把,掌心的触感叫他有些怪异之感,便多看了她两眼,“我教出来的人,走到哪也不会丢了脸面。”
王羡呼吸一滞。
这个人生来带着娟狂吗?他好像是无所不能的,对未来永远是充满自信的,几乎……几乎到了自负的地步。
可寻常人倘有自负,往往令人心生厌恶,觉得太过张扬,然则面前的崔长陵,却并不会。
他那样耀眼,本就让人挪不开目光,想要一路追随他的脚步了,这份自负在他身上,竟成了更闪烁的光芒,衬得他出尘脱俗,与这红尘俗物皆不相同。
于是她深吸口气:“夫子这样说,学生更得努力,不然真的蠢笨,白连累的夫子的名声,就是学生的罪过了。”她眼底的复杂渐次褪去,“目下说这个太早了些,我才第一日搬进来,夫子虽有信心,也总要看看我以后的本事和能力才好。”
对于不自信的人,崔长陵生来是没有好感的,君子立于世,该有的狂妄还是要有,又有士族的底子在背后撑着,哪里就走一步想三步,生怕出了岔子惹人笑话了?
可王羡这样的姿态,又好像让他挑不出什么不是来。
十四岁的小郎君,叫圣旨压着住进了他府上,虽然也是他自己心里所想,可压力到底是有,况且家中爷娘又不支持,估计王遥之他们兄弟,也并不觉得此事十分好吧,不然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上他,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行吧,我也不逼你,诚如你所说,来日方长。”他不再看她,广袖袖口垂着,随风摇动,他走一步,长衫下摆便飘然晃动,“你这个院子,挨着我的书房不远,有什么事,打发人找崔平,我寻常无事时就在书房,真有十分要紧的,直接到书房来找我也行。”
王羡这才发现,两个人言谈之间竟已走出这么远。
她四下看,像是再找什么东西。
崔长陵啧的咂舌,扬手一指西侧:“出了门往西边走,别拐弯儿,瞧见前面那个月亮门没有,穿过去你就能看见我书房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在他面前什么心思都藏不住,简直透明的一样,故而讪讪的哦了声。
“不看看你的院子?”
他这么一说,她才想起来抬头看自己的住处。
“朝露……”喃喃了一回,侧目又看去崔长陵。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他敛了笑,“人生苦短,你要好好把握当下,一时一刻都不可怠慢荒废,记住了吗?”
这算是给她讲的第一课吗?她心下有欢愉,又觉得这个话题过于沉重了些。
于她而言,过往十四年,也许都是荒废度过的。
可崔长陵显然不是——他二十七,却见过了大风大浪,感受过隐居的孤独,也享受过一人之下的荣耀,登高跌重虽未曾有,可人生百态,他这个年纪上,也见识的差不多了。他过去的二十七年,应该从没有一日是荒废掉的吧?
王羡忙端一礼出来:“夫子苦心,学生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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