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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八章 推脱
不一样……的？
崔长陵的目光一下子就叫宇文扩给吸引了过去：“殿下？”
宇文扩倒仍旧是平平淡淡的：“不然你以为，我凭什么？”
他话音顿一顿：“宫里长大的孩子，你知道，最缺的是什么吗？”
说起这个，崔长陵嗤笑出声来，看看他，又反手指指自己：“殿下是宫里长大的孩子，我，是门阀士族，高门里长大的孩子，宫里缺的，我们也缺。”
他说着叹了一声，心中已经明白了。
即便是先帝那样生性多疑的人，其实也缺一个能说说真心话，一起玩闹的，也许宇文扩对于先帝而言，太稚嫩了些，可越是这样，才越是好。
小小年纪的庶出皇弟，少不更事，又没有阿娘教唆，更没有外戚扶持，天真烂漫，性子活泼，不刻意巴结也不是有心攀附，带着些许胆怯，却忍不住想要亲近，拿他当皇兄，不是当嫡长子，跟在他身后，不能为他分忧，可看着，心里头就轻松多了，朝廷上的烦心事情那样多，可有这么一个弟弟陪在身边儿，好似就不一样了。
后来宇文扩年纪渐长，表现出的与世无争，便更得先帝喜欢，而除去朝政之外，宇文扩又实在是个出色的郎君，能诗能赋，能写能画的，性子好，脾气又温吞，跟谁说起话来，都是和和气气的，瞧着就喜人。
一直到先帝继承皇位，诸兄弟心生反叛，那些年间，也是只有宇文扩这个庶弟，乖巧老实，从未生出半点非分之想。
崔长陵失笑摇头：“先帝何等精明，竟也这样被殿下骗过了。”
“骗？”宇文扩啧声咂舌，“我从没有骗过皇兄——你以为我从小就生出了这样的心思？你以为我接近皇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取而代之？你还是不懂——你生在高门，却是爷娘最疼爱的孩子，你有诸兄，却从不曾受过冷待，你是天之骄子，我，是不同的，你怎么会懂我呢？”
崔长陵呼吸一滞：“殿下的意思是说，您接近先帝，只是为了活得好一些，从来都没有动过谋逆反叛的心思。”
“如果没有皇兄对我的关照，在深宫中，我早不知被欺辱成了什么样子。我一个庶出的皇子，没有人会对我动杀心，但人人都想来踩上一脚，没了阿娘，父皇眼里又从没有我，你也会说，王夫人早有皇子成年，何曾把我放在心上，不要说那些兄弟姊妹，就是宫里的奴才们，也能来踩我两脚，我是为了活着，活的像个人！”
他说这话，咬牙切齿的：“我是大晋的皇子，是仁宗皇帝亲生的孩子，却要为了活着，不得不小心翼翼，依附他人，崔不问，这种滋味，你尝过吗？”
没有，从来没有。
崔长陵以一种极其复杂的心态看着他：“在宫里的那些年，殿下没动过这样的心思，那后来呢？出了宫，到了封地，殿下的心境，全都变了吗？先帝对殿下，是真心的好，是真的拿殿下当弟弟看待的，即便是那是殿下小心翼翼得来的，可至少，先帝从不曾负了殿下，得襄阳为封地，这样的恩宠，不是谁都有的。”
“分封到襄阳的时候，我也没有动过这样的念头，但不是你说的，心怀感恩，你要知道，我那时，是惧怕的，比幼年时，更加的惧怕——”
宇文扩拖长了尾音，斜着眼风扫过去：“高台上走一遭，做了皇帝，容不得旁人觊觎他身下那把龙椅，可你该清楚，更容不得的，是背叛。我于皇兄而言，自幼便是不一样的存在，皇兄生性多疑，我用了十多年的时间，才打消他心中对我的怀疑，叫他以为我真的不争不抢。”
他深吸口气又顿一顿：“说实在话，在宫里长大的孩子，利欲熏心，那是印在了骨子里的，很早的时候，我真的很想，很想试一试，高台上走一遭，受百官朝拜，八方来贺，那该是何等痛快，可是等到皇帝御极，杀伐果决，我便更怕了。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他都能痛下杀手，满门抄斩，一个不留，连襁褓中的孩子，也不肯放过，我呢？如果我背叛了他，下场只会更惨。”
他是真的害怕，因为先帝的狠辣手段，他见过，甚至陪着先帝一起走过那段岁月，是以心中只会更加忌惮与惧怕，可是在数年之后，他还是在襄阳筹划起谋逆之事，经年过去，从没想过要收手。
崔长陵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活的太矛盾了些。
他心头发闷：“我想起来，先前听说的，是当年废王出事之后，你们有所收敛，我很想问问殿下，从前不想，后来想了，却又不敢，那在先帝御极之后，你到封地襄阳之后，废王出事之前，这些年间，你怎么突然又敢了？”
宇文扩脸上的笑意，在这一瞬间，尽数敛去了。
他眼神飘忽不定，似乎也在回忆，回忆着，那些年里，他究竟是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今天这境地的。
打一开始的时候，他是真的怕了的，看着先帝那样狠辣，杀了那样多的兄弟，而他，能够安然无恙的离开上京，到了襄阳，只要他本分老实，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是不必发愁的，先帝对他，总归是不一样的。
只是后来……
“是萧佛之。”
“萧佛之？”
“萧佛之！”
宇文扩猛地合上了眼：“对，就是萧佛之。”
崔长陵拧眉，面上是愁云一片：“区区一个襄阳刺史，就能够挑唆着殿下，行谋逆反叛之事？”
他几乎讥笑出声来：“殿下的心里，如若不想，如若不愿，怕萧佛之早已死上千万次，哪里轮得到今日，要陛下筹谋数日，旨意下达，传他回京，殿下，您说呢？”
“说来你大约不信，其实到了如今，我本也不该将一切罪责，全都推到萧佛之一人身上。你说的对，你说的也对，这么多年来，如果不是我纵容着他，大概也不至于到了今日，不至于的，不至于……”
宇文扩状似疯癫，突然站起身来，一步步的逼近了崔长陵身前去：“萧佛之出身兰陵萧氏，一向得常山王喜欢，知道吗？所有的一切，他早筹划好了的，不得不承认，是我没有把持住自己，当日，他找到王府来，告诉我，只要我愿意，他愿倾其所有，助我为王。令君啊——王者，天下养之，若是你，心动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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