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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四章 算账
他不提崔长陵倒还好些，这一提崔长陵，王羡心里的担忧，便更加的止不住了。
襄阳的差事，在她看来，崔长陵是办砸了的。
萧佛之是回了京，这场叛乱，也的确是没能发生，但是广阳王，到底没能活着出现在陛下面前，很多事情，都会随着广阳王的死，再也说不清楚。
原本她心里就一直害怕，生怕回了京，陛下会找崔长陵的麻烦，如今倒好了，还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当初的确是崔长陵把她带走的，陛下面前，也一直是崔长陵在说话的，她不知道崔长陵到底是怎么说服了陛下的，可她知道，天子要的朝堂安稳，如今，被打破了。
这罪责固然该是郗衍之的，可归根结底，是这件事情本身导致的，那追根溯源，岂不是要怪罪在崔长陵的身上吗？
王羡心中担忧，可是不敢多说多问，家里如今这情形，她父兄已经被问责了，她还有那个心思去担忧崔长陵，岂不是更要惹得父兄不快吗？
想要平息此事，最好的法子，阿耶拿根绳子来，将她五花大绑，带上太极殿，与陛下请罪，要杀要剐，全凭陛下处置，只把她一个人推出去，自然能解开眼下的困境。
但阿耶显然从没有动过这样的心思和念头，无论到什么时候，不管事情发展成什么样子，阿耶的心里，都是护着她的，哪怕自己受再多的委屈，也绝不肯牺牲她。
王羡反手摸了摸鼻尖儿：“或许吧，但是广阳王死在了自己的王府里，到底没能回到建康城中来说话，我原本就怕，陛下会为了此事问责令君，现在出了我的这桩事……四兄，你们和阿耶，是在等着令君回京后，替我说话吗？”
王逸之宽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你未免太小看崔不问，广阳王是死是活，死在哪里，活成什么样，都不会影响到他在陛下心中的分量。从前觉得你小，且外头的事情，总不想叫你知道的那样多，便从来也没与你说过，如今你大了，又是在外行走的人，虽说这件事情过后，也不晓得你还有没有机会在外行走了，但你的心——你知道为什么崔不问会得先帝器重，陛下御极后，他虽然受过一阵子冷待，可到底，还是他成了大晋的尚书令吗？”
王羡下意识的摇头：“不是因为他出身不俗，能力不俗，又是温夫子最得意的一个学生吗？”
“天下门阀士族何其多，出身不俗的，可不止他崔不问一个，诚然他能力不俗，又是温夫子的学生，这些是旁人未必有的，可先帝器重他，却并不在于此——”
他拖长了尾音，“陛下还未封王太子时，先帝心中对谢氏一族，还是有诸多顾及的，这件事情，我是前两年，跟荀长安一起吃酒的时候，偶尔听他提起来的，当初先帝要为陛下指婚，中意的，却并不是谢皇后，原本先帝心中属意的，是崔不问的长姊，博陵崔氏的嫡长女，可是陛下不肯，同先帝僵持了很久，到底是得了赐婚的圣旨，但先帝大约是……大约是不死心，还是选择了启用崔不问，且我们都心知肚明，于陛下而言，谢家也好，庾令贞也好，哪怕是荀长安，他们这些人，在陛下御极之后，便有了从龙之功，先帝是怕，怕他们在朝堂上只手遮天，将来生出祸端来，所以先帝那时启用博陵崔氏，委崔不问以重任，是未雨绸缪罢了。”
乍然听闻此事，王羡啊的低呼出声来：“所以陛下御极之初，很是冷待过令君一阵，其实就是为了先帝当日想要指婚博陵崔氏女，叫陛下心中有了隔阂？”
王逸之一撇嘴，把两手一摊，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好半晌才又说下去：“所以你瞧，陛下那样爱重谢皇后，这件事情，对他来说，一辈子放在心里头，什么时候想起来，心里都觉得别扭膈应，虽说同博陵崔氏没什么关系吧，人家家里也没做错什么，可毕竟，先帝是看上了他们家的女郎了，这不假吧？要不是崔不问自己真的入了陛下的眼，如今这朝中，轮得到他来做这个尚书令，说一不二吗？”
自然是轮不到了。
有些事情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尤其是感情的事儿。
王羡其实有些能理解。
如果有一天，有人突然告诉她，阿耶心中并不喜欢崔长陵，甚至是排斥的，反倒希望她能嫁给谁谁谁，那她一定会一辈子都避着这一家人，避如蛇蝎的避着！
要说错，人家是没有，可谁叫他们家里出了这么一个谁谁谁，又好巧不巧的入了阿耶的眼呢？
心里膈应是一回事，更怕的，是回头给崔长陵知道了。
于陛下而言，大约是如此吧。
当年谢氏一族为先帝忌惮，谢皇后身上背着“生女为后”的凤主命格，但她后来也从阿兄的口中得知，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说来说去，都是先帝算计，到头来，把人家算计了个遍，却还要那样嫌弃人家，真心相爱的两个人，先帝都想棒打鸳鸯，横插进来个博陵崔氏女，谢皇后若知道了，还不定气成什么样儿呢，陛下最好的做法，自然是疏离崔氏一族，即便是谢皇后一时知道了，他疏离崔氏一族多年，已然表明心志，谢皇后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也更不会为此而生气恼怒。
陛下真是，用心良苦啊。
王羡一时又笑起来：“别的倒不说，陛下对圣人，真是再好没有了。”
可不是再好没有的吗？当年为了谢皇后，连命都能舍了的，那就是命根子，谁碰一下都不行，招惹了谢皇后气一场，陛下都是能要人命的。
眼看着她自己的院子在眼前，王逸之收住了脚步：“反正这些事情告诉你，就是要你别胡思乱想，还有那个闲工夫替崔不问担忧，说起这个，今次也就是闹出郗衍之的这桩事，不然你几次书信回京，要阿兄为崔不问忙前忙后的事情，阿兄一定是会找你算账的，”他一面说，一面虚空点了点王羡额头，“你啊你啊，真是……”
女大不中留。
这话在王逸之脑海中一闪而过，把他自己吓了一跳，就再不敢往下说，匆匆忙忙的打发了王羡回去歇着，便转身离去了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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