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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嘉邺十六年。
外贼自江南边境偷袭,头个占领的便是夷亭村。
那时,闻月已被谢翊带至上京,虽并未亲历这场侵袭,但后来从上京城百姓的口中,也大致勾画出了这场侵袭的惨烈。数百户村民无一幸免,连那襁褓中的婴儿都不被放过。那一夜,夷亭村尸横遍野。
闻月不比旁人,她是曾经在那个村子里生活过的人。而外人口中死去的可怜人,各个都是她曾经的乡邻,都是曾帮助过她和她父亲的人。
那一夜,她无比痛心,流了整夜的泪。
当初重活,闻月一心便想改变这场生灵涂炭。
她曾借口有蝗灾迹象,多次向村长动员迁村。可无奈农民安土重迁的思想摆在这儿,实在无法撼动。再后来,谢翊到来,闻月的心思便不在这上了。
闻月忍不住又锤了记额头。
近来,她实在过得太顺遂,以致竟将这大灾忘在了脑后。
印象中,当初夷亭大乱,但县城却是经由南军守住的。夷亭村付之一炬,但县城却仍旧安稳平和。若能将夷亭村所有村名转移至县城,定当安然无恙。
只可惜,闻月该怎么才能让夷亭村人躲避此劫呢?
她第一反应就要拿这张纸条,去游说村长。
可此纸条自经谢翊之手,必定是军机重要。若她借此游说,岂不是泄露军机?
还是说告知村长,她能预知后事?那她怕不是会被人当做疯子处置。
怎么都不行……
闻月在院里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而此时此刻。
她显然没注意到,屋内的谢翊,正立在床边,安静的观察着这一切。
看她捡起纸条,看她茫然无措,看她着急焦虑……
*
一夜无眠。
闻月原以为,战乱之事就足够让她焦心。
让她没想到的是,更焦心的还在后头……
那屠户家的产妇已顺利醒来,母子平安。可那产妇的婆婆却不甘心,旁人生产皆是顺利,为何自家媳妇儿肚子上便多了碗大的一条疤。再从自家亲儿子口中一听,闻月还曾嘱咐说,三年内不准再让媳妇儿有孕。
这可哪还得了,产妇的婆婆原还指望着三年抱俩,如今计划全落了空。她寻了那产妇的娘家人一道,要来闻月家讨说法。
因即将到来的战事,闻月本就心烦意乱,哪顾得上这些。
她行得正坐得直,才懒得管这些闲话。
于是,索性锁了门,任那些村民闹去。
院门口的吵嚷声,伴随日暮逐渐平息。
闻月被那些人闹了一整天,头痛欲裂。正打算煮些清粥,用过之后再想想法子该怎么破解夷亭村的大乱,却忽地听见有人在敲门:“闻月小姐。”
她从窗户里探出脑袋,越过木栅栏的缝隙,看见是王家的马车。
擦了记手,她赶紧开了门。
原来是婚期在即,王家请绣娘连夜赶制了凤冠霞帔给闻月。
闻月收下后,那绣娘便离开了。
临走前,绣娘特意嘱咐,要她在今晚试过之后,明日再回信给她是否合身。
此刻,那凤冠霞帔拖在手上,分量轻盈,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甚至都不比闻月前世在王府里见过的差。
两世为人,闻月都没穿过这凤冠霞帔。
如今真得到了属于她的这一件,迫不及待地便想要试试。
进卧房,点上灯。
谨慎且笨拙地,将那凤冠霞帔往身上套。那红绸薄如蝉翼,穿在身上实在轻盈,叫人好不喜欢。对着铜镜,闻月拆掉烟粉色的发带,用木梳梳顺了发,盘成已婚女子的髻子。之后,小心翼翼地取了那凤冠,戴在发上。
铜镜里,映出闻月的模样。
一双翦水秋瞳,微微弯着。她望着镜中的自己,不自觉地眼眶红了。她实在感激这一世能够重生,让她得以求仁得仁,披上嫁衣,告别前世的厄运。
取过案上的红纸,她往唇间抿了抿。
唇瓣得了红纸的映衬,红得娇俏,倒显得眉目无神。
闻月取过点黛,准备给自己描眉。
或许是太过专注,以致于让她未能察觉外头的脚步声。
等她回神时,那脚步声已停在门口,谢翊悠然地靠在门上,手里端着碗清粥,声音由远及近地透进来:“厨房灶火正旺,你竟还在卧房,若非我及时回来,怕是你这心大得且要将院子烧了吧。”
近日,谢翊已不常留宿院内,闻月便肆意了许多。
待他声音到来,她才想到卧房门未关,下意识地回头。
谢翊左手执粥,右手扶门。
彼时,他本能地抬眼望向屋内,闻月也闻声抬眼。
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地,便撞到了一块儿。
闻月凤冠霞帔,脸上尽是谢翊从未见过的娇俏灵动。他不自觉地望向她,眼神根本无法从她身上挪开。
她见状,立马转过了脑袋。
可四闭的卧房压根无人说话,场面既是尴尬,又是暧昧。
谢翊挠了挠后脑勺,分明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事儿,还故作平静地恶人先告状:“你怎地未关门?”
身着凤冠霞帔的模样叫谢翊见了,不知为何,闻月蓦地红了脸:“见殿下不在,便忘记了。”
“你是真不怕贼惦记。”他无奈地朝她笑:“明日走后,若丢了什么东西,可别怪是我带走的。”
她掩着嘴,凤冠上的珠帘,被她的手穿过,清脆作响。
闻月说:“殿下玩笑,这家徒四壁,殿下喜欢什么,带走也无妨。”
谢翊有片刻的失神。
他忽然想开口问她,若想带走她呢,如何?
只不过也仅仅是想想罢了,终究未能出口。
回过神来,谢翊跨前一步,挑眉问道:“这一身,王家送来的?”
“是。”
扶着梳妆台,头回戴凤冠的闻月小心翼翼地、慢悠悠地起了身。
须臾之后,她走到谢翊跟前,弯了弯笑眼:“好看吗?”
闻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他,谢翊的意见于她而言并无半分作用,毕竟她是嫁给王道勤而非他。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地,想知道答案。
谢翊点头:“好看。”
“谢谢。”
他将手上的粥放至她梳妆台前:“这粥我帮你盛起来了,趁热喝吧。”
“嗯。”闻月接过去,舀了勺,送入口中:“殿下明日便要走了吧。”
“正是。”
提及离别,两人均有些沉默。
好在闻月理智尚存,她即将为人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落人口舌。思及至此,她狠狠心道:“殿下若无旁的事,便先出去吧。”
他肯定说“嗯”,身形却压根未动。
二人同处一室,不说话时,房里头静得几乎能听见心跳声。
闻月觉着这气氛实在诡异,她待不下去。
于是,她赶紧解了凤冠,准备出去。
只可惜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一着急,凤冠就勾到了发,怎么也拆不下来。她也不敢用力,生怕弄坏了凤冠,只好小心地一根根抽着发丝,没一会儿,额头急出了汗来。
谢翊见此情形,开口道:“我帮你。”
闻月还惦记着凤冠,便应下来:“好。”
没一会儿,在谢翊的帮助下,发丝已完全从凤冠中脱离出来。
大功告成,正当谢翊准备低头告知闻月时,闻月也正抬着眼等待他的消息。于是一双沉着淡然,一双着急迫切的眼,就那么撞到了一块儿。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呼吸都快贴在一块儿。
谢翊一低眼,就能瞧见闻月那灵动的眼。她的眼睫纤长,每次扎眼,都几乎在他的心上掀起风浪。她染了红的唇鲜艳欲滴,仿佛他再进咫尺,就能将它采撷。
前有凤冠阻碍,后有豺狼谢翊。
闻月两难。
她快哭了,“好了吗?”
“还没。”
“还要多久。”
“一会儿。”
谢翊说完,却直直地盯着她,完全没有动作。
闻月并不知道,方才一番对话,她的呼吸吐纳全都入了谢翊的鼻息。
当下,谢翊的心乱了。
偏闻月还着急在追问:“你怎么还不动手?”
鬼使神差地,他嘴角勾出一抹坏笑,唇角笑涡浅浅。
之后他抬起手,伸到闻月跟前,撩开她眼前碍眼的珠帘。
“叮叮当当——”
珠帘得了碰撞,脆生生地在响。
不等闻月反应,谢翊已悄然俯下身去。
对准闻月的唇,深深、深深地吻了下去……
室内静到无声。
闻月瞪大了眼,难以相信当下发生的一切。
谢翊擒住了她的后脑勺,辗转在她唇上深吻。
她尝试躲闪,却根本拗不过谢翊的力气。
她慌了,正想咬破他的唇叫他醒来,却不慎推翻了桌上的粥碗。
“哐当”一声,才终于让谢翊醒过来。
离开她抿过红纸的唇,谢翊的唇也被染了红。
谢翊不知情况,但闻月却清清楚楚地瞧见了,仿佛是她刚才失神偷腥的一次证据。她欲哭无泪,慌忙别开脸,本能地举起袖子,去擦他的唇角。
场面又好气,又好笑。
其实对自己被谢翊吻了这事儿,闻月压根没太多感慨。
前世,她与谢翊不知道吻了多少回,床上塌下,窗前马上,皆有。她没什么感触,只是甚是可惜重活一世的清白身子。这身子干干净净的,是要嫁给别人的,可不能像前世一样糟蹋。
见她给他揩唇,谢翊嘴上说着“抱歉”,实际脸上却无一丝悔意。
闻月气极,嘴上说着没事,却一个劲地将他往门外推。
谢翊这回识相了,乖乖走出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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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翊内心OS:终于给我亲上了,感恩亲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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